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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24章 收穫季節(二) 文 / 鳳鳴岐山

    折子很厚實,足足十數頁,內裡所載盡皆是吏部大小官吏們的違法亂紀之事,數據盡皆詳實,牽涉到的人物,地點,事件全都交待得分明無比,更可怕的是牽涉極廣,吏部上下足足有近半的官吏都被圈入了其中,縱使以張廷玉的城府之深,看完了折子之後,都愣是被驚出了滿腦門的汗水,此無他,真要是折子裡所載皆為真實,那就意味著吏部的天要塌了,身為吏部尚書,張廷玉又豈能置身事外,一個領導不利的罪名怕是怎麼也逃不過去的,縱使他張廷玉的聖眷再如何隆,也別想有好果子吃,被一擼到底都算是輕了的,鬧不好還得落個發配之下場,又怎由得張廷玉不為之心驚肉跳的。

    「王爺,請恕下官斗膽,不知這些事可都有真憑實據否?」

    張廷玉不愧是心性堅韌之輩,儘管被弘晴整出來的這麼份折子弄得心慌不已,但卻並未因此亂了陣腳,看完了折子之後,並未加以置評,而是先問起了證據來。

    「張大人放心,本王從不做無的放矢之事,您要證據,本王此處便有一些,還請張大人過目。」

    弘晴顯然是早就料到張廷玉會有此問了的,一抖手,再次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個鼓囊囊的大信封,面色陰冷地遞到了張廷玉的面前。

    「王爺稍候,容下官先行校對一二。」

    這一見弘晴準備得如此充分,張廷玉的瞳孔不由地便是一縮,只是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卻也容不得其含糊了,也就只能是硬著頭皮告了聲罪,伸手接過了大信封,揭開封口,從內裡取出了一大疊的口供,細細地看了起來,這一看之下,還真就看出了些蹊蹺來了,此無他,這信封裡的口供雖不少,可牽涉到的官吏卻並不算多,攏共也就七人而已,勒席恆赫然排在了首位,有關其的檢舉最多,足足有八份,至於其餘官員們,大體上都是勒席恆的心腹黨羽,從郎中到筆帖式都有,正是那些平日裡針對弘晴最烈的人等,很顯然,弘晴此際拿出這麼些檢舉書斷然不是隨意為之,而是別有暗示在其中。

    誠意,咱已是給了,就看你老張同志如何選擇了!

    張廷玉看得很慢,一張一張地過著,比起先前看折子時顯然要更謹慎與細緻了許多,然則弘晴卻並不以為意,穩穩地端坐著不動,絲毫沒半點催促之意,沒旁的,弘晴這是在等,等著張廷玉作出個抉擇,若是其肯依著弘晴的路數走,那一切都好說,弘晴原也不想真將吏部搞垮塌了去,那等結果,對弘晴來說,也不是啥太好的事兒,畢竟老爺子求穩的心思擺在那兒,能不多事,弘晴也不想往大裡整了去,可若是張廷玉不肯就範的話,那就說不得了,該大鬧的時候,弘晴也不會有半點的手軟,左右主動權在握的情況下,弘晴自是用不著去心急的。

    「王爺打算如何行了去?」

    足足一炷香的時間過後,張廷玉終於是看完了那些口供,神情凝重地望向了弘晴,意有所指地發問了一句道。

    「張大人明鑒,小王以為吏部大多數官吏還是好的,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怕是不妥,然,害群之馬卻是不能不除,投鼠忌器之心要不得,若非如此,恐難震懾宵小之輩,張大人以為然否?」

    張廷玉的問話乍一聽起來似乎很平常,可以弘晴之智商,卻是一聽便知此言背後的意味之所在,微繃著的心弦當即便是一鬆,也沒讓張廷玉多費思量,神情淡然地便將所謀之事隱約地點明了出來。

    「誠然如是,依下官看來,不若就依個案處理也好,若是須得聯署彈章,下官自當赴驥尾。」

    這一聽弘晴似乎只打算針對勒席恆,張廷玉緊繃著的心弦當即便是稍稍一鬆,毫不含糊地給出了承諾,當然了,話語裡也有著旁的暗示在內,那便是不希望弘晴在吏部鬧事,只想著附和弘晴上個彈章了事。

    「那就多謝張大人抬愛了,只是小王以為光上彈章恐不足以扭轉吏部上下之貪腐風氣,為治病救人故,有些表面章該做的,還是須得做上一回,此一條,恐還須得勞動張相大駕了。」

    張廷玉是想盡量降低吏部窩案的影響,可弘晴卻並不打算遂了他的意,沒旁的,整掉勒席恆雖也算是弘晴的目的之一,卻並不是全部,弘晴要的便是在吏部確立權威,若不然,又何須花費如此大的代價去收集諸多官員們的證據,倘若光是對付一個勒席恆的話,壓根兒就用不著拖到今日,早在數月前,弘晴便已有了拿下勒席恆的絕對證據,之所以如此費事,真正要對付的人其實就是張廷玉,要的便是張廷玉的全面配合,故此,弘晴這當口上自不可能給張廷玉有從容謀劃之機會,但見其面色一肅,已是毫不猶豫地便提出了要求。

    「表面章?不知王爺指的是……」

    這會兒主動權在弘晴手中,張廷玉縱使不願將事鬧大,拒絕的話卻也實在是說不出口來,可又不願輕易表態,只能是試探地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張大人見笑了,小王其實也沒啥特別的好主意,唔,這麼說罷,當初本王立下《吏部日常管理條例》之際,可是曾當場擼了訥言那小子的烏紗帽,本以為能震懾住一群宵小的貪婪之心,可惜效果寥寥,想來該是訥言的官太小,不足以引起諸般人等之重視罷,而今有了勒席恆等七人之榜樣,吏部之秩序當會有好轉也說不定,張大人以為可行否?」

    弘晴沒給張廷玉留下絲毫的騰挪空間,言語倒是說得客氣得很,語調也淡然得很,可這等淡然的背後卻是不容置疑的堅決與騰騰而起的殺氣。

    「王爺明鑒,勒席恆倒行逆施,已是罪無可恕,縱使如何處置,都不為過,只是其餘人等涉案並不甚深,容其等有個改過機會,也算是治病救人罷,不知王爺意下如何哉?」

    張廷玉是個極為愛惜羽毛之人,他自身是不貪不腐,也不與諸阿哥們私相勾連,對於勒席恆這個八爺心腹,雖同

    僚多年,卻也談不上有甚親近可言,自不會冒著徹底得罪弘晴的危險去搭救於其,然則窩案一發,對他張廷玉的威信卻又是一個重大的打擊,一旦鬧得太大,老爺子那頭一準會有看法,而這,卻是張廷玉無法承受之重,奈何眼下弘晴手握諸多證據,張廷玉自是無法阻止弘晴的出手,可卻想著將事態再往低調上一些,這便沉吟著跟弘晴打起了商量。

    「張大人所言頗是有理,值此新春將至之際,若是干戈過甚,卻也不妥,這樣好了,勒席恆固然不可恕,段瑞遠、卓爾羅這二人也不可輕饒了去,今番庭審,便以此三人為限,至於其餘諸般人等麼,就姑且放過,以觀後效,倘若將來還有再犯,那就休怨本王下手無情了!」

    弘晴要的只是立威,倒是沒打算讓張廷玉太過難堪的,之所以拿出如此多人的名單,為的不過是逼張廷玉配合著上演一場立威的大戲罷了,至於該拿下多少官員麼,弘晴倒不是很在意,當然了,拿下的官員若是太少,立威也就無從立起了的,故此,張廷玉面子雖是得給,可弘晴這回卻是不打算再跟張廷玉打商量了,也不再請示,直截了當地便下了個結論。

    「也罷,那就這麼定了也好。」

    這一聽弘晴都已將話說到了這般地步,張廷玉自也沒了奈何,略一猶豫之下,還是只能無奈地同意了弘晴的提議,此無他,這等結果雖是不甚合張廷玉之心意,可比起弘晴大鬧吏部,拿下近半吏部官吏來說,已算是個勉強能接受的結果了的,沒有主動權在手的情況下,張廷玉也就只能是任由弘晴折騰了去。

    「多謝張大人援手,事不宜遲,還請張大人這就下令諸般人等一併到大堂議事可好?」

    趁熱打鐵的事兒,弘晴素來最拿手,此際張廷玉既是已有了抉擇,弘晴自是不會給其留有反悔的餘地,這便朝著其一拱手,言語客氣地出言催促了一句道。

    「嗯,來人!」

    弘晴這麼句請示看似客氣,可內裡卻滿是逼迫之意味,此無他,召集諸般人等議事的命令由誰來下可是大有講究來著——弘晴身為幫辦王爺,自然也有權下達召集令,可如此一來,出了甚事,那都是弘晴一人去負主要責任,可若是由張廷玉來下令,再由弘晴來唱大戲,那就成了弘晴與張廷玉兩人的共同責任,毫無疑問,弘晴此舉就是要將張廷玉硬架上馬車,對此,張廷玉雖是心知肚明,可人在屋簷下,卻又豈能容得張廷玉不低頭的,縱使有著再多的不滿,張廷玉也只能是照著弘晴的意思辦了去。

    「屬下在!」

    聽得張廷玉呼喚,早就恭候在辦公室外的那名戈什哈自是不敢稍有怠慢,忙不迭便行進了房中,高聲應了諾。

    「去,通令各司、處,所有主事以上的官員盡皆到大堂議事!」

    張廷玉很明顯地猶豫了一下之後,最終還是咬著牙下了召集令,隨著那名戈什哈的匆匆離去,整個吏部衙門當即便是好一派的兵荒馬亂之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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