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柱是斷然不能犧牲的,但這並不意味著弘晴便一定要犧牲老十六,不說彼此間十數年的交情了,就說老十六在刑部存在的意義,弘晴也絕不想就這麼讓老十六倒下,而要想做到這一點,就必須破解八爺一方所佈置下的埋伏,而這,顯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在敵情尚且不明之際,弘晴能做的事兒當真不多,除了等老爺子的詔書下達之外,也就只剩下情報收集一事可做了的。
小串子胡同那頭無須弘晴去操心,命令既下,整個「尖刀」幫的龐大機器便已是全力運轉了起來,有若一張無形的大網般罩向了與此事有關的諸般人等,查出些端倪應當不難,只是需要時間,急卻是急不得的,而今之際,弘晴也只能是耐著性子地等著消息的傳回,當然了,在此期間,認真查閱一下案件的卷宗卻是少不得要做的事兒。
王春露弒夫案的卷宗並算長,也就三十來頁紙罷了,案情極為的簡單,證據鏈也相當的完整,有動機——王春露嫁入夫家三年,不曾受孕,而小妾卻是已有孕在身,其除掉小妾之心急迫;有證據——砒霜乃是限購之物,王春露到藥店購買時,曾留下了簽押,不止如此,還有街坊鄰居之證言,說是王春露生性潑辣,平日裡就沒少藉故打罵小妾,甚至更曾忤逆婆婆,欺辱小叔,突然間熬雞湯善待小妾之舉自不免就顯得格外的突兀,而其夫因醉酒歸家時口渴難耐,搶過雞湯猛喝卻顯然是個意外。
整樁案子的審理從卷宗來看,似乎無甚疏漏之處,也找不出甚蹊蹺來,若真要說有,那便是王春露始終堅稱她不曾在雞湯裡投毒,直至受刑不過,方才認了罪,只是而今其人已死,要想從此處偵破本案已無可能,終歸須得另闢蹊徑不可,當然了,要不要重審此案還須得好生斟酌上一番,沒旁的,一旦查明了此案乃是冤假錯案,榮柱必然要吃掛落,被貶怕也就是難免之事了的,而這,顯然不是弘晴所樂見之結果,可要是不重審麼,老十六過問此案的動機就有些解釋不通了,一樣難逃吃彈章之下場,重審與否都是個麻煩,再者,眼下尚不知道王春露那份所謂的遺書到底是真是假,內裡到底都寫了些甚,弘晴也實是沒法子決定下一步到底該如此行事的。
頭疼啊,頭疼,那八爺可從來都不是啥善人,刑部更是其經營已久的大本營,此番要在刑部斷案,本身便已是極難,更難的則是不知八爺那頭到底設下了何等之埋伏,可有一條弘晴卻是清楚的,那便是八爺此番設計之圖謀不小,針對的不止是老十六,更多的恐怕是想狠坑他弘晴一把,一旦稍有閃失,後果恐將不堪至極,總而言之,此番刑部之行說是如履薄冰也斷不為過,自由不得弘晴不為之頭疼萬分了的。
「小的們叩見王爺!」
聖旨下得很遲,直到次日末時方才傳到了弘晴的手中,很顯然,老爺子對此案有著頗多的顧慮,可不管怎麼說,終歸還是將徹查的詔書給了弘晴,而這,對於弘晴來說,也就夠了,一待聖旨到了手,弘晴半點遲疑全無,領著人便穿過了**廣場,直奔對面的刑部衙門而去,這才一到了地頭,早有十數名在衙門口值衛的刑部衙役們緊趕著迎上了前來,齊齊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本王奉旨前來刑部辦差,爾等且去通稟一聲,本王就先在此候著。」
刑部衙門離著工部其實並不算遠,就隔著個**廣場,門對門,彼此可謂是雞犬相聞,不過麼,弘晴卻是甚少到此,於那幫衙役們自是都不甚熟稔,也懶得套甚近乎,打著官腔便宣佈了命令。
「喳!」
弘晴此際乃是欽差王爺的身份,他既是下了令,一眾刑部衙役們自是不敢稍有怠慢,齊齊應了諾之後,自有見機的快者急吼吼地便奔進了衙門之中,不多會,便見八爺、十爺連同老十六以及兼任著刑部尚書一職的溫達聯袂領著一大幫的官吏們從內裡迎了出來。
「喲,晴兒來了,你可是稀客啊,來,內裡敘話好了。」
八爺在人前總是謙謙君子之模樣,此際自然也不會例外,未語先笑,還笑得分外的和煦,言語也客氣得很,一派的長輩之風範。
「八叔、十叔,十六叔,溫大人、諸公,小王奉旨前來刑部斷案,若有騷擾處,還請海涵則個。」
八爺的演技好,弘晴自也不差,但見其和煦地笑著,迎上前兩步,又矜持地站住了腳,恭謙地作了個團團揖,煞是客氣地道明瞭來意,舉止謙和而又從容,令人挑不出半點的毛病。
「晴兒這話就見外了,到了八叔這兒,晴兒只管放手做了去,但凡有需要的,只管直言,只消八叔有的,斷不會叫晴兒失望了去便是了,呵,門口說話不便,且進內再詳談好了。」
八爺的心情顯然很好,客套話說起來就跟真的一樣,顯得分外的真誠與體恤,若是不知情者在此,保準會被感動得無以復加。
「有勞八叔了,您請!」
甭管彼此間怎麼鬥,天家的體面卻是萬萬不能丟的,縱使都是在演戲,那也得演得像是那麼回事,此一條,弘晴自是能拎得清,哪怕有聖旨在手,也斷不會表現得盛氣凌人,謙謙君子之做派絲毫不在八爺之下,舉手投足間皆是禮數周全無比。
「好說,好說,來,一併入內罷。」
八爺笑呵呵地一側身,比劃了個請的手勢,親自作陪,引領著弘晴便進了刑部,直入二門廳堂,一番謙讓之後,分賓主各自落了座,自有一眾刑部衙役們張羅著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又魚貫著退了下去。
「晴兒此番乃是奉旨查案,想來是已有了章程的,為叔自是信得過,且自放手做了去,有甚需要處,就直言好了,為叔聽著便是了。」
八爺在待人接物上,可以說是絕頂的高手,客套話說起來那可是令人如淋春風一般,這不,一番無甚營養的寒暄之後,八爺已是和煦無比地給出了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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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叔高義,小侄可是仰慕已久的,今日小侄前來,確是有一事還請八叔周全則個,這麼說罷,而今案情尚撲朔迷離,小侄實不敢妄言甚章程不章程的,還請八叔且將死者王春露之遺書並案件之卷宗原本交予小侄,容小侄謀劃一二,再行定議可好?」
八爺的話說得倒是客氣,可實質卻是在逼弘晴現在便拿出斷案的章程,而這,顯然不是弘晴所樂為之事,哪可能按著八爺的步調走,倒是反過來便要八爺拿出此案的關鍵性證物。
「這個自然,來人,取卷宗!」
八爺這些年來與弘晴打過的交道可謂無數,又怎會不知弘晴的難纏,這一見弘晴不肯上鉤,倒也不甚介意,爽朗地一笑,無甚推辭地便允了弘晴之所請。
「慢著!」
八爺倒是豪爽了,可十爺卻又不幹了,不等堂下的衙役們有所舉動,就見十爺已是黑著臉地擺手斷喝了一嗓子。
「十叔可有甚異議麼?」
這一見十爺冒出了頭來,弘晴的眉頭不自覺地便是一皺,不過麼,倒也沒甚旁的表示,僅僅只是聲線微寒地發問了一句道。
「嘿,仁郡王問得好,卷宗倒也就罷了,要便拿去,自無甚不可之說,可那遺書乃是關鍵性證物,爺卻是不能交由仁郡王帶走!」
老十脖子一梗,森然地笑了起來,語調絕然地提出了異議。
這老小子想作甚來著?
這一見老十擺出了如此強硬的架勢,弘晴的面色雖平靜依舊,可心底裡卻是猛然警醒了起來,不過麼,卻並不急於發作,也沒打算急著端出欽差的架子,僅僅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老十,良久不發一言。
「十弟休要胡鬧,晴兒乃是奉旨辦差,斷不會有甚行差踏錯之處的,此一條,為兄當是不會看錯的。」
弘晴這麼一沉默下來,廳堂裡的氣氛自也就頗為的緊張了起來,然則老十卻是蠻不在乎地冷笑著,絲毫沒半點的低頭之意思,眼瞅著僵局已成,八爺卻是突然開口打岔了一句道。
「八哥,非是小弟胡鬧,此證物關係全局,獨此一份,倘若有失,卻須不是好耍的,嘿,要看可以,要拿去也成,然,終歸須得在此驗過了方可!」
一聽八爺如此說法,十爺的大腦袋立馬便搖晃了起來,振振有詞地開出了條件。
「唔,那倒也是,晴兒,你看這……」
八爺顯然是早就跟十爺套好的,這麼一唱一和之後,便即將難題踢給了弘晴。
有古怪,絕對有古怪!
弘晴多精明的個人,又怎會不知八爺與十爺這般聯手的目的在於擠兌自己,毫無疑問,今兒個不當場驗證過那所謂的遺書,事情怕是便沒法了結了的,問題是這遺書到底有何古怪處,弘晴卻是不能不多想上一些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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