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九年十月二十一日,工部幫辦、雍親王世子弘歷與工部侍郎沈河聯名上了本,明章拜發,言及現行之錢法弊端甚多,藏污納垢,已到了不得不變之時,提請康熙老爺子恩准。此本章一出,朝野頓時為之震動不已,沒等老爺子有所決斷,反對的折子便已有若雪花般飄進了宮中,整個官場就此有若炸開鍋一般地鬧騰開了。
茲事體大,有人反對並不奇怪,可反對的聲勢如此之大,就顯然有些蹊蹺了——弘歷的本章方才剛上呢,地方大員們已是齊刷刷地跳起來鬧騰,從時間上來看,沒人在其中挑動,顯然無法做到這等齊心,老爺子這下也無法穩坐釣魚台了,不得不先行召集六位大學士商議對策。於會上,諸大學士們就弘歷的折子激辯連連,意見分歧極大,連議數日下來,始終無法取得共識,原本有心幫襯弘歷一把的老爺子也不敢遂決,不得不決定將此事交付朝議。此詔書一下,諸方勢力全都動了起來,盡皆憋足了勁,都打算在朝議之際有所表現,朝中的局勢陡然間便有些個風聲鶴唳之緊張。
「這事情怎會弄到這般田地?」
朝議的詔書既下,不止是諸多官員們全都為之紅了眼,三爺同樣也有些個亂了手腳,沒旁的,本來他可是指望著大學士聯席會議上便能有所決斷的,為此,三爺還曾私下裡與溫達、馬奇這兩位相善的大學士溝通了一番,卻沒想到事情最終還是鬧到了必須大朝之地步,再一想到前些天諸多地方大員們的聯袂反對,三爺的心可就不免有些慌了,這一得知朝議詔書的準確消息,立馬便趕回了府上,不僅如此,還派人將弘晴也喚了回來,以求商議出個穩妥的應對之道。
怎麼回事?除了八爺在背後弄鬼之外,哪還有甚別的理由,只不過誰都不曾料到八爺會如此瘋狂行事罷了,不止是三爺沒想到,弘晴與陳老夫子也沒能預計到這一幕——要知道聖意已是極為明顯了的,這就是要給弘歷一個表演的舞台,公然串聯反對顯然是在打老爺子的臉,不僅如此,還是在往死裡得罪三爺與四爺,就算八爺實力再強橫,也未見得能擋得住諸方勢力的反擊罷,很顯然,避實就虛才應該是八爺的妥當選擇,而不是這般強硬姿態地大動干戈,這裡頭要說沒蹊蹺,顯然不太可能,只是八爺到底在玩甚花樣,卻有些令人費思量了,在沒想透內裡之關竅前,眾人自是都不願輕易便下個結論,正因為此,哪怕三爺的臉色已是極為的難看,眾人也依舊是理智地保持著沉默。
「王爺莫急,此際該著急的人是四爺才對,至於我等麼,不妨先看朝議如何再做打算也不遲。」
眾人這麼一沉默,三爺心中的躁意自是更重了幾分,鼻息自也就不免重了起來,一見及此,李敏銓可就不敢再緘默下去了,這便從旁勸解了一句道。
「嗯……」
三爺對李敏銓的勸解顯然不甚滿意,沒旁的,此事若真是被八爺攪黃了去,四爺一方固然是丟了面子,三爺的臉面同樣也不好看,再說了,弘晴此番出征已成定局,這一去可真不知何時能歸來,萬一要是被弘歷把控住了工部,那後果須不是好耍的,除了錢法一事之外,三爺還真想不出有甚更繁瑣的事兒來牽制住弘歷的崛起,當然了,不滿意歸不滿意,礙於情面,三爺卻是不好表現得太過,也就只能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
「八爺這步棋下得甚妙,進可攻退可守,發人深省啊。」
一見三爺這般模樣,李敏銓自是不敢再亂進言,書房裡立馬又安靜了下來,可就在這一派死寂中,卻見陳老夫子搖了搖頭,意有所指地感慨了起來。
進可攻,退可守?
陳老夫子這麼句話一出,三爺與李敏行尚在茫然不已中,可弘晴卻是瞬間便醒悟了過來,還真就是這麼回事兒,此無他,八爺這是打算一舉兩得了,一者可坐收諸般官員之心,二來麼,也可等到四爺堅持不住之際,再行賣個好,如此一來,或許還真有可能指使著四爺去跟三爺一方死磕到底,至於八爺麼,這就打算來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了的。
「夫子您說的是……」
三爺也就只有些小聰明,對大局的判斷與推理能力卻顯然差了許多,這一頭弘晴已然明悟,李敏銓也已想到了關竅之所在,可三爺卻依舊迷糊著,茫然地撓了幾下頭,還是不得其解,不得不尷尬地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此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策耳,八爺既要百官之心,又想著驅策四爺與王爺您相爭不下,既如此,自是巴不得事情鬧得越大越好,然,終歸會與四爺取得妥協,這等算計雖好,可惜卻是用錯了地兒,四爺者,梟雄也,又豈是如此好驅策的,某料定四爺必會借力打力,與王爺您見個真章。」
陳老夫子顯然對三爺的遲鈍早已是習慣了的,並未出言訓斥於其,而是耐心地將內裡之關竅解說了一番。
「原來如此,那朝議之際,卻又當何如之?」
三爺這回倒是聽懂了,不過麼,也就僅僅只限於聽懂而已,至於究竟該如何應對麼,三爺依舊是滿頭滿腦門的霧水。
「坐而觀之足矣!」
眼瞅著事情都已說得如此分明了,三爺居然還在懵懂著,縱使已然習慣了三爺的魯鈍,陳老夫子還是忍不住皺了下眉頭,語帶一絲不悅地給出了答案。
「坐山觀虎鬥?唔,行倒是行,只是,唔,只是若朝議不過,那……」
此番反對之浪潮來勢洶洶,三爺心裡頭當真有些不襯底,沒旁的,在三爺看來,縱使是他與四爺合力,也未見得一準能闖過朝議這一關,倘若再要坐觀,那豈不是更無希望,一旦如此,三爺實不知該拿啥去牽扯住弘歷的崛起了。
「王爺明鑒,屬下以為無妨,倘若朝議真無法過得去,損的也只是四爺與弘歷的臉面,就憑此敗,短時間裡,其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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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有可作為處,再想找一崛起之功勞,怕是難矣。」
陳老夫子只一看便只三爺到底在擔憂個甚,實在是懶得在這等膚淺的問題上浪費唇舌,也就只是橫了三爺一眼,便即閉緊了嘴,倒是在一旁的李敏銓看不過眼,趕忙從旁解釋了一句道。
「嗯,那倒也是,晴兒可還有甚要說的麼?」
三爺盤算了一下,自也覺得李敏銓的解釋頗為的有理,只是心裡頭到底還是不怎麼托底,這便又將問題丟給了弘晴。
「孩兒以為有限度地支持一下似乎更妥,唔,依孩兒看來,除非皇瑪法有問,父王大可按兵不動,倘若真問了,且就幫著說上幾句好了,孩兒亦然如是。」
弘晴所需的是時間,自然不希望一朝便將此事定盤了去,儘管眼下離出征還早,可能將此事往後多拖些時日,那也是好的,沒旁的,反對的聲浪越是高漲,對弘歷來說,壓力也就越大,其便越不敢過於冒險,一旦行起事來畏首畏尾的話,變革一事怕就不知要拖到何時方能得以解決了,而這,正是弘晴所希望的,當然了,坐觀歸坐觀,在弘晴看來,變革與不變革乃是原則問題,卻是不能有所含糊的,應有的表態還是須得表上一番,至於幫著弘歷去舌辯群臣麼,那就大可不必了的。
「嗯,那便好,且就這麼定了。」
這一聽弘晴也是這麼個意見,三爺自也就不再有甚疑慮,嘉許地點了點頭,就此便下了個決斷……
「小主子,您可算是回來了,今兒個有貴客到,都等了您好久了。」
今兒個回得早,縱使議完了事,也不過申時正牌而已,離著用膳的時間還早,弘晴也就沒急著回自家小院,而是在後花園裡閒逛了好一陣子之後,方才施施然地往回走,這才剛到了「翠山居」的院門處,就見新進房的小丫頭紅袖眉開眼笑地迎上了前來,一派賣關子狀地稟報了一句道。
「貴客?甚的貴客?」
一聽此言,弘晴不由地便是一愣,沒旁的,弘晴所住的「翠山居」乃是王府內院,又有甚客人不經通報能進得來的。
「嘻嘻,小主子自己去看不就知曉了,倩兒姐正在內裡陪著呢,您啊,就自己去看好了。」
弘晴對待房中的大小丫鬟們素來寬鬆,紅袖雖是新來不就,可也習慣了跟弘晴開玩笑,此際一見弘晴納悶無比,還真就笑嘻嘻地將關子賣到了底。
「死丫頭,討打!」
左右就幾步路而已,弘晴倒也沒去跟紅袖多計較,這便笑著伸出了手,賞了紅袖一個「板栗」,而後也不管小丫頭如何抗議,施施然地便行進了院門,一路向主房走了去,這才剛到了屏風處,突然間聽到內裡傳來了一陣熟悉的笑聲,腳步不由地便是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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