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可憐的老十三,居然成了這般模樣,當真天可憐見的!
一轉眼已是兩年半過去了,再次見到有著「拚命十三郎」之稱的十三爺,弘晴心中還真有著頗多的感慨,沒旁的,只因老十三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些,當年那個敢打敢拚的十三爺如今只剩下個空殼,不只是身形上已是形銷骨立,精氣神也沒剩下多少,雖說不免有著裝作的痕跡,可虛與弱卻是不爭之事實。
「十三叔,請!」
弘晴的養氣功夫早已是修煉到家,此際儘管心中感慨不已,可臉上卻是始終溫和地笑著,絲毫不露半點的異色,一彎腰,隨手拽過了一把椅子,撩起衣袍的下擺,就此端坐在了十三爺的對面,而後拿起酒罈子一敲,將其上封泥敲出個大洞,雙手一傾,將擺在面前的兩隻酒碗斟滿,伸手一推,穩穩地將其中一隻推到了十三爺的面前,笑呵呵地道了聲請。
「嗯……」
老十三默默地盯著弘晴看了良久,而後長出了口大氣,也不多言,端起酒碗,仰頭便是一通子狂飲,弘晴見狀,也沒再多言,笑了笑,同樣端起了酒碗,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說罷,找爺有甚事?」
一碗,接著又是一碗,叔侄倆默不作聲地連喝了三大碗,一罈子酒已是見了底,酒勁上湧之下,老十三原本蒼白的臉色已是就此紅潤了起來,但見其將手中的酒碗重重地往几子上一放,雙目泛紅地死盯著弘晴,從牙縫裡擠出了句話來。
「再來!」
面對著老十三的虎視,弘晴只是淡然地笑了笑,伸手又取了一罈酒,拍開封泥,為自個兒與老十三都斟滿了,而後一擺手,再次發出了邀請。
「哼!」
老十三跟弘晴可是打過多年的交道了的,自不相信弘晴此來只是為了找自個兒喝酒,不過麼,弘晴既是不說,他也懶得再多問,在他看來,似這等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兒到了末了,一準會憋不住地露出狐狸的尾巴,正因為此,老十三也沒再逼問個不休,不屑地冷哼了一聲之後,抓起酒碗,便又是一通子狂飲。
「十三叔還是這般好酒量,小侄就不行了,再喝下去就該出醜了,今兒個便到此好了,小侄下回再來與十三叔暢飲一番,告辭了。」
叔侄倆各飲了六七碗的酒,又默默無語地用了些菜,飯飽酒足之下,弘晴也沒打算再多逗留,這便放下筷子,笑著起了身,躬身行了個禮,便打算就此走了人。
「嗯?」
老十三先前雖是沒再追問個不休,可實際上心裡頭卻沒少猜測弘晴的來意,此際見弘晴居然就這麼要走了人,眉頭不由地便皺緊了起來,狐疑地望著弘晴,從鼻孔裡發出了聲滿是質疑的輕吭。
「十三叔留步,小侄告退了。」
弘晴此來自然不是沒有目的的,不過麼,卻絕不似老十三想的那般,實際上,只要能跟老十三喝上一回酒,弘晴的目的便已算是達到了,畢竟此際交淺,自是不能言深,至於其它的麼,大可日後再說也不遲。
「嗯。」
老十三還是不信弘晴會就這麼離去,並未出言挽留,僅僅只是從鼻孔裡發出了一聲不置可否的輕吭。
「呵。」
弘晴去意已定,哪管老十三在那兒瞎猜個甚,禮數一盡,輕笑了一聲,而後瀟灑地一轉身,已是施施然地下了樓,自顧自地便就此離去了。
「嗯?這小子,搞個甚名堂來著?」
老十三並未去送弘晴,而是老神在在地端坐著不動,自忖弘晴必定會去而復返,卻沒想到左等右等,都沒能等到弘晴的回轉,這才知曉弘晴是真的就這麼走了人,自不免有些個迷茫了,伸手撓了撓額頭,狐疑不已地自言自語了起來……
新春,對於富人來說,是個盛大無比的節日,值得好生慶祝上一回,可對於窮人來說,卻是不折不扣的鬼門關,足利友三原本也該是富人之一,可惜時運不濟,自打前年大清的船隊出現在大阪開始,足利家經營的布行生意就每況愈下,到了去歲初,更是不得不宣告破產了事,其父一氣之下,丟下一大家老少,獨自上了吊,辦喪事又花了不老少,到了今年,家裡能賣的,早已是賣得個精光,剩下的就只有一把祖傳的武士刀,沒了營生的足利友三隻能厚著臉皮加入了「望春社」,當了名小嘍囉,靠著敲詐各家小商號混口飯吃,這日子麼,自然就過得緊巴無比,這不,大過年的,哪都不敢去,只能貓在自個兒家裡喝著最劣質的清酒解悶。
「友三,友三在家麼?」
有道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劣質的清酒本就難以下嚥,喝沒幾口,足利友三已是煩躁得想殺人,剛拿起祖傳的武士刀,正打算揮舞上一番,冷不丁聽得外頭有人在叫門,登時便惱了,提著刀便衝到了門邊。
「吵死了,誰啊,大過年的叫喪啊。」
足利友三氣頭一上來,痞氣頓時也就大發了,一把拉開門,連看都沒看來者是誰,口中已是喋喋不休地罵了開來。
「八嘎!」
一聽足利友三罵得如此難聽,來者頓時便惱了,沒給足利友三留半點的臉面,一邊怒罵著,一邊毫不客氣地便是一個大耳刮子抽了過去,頓時便抽得足利友三慘嚎著翻滾在地。
「哎呀呀,是左兵衛大人,小的沒看清您,小的……」
被抽得昏頭轉向的足利友三這才看清了來人是誰,赫然竟是其頂頭上司副社長左兵衛三郎,心一慌,哪還敢擺甚痞子架勢,趕忙一骨碌爬了起來,點頭哈腰地道著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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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嘎,別廢話了,趕緊,跟我走,有任務!」
左兵衛三郎不耐煩地揮了下手,打斷了足利友三的道歉,沒好氣地罵了一聲,扭頭便向外行了去。
「哦,哈伊。」
足利友三不過一小嘍囉,自是不敢向左兵衛三郎詢問到底是啥任務,也就只能是乖乖地應了一聲,老老實實地跟著左兵衛三郎穿街過巷,來到了一棟大宅院中,這才發現幾乎所有「望春社」的人馬都已經集中在此處了,正三五成群地瞎扯個不停,一個個臉上全都是興奮的紅光與嗜血的衝動。
「你,跟我來!」
足利友三一見到同伴都在,心中的忐忑立馬就少了幾分,剛想著湊進同伴們中去,然則沒等他動身,左兵衛三郎已是回過了頭,雙眼一瞪,毫不客氣地喝令了一嗓子。
「啊,哦,哈伊。」
足利友三儘管不情願,可卻又哪敢違背頂頭上司的命令,只能是一迭聲地應了諾,老老實實地跟著左兵衛三郎走進了宅院的深處。
「報告社長,人已帶到,請您指示。」
一路行到了後院,沒等足利友三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見左兵衛三郎疾步行到了一名盤坐在蒲團上的光頭壯漢面前,恭謹萬分地躬身請示了一句道。
「嗯,叫他過來!」
光頭壯漢神情肅然地點了點頭,無甚表情地揮手吩咐道。
「哈伊。」
左兵衛三郎恭謹應了諾,回頭一招手,將足利友三叫了過來。
「社,社長,小的,小的……」
「望春社」成立只有四年,可就這麼短短的四年時間裡,發展卻是神速無比,四下征伐不止,打垮了大阪城近半的黑道組織,一舉躍升為全大阪第一社,靠的正是這個神秘無比的社長籐田俊之勇武——沒有人知曉社長是從何處來的,只知道他一口的京都口音,卻偏偏自稱是來自北海道,前些年一眾社員們還能時不時地看到社長四下搏殺的英姿,可隨著「望春社」的壯大,社長本人已是很少再露面了,足利友三都已入社半年多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社長本人,自不免心慌得很,話都說不利索了。
「嗯,喲西,聽說你有祖傳的制火雷手藝,可是確有其事,嗯?」
籐田俊陰森森地死盯著足利友三,直到盯得其心慌意亂地低下了頭之後,這才不動聲色地開了口。
「啊,小的,小的懂一點。」
足利友三壓根兒就不明白籐田俊為何會問這麼個問題,眼珠子慌亂地轉了幾下,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
「那好,給你半天的時間,製出數百枚火雷,人手由你挑,要什麼,儘管開口,今晚子時前必須辦到,有問題麼,嗯?」
籐田俊點了點頭,以不容置疑地口吻便下了令。
「啊,這,這……,社長大人,這火雷可是管制之物,若是,若是……」
一聽要造火雷,足利友三的腿腳不由地便是一軟,沒旁的,他參加「望春社」只是為了混口飯吃,可造火雷卻是死罪一條,自由不得足利友三不心驚膽戰的。
「八嘎!」
足利友三這等態度一出,籐田俊倒是沒開口,可站在一旁的左兵衛三郎卻是怒了,毫不客氣地又給足利友三來了個大耳刮子,直抽得足利友三口角噴血不已。
「哈伊。」
足利友三儘管被抽得頭暈眼花,卻不敢有甚反抗之心,甚至不敢伸手去擦一下滿臉的血點,規規矩矩地哈腰應諾不迭。
「夠了。」
籐田俊並未讓左兵衛三郎過分發洩,一揮手,聲線冷厲地叫了停,而後目光森然地死盯著足利友三,一字一頓地開口道:「三百枚火雷今晚必須造出來,火藥都是現成的,人手由你挑,要多少有多少,若是辦不到,你就切腹好了。」
「哈伊!」
又被打了一回的足利友三這次可是學乖了,不敢再強扛,老老實實地應了諾,甚至不敢問那些火藥到底是從何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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