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稼毀了就毀了吧,你們阻攔不了他們的,這事必須去找上面,陸明磊畢竟是生活在省城的人,見多識廣,這幾年看到的強征強拆的報道也比較多,知道這些貧困老實的鄉親雖然痛惜莊稼,但是,除非以死相拼的去阻擋,否則,是沒有什麼作用的。但是,為了這點莊稼,去付出生命的代價,畢竟代價太大,因此,便再次勸說鄉親們,將事情交給他去辦。
「真是作孽啊!作孽啊!你們先走吃飽了,哪天突然來次災害,讓你們沒有糧食,看看你們還是否這樣作孽?」二伯嘟嘟囔囔的,聽了陸明磊的話,搖著頭,慢慢離去!其他人也跟著慢慢散了。
看著鄉親們陸續離去的背影,陸明磊心情沉重,返回車上,便開車回家。老家就在公路邊上,有一條幾米寬的泥沙路直接通往院子。
遠遠的,便看到母親坐在院子裡,姐姐在旁邊編織一件毛衣。母女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在聊天。自從父親去世後,後來陸明磊開了公司,姐夫去城裡幫助他。因害怕母親孤獨,姐姐便搬過來與母親同住。
陸明磊公司有了起色後,曾讓姐夫回來接母親和姐姐去城裡。但母親說是去城裡住不慣,捨不得離開生活了幾十年的老家,堅持不願離開。陸明磊無奈,便只好每月讓姐夫給母親帶生活費回來,家中土地也租借給別人種去了。
這次,水泥廠項目並沒有徵用到陸明磊老家的土地,母親一方面年紀大了,不願多動,另外,事不關己,也不願多惹是非,因此,剛才許多鄉鄰去阻止推土機施工,但陸明磊的母親和姐姐卻待在自家院子裡,沒有去現場。
突然看到來了一輛車,母親和姐姐忙起身站到一邊,她們還以為是什麼領導來了,村子裡偶爾會有政府的車子過來,有時候也會將車停在陸明磊家的院子裡。
陸明磊打開車門,下車後便大叫道:「老媽,姐姐,我回來了。」
陸明磊的母親睜著渾濁的眼睛呆呆的看了他一會,才哽咽著叫一聲「明磊回來了!真是明磊回來了?」說著說著,眼裡便流出淚來,姐姐忙進屋給他倒茶到水。
陸明磊知道這幾年自己忙於打拼,忽略了母親的思念。看到母親衰老憔悴的樣子,心中很是心疼。也哽咽著說道:「是的,我回來了,這次回來,準備住幾天。好好陪陪你。」
然後回到車上,從後備箱中拿出給母親和姐姐買的禮物。母親喜極而泣,擦了一會眼淚,才詢問陸明磊為什麼蘭小曦沒有一同來?什麼時候才能給她生個孫子等等。
和妻子蘭小曦離婚的事情,因為擔心母親知道了會擔憂,他一直隱瞞著,並且讓姐夫也不要給母親說。這時見問,便只好編聊齋,說蘭小曦因為要上班,不好請假,所以沒有回來等等。
晚上,和母親、姐姐吃了晚飯。二伯和三叔,還有黃四爺等十多位鄉親便來到他家,一是很長時間沒有相見,過來問問陸明磊在外的情況。一方面是徵詢陸明磊對土地徵用賠補的意見,他們知道陸明磊是村子裡有學問,有本事的人。陸明磊下午說要去給他們討一個公道。他們便把希望寄托在了陸明磊的身上。但是,他們也知道事情不是想像的那麼簡單。他們既反映,又上訪的,問題都沒有解決。不知陸明磊將採取什麼措施給他們討回這個公道?
說實話,陸明磊也還沒有具體的措施和計劃,雖然曾經多次看到過各個地方發生的這種土地徵用導致的糾紛,但以前總認為這種事情離自己很遠,因此,對這種事情後來的結局是什麼,從來都沒有太關心。
如今,沒想到這種事情竟然落到了自己鄉鄰的頭上。他雖然承諾要去給他們討說法,但如何去討呢?只有先去找一下鎮政府,到時候再見機行事。
安慰了一番這些來到自己家中的愁眉苦臉的鄉親。本來決定要休息幾天的陸明磊,決定次日便去鎮政府,找相關部門瞭解情況。
第二天,吃了早餐,陸明磊便把要去鎮政府的事情給母親和姐姐說了。然後開車來到鎮政府,先去信訪辦。裡面坐著一男一女兩位工作人員,陸明磊便將自己老家王山村的土地征拔糾紛給信訪辦的人說了。
兩位工作人員坐在那裡一邊聊天,一邊漫不經心的聽陸明磊訴說。最後,其中那位女工作人員才向陸明磊解釋道:「你反應的王山村的土地徵用問題,我們已經接到過多次反應,但是,修建水泥廠的事情是縣裡決定的。賠補的標準也是縣裡定的,以前接到村民的上訪後,早就向縣裡反應過。縣裡說這事已經是鐵板釘釘,不可能更改了,這事早已經給你們解釋了多次,怎麼還再提這問題呢?」
「你們雖然解釋過,但是,你們並沒有解決問題啊,並且,昨天還派推土機去破壞快成熟的莊稼,村民們都很憤怒,是我去勸說,才讓他們沒有做出更極端的事情出來。這事你們總得解決吧?否則村民們可能還會上訪,還會去阻攔施工。」陸明磊說道。
「這些村民真是,已經給他們講了,不要再鬧,不要再鬧,鬧也沒用,我就明著告訴你,認了吧。上次你們村有幾人準備去省裡上訪鬧事,都被拘留了。怎麼還不吸取教訓呢?」
「這就是你們的答覆啊?強佔村民的土地,就讓村民認命,有這樣解決問題的嗎?」陸明磊質問道。
「我只能這樣給你解釋,你要不滿意,你該找誰反應就找誰去吧?我可管不了。」女人說完,轉頭和另外一名工作人員聊天去了,不再搭理陸明磊。
他媽的,我還不相信這事就這麼算了?我不相信這事就沒人管。陸明磊決定去找鎮長反應問題。
打聽到鎮長姓汪。經人指點,找到汪鎮長辦公室。
門半開著,裡面有一位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估計是汪鎮長。敲了一下門,便徑直進去,自我介紹道:「汪鎮長,你好,我是王山村的,想向你反應一下關於王山村強制徵用耕地的事宜。」
「哦,這事你去找信訪辦。他們給你解釋。」汪鎮長頭也不抬的說道。
「是這樣,據王山村的鄉親們講,他們此前找過很多次信訪辦。但是,問題都無法解決。所以,我受他們委託,想請汪鎮長給一個解釋。」
「你不是王山村的?」汪鎮長聽了陸明磊的話,抬頭望了望陸明磊。見陸明磊一表人才,衣冠楚楚,穿著一身名牌,心想這小子也許是什麼報社的記者吧,倒也不敢怠慢,於是又補充問道:「你是報社的?對不起,我不接受採訪,請你去找政府宣傳辦吧,他們會給你解釋的。」
「我是王山村土生土長的王山村人,不是記者。」陸明磊說道。
「哦,那你要什麼解釋?他媽的這不是早解釋了嗎?那裡要修建水泥廠,就需要徵用土地,你說這水泥廠總不能建在空中吧?你們王山村的人怎麼這麼擰?解釋多少次了!還要我怎麼解釋,你聽得懂話嗎?」
汪鎮長一聽陸明磊是王山村的村民,並不是什麼記者之類的,心想看這小子人模狗樣的樣子,並不像那些滿腿泥巴的農民啊?也許是外出打工的,找了點錢,改變了裝備吧。立刻改變了語氣。將音量提高了幾十個分貝,火冒三丈的又吼又罵?
陸明磊經過這幾年在商場上的打拼,早練就了一顆波瀾不驚的心。並且,大小也見過幾個官員,知道這些人大都是這種色厲內荏的傢伙。因此,聽了汪鎮長的叫罵,也不生氣。平靜的說道:「汪鎮長別生氣,我有幾個問題問一下,第一個問題是,王山村修建水泥廠的事情經過了哪些人的論證?第二個問題是,為什麼王山村的村民不同意在村裡修建水泥廠,而還是要強行修建?第三個問題是,修建水泥廠徵用的都是肥沃的耕地,但是,為什麼補償卻這麼低?第四個問題是,這麼多村民的土地被徵用了,他們今後的生活如何保障,政府有沒有考慮相關的措施?「
「這事我不想再說什麼,你要問就去信訪辦吧。」汪鎮長不想再搭理陸明磊。
「但是,你身為鎮長,有義務向我作出解釋吧?」陸明磊不想被汪鎮長踢皮球踢出去。
「你他媽的腦子沒進水吧?老子堂堂鎮長,要是每個村民都來找我,老子一天還上不上班了?你趕緊離開,趕緊離開,再在這裡胡鬧,老子通知派出所了啊!」汪鎮長怒氣沖沖的罵道。
「你他媽的還好意思說是鎮長,不為村民解決事情,要你這鳥鎮長幹什麼?」陸明磊聽了汪鎮長的話,本來壓抑著的怒氣也爆發了,大聲回罵道。
「你,你,你反了?」汪鎮長被陸明磊氣得臉色鐵青,作為一鎮的父母官,他那裡受過這氣。馬上去拿桌上的電話。嘟嘟嘟按了幾個號碼,然後拿起話筒,大聲呼道:「苟所長嗎?我這裡有個鬧事的,你趕緊給我派幾個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