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炎勉強一笑,並沒有答話。
鍾慧怡說的沒錯,他之所以願意以己身為洛寧解毒,一方面是他自己可以為她解毒,另一方面則是如鍾慧怡所說,他害怕用千人的命去解救洛寧,到時候她知道了會無法接受。
洛寧的性格他太明白了,如果他真的用千人的命救了她,她知道後肯定無法接受的,甚至會崩潰也說不定,因此哪怕父親冷諾已經找到了不少自願幫洛寧解毒的死刑犯與絕症患者,冷炎依然堅持自身為她解毒。
「這一切值得嗎?」鍾慧怡問道。
「當你不可自拔的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明白。」冷炎道。
車內陷入寧靜,兩人長時間沒有說話,過了一陣冷炎開口道:「帶我去荒野!」
洛寧默不作聲的發動車子,半小時後兩人在一處偏僻處停下,冷炎拉開車門,走了下去,盤膝坐在地上,這一坐就是很久很久的時間。
坐在地上,自然不是為了逼毒,這森羅白骨鬼面花之毒,就如同附骨之蛆一般,如影隨形難以驅除,這幾天裡他嘗試過無數次,每一次毒素都會隨著他運「氣」,而讓身上的創口在身上遊走,除了讓他多承受一次刮骨切膚之痛之外,根本不能被祛除,因此到了今天他直接就放棄了驅毒,而是用「氣」將這些毒素壓縮到身體的局部地方,為明天最後一次療毒做準備。
這一靜坐就是好幾個小時,直到夜幕降臨,他也沒有動彈,鍾慧怡靜靜的在一旁守著他,並沒有說話,她知道冷炎今天不準備回去了,因為他不想讓人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不希望有人為他擔心。
夜,漆黑。
黑暗中冷炎盤膝而坐,鍾慧怡就立在他身後不遠,時間就在靜坐與默立中無聲的流逝。
第二天,天邊露出一抹魚肚白的時候,微風吹拂,帶著些許涼意,揚起鍾慧怡的髮絲,她驀然睜開眼睛,第一時間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冷炎,就看到他盤膝閉目,似乎已經睡著了。
看到他恬淡的樣子,鍾慧怡微微一笑,並沒有動彈,而是靜靜的望著冷炎,等待著他醒來。
日上三竿,溫熱的陽灑在身上臉上,冷炎徐徐的睜開眼睛,如同枯木般散發著腐朽味道的軀體,伴隨著睜眼忽然變得生動起來。
「天亮了。」
冷炎抬頭看向天上驕陽,刺目的光讓他的眼角微微收縮一下。
「我們走吧!」
過了片刻,冷炎從地上站起,向著車子走去,鍾慧怡微微頷首,為他拉開車門,讓她上車,然後發動車子,朝著小山村馳去。
一路上,鍾慧怡頻頻通過後視鏡觀察冷炎,眼眸中充滿了濃濃的擔憂,有千言萬語要說,不過看到冷炎淡然而透露著幾分堅定的面容,她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車子在半山腰停下,冷炎深吸一口氣,不等鍾慧怡來開門,他自己就直接推開車門下車,大步向著洛寧所在的房屋走去,今天是最後一次治療,也是最為關鍵的時刻,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背對驕陽,冷炎大步走向房屋。
太陽灑在他身上,為他披上一層霞光,身影是如此的高大挺拔。
耿沖在門外低呼一聲,冷炎衝他微笑點頭,而後輕輕的叩門,柔聲道:「寧寧,你起床了嗎?」
「等一下!」洛寧應道,在房間內,整理整理衣衫,拭去眼角的淚痕,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點,然後讓冷炎進來。
「早!」
冷炎推門而入,看到洛寧含笑招呼一句。
「早!」
洛寧回了一句,彷彿又回到了兩人在小公寓中的日子。
那時候洛寧看冷炎還很不順眼,每天都沒給冷炎好臉色看,對他更是腹誹不已,罵他是「臭氓流」,兩人的關係改善,就是從早上起來,彼此的一句問好開始,後來慢慢的相知相戀,直至深愛著對方無可自拔。
「開始吧!」冷炎笑著道。「好!」這一次洛寧並沒有多說,而是很爽快的答應下來,而後拉開衣衫。
雖然冷炎偽裝的很好,可是她卻依然看得出他承受的痛苦,雖然他裝出一副淡然的樣子,可是他髮絲下的汗水,還有緊繃的身體,卻無不透露著他此時的狀態,洛寧知道自己勸不了他,既然如此,那就讓這一切早點開始早點結束,免得他承受太多的痛苦。
「閉上眼睛。」冷炎道。
洛寧依言閉上眼睛,冷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當然記得,那時候我還當你是臭氓流…」洛寧說道,在說話的同時,冷炎的手掌已經按在她腹部,壓在她肚皮上的森羅白骨鬼面花第十隻花蕾上。
腹部微微震盪一下,洛寧的心驀然抽痛,知道冷炎肯定承受極大的痛苦,不過她並沒有點破,而是繼續道:「那時候我對你恨的牙癢癢的,還暗自發誓,下次見到你一定要讓你好看…本來以為再也沒機會見到你了,沒想到第二天就在街上看到你,而且你還違規停車,你不知道當時我是什麼感覺,我很興奮,我覺得自己報仇的機會來了,卻沒想到又讓你耍了一番…後來你成了我的相親對象,我們還同居了,當時我心頭唯一的念頭,就是找機會讓你好看,以報前面的羞辱之仇…」
在洛寧的回憶低語中,黑色的毒素就像是一股旋風一般,朝著冷炎身上衝去,摧枯拉朽的破除一切抵抗,一道道黑線,一道道創口,在冷炎的全身各處蔓延,四肢、胸腹、腰臀…全身所有掩蓋在衣衫下的部位,盡數被毒素充斥。
豆大的汗水滴落下來,冷炎的身體也在這比之昨天還要劇烈一倍的痛苦中,不可遏止的輕顫起來,通過手臂引起洛寧的腹部皮肉共振。
感受到冷炎的痛苦,洛寧驀然睜開眼睛,看到冷炎慘然的面容,她的心都在顫抖,淚水滑落下來,喊道:「停,停下來。」
「馬上就好了!」冷炎笑道,可是這笑容比哭還要難看十倍,他的眸光盯著洛寧肚皮上,看著漸漸綻放的花苞,一抹喜悅在慘白的面頰上浮現。
洛寧淚流滿面,嘴裡喊停。
然而冷炎根本不為所動,手掌死死的黏在洛寧的腹部,將森羅白骨鬼面花之毒,轉嫁到自己身上。
第十朵森羅白骨鬼面花,在冷炎的不懈努力下,終於完全綻放,在第十朵森羅白骨鬼面花綻放的同時,前面九天裡依次綻放的九朵森羅白骨鬼面花,忽然散發著黑色的光芒,光澤在十朵森羅白骨鬼面花花朵上流轉。
黑色光澤流轉間,洛寧的眼皮漸漸沉重,她拚命的想要睜開,然而冷炎的影子越來越模糊,最後眼皮無力的合上,軟軟的倒在沙發上。
就在洛寧合上眼睛後不久,十朵森羅白骨鬼面花上的光澤漸漸散去,而伴隨著光澤消失,十朵森羅白骨鬼面花的印記。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淡去,就像是寫在白紙上的鉛筆字,被橡皮擦擦去,不過卻更加的徹底,因為這森羅白骨鬼面花消失之後,就再也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咳咳咳!
冷炎掩嘴咳嗽兩聲,一抹血跡在出現掌心。
看到洛寧身上的森羅白骨鬼面花消失,他知道洛寧體內的毒解了,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右手伸出,在洛寧圓鼓的腹部拂過,感受到裡面寶寶的心跳,他蒼白一笑,踉蹌著拉開房門。
外面,站了不少的人。
父親冷諾,母親白柔,岳母秦青,耿沖,鍾慧怡,歐米兒,牟教授,還有許多熟悉的面孔…
看到冷炎出來,白柔正想發問,忽然掩住嘴巴,驚恐的望向冷炎,只見他裸露在外的雙手還有面頰,忽然多出了許多黑色的絲線,這黑色絲線就像是蛛網一般四下蔓延,很快就如籐蔓一般爬滿了他的連,看起來詭異而可怕。
「怎麼會這樣?」
短暫的沉寂之後,白柔失聲問道,淚如雨下。
眾人怔怔的望著他,有千言萬語還說,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每個人都心頭歎息,為他此時的狀態擔憂,也為他對洛寧濃厚的愛感動。
「牟教授,寧寧的身上的森羅白骨鬼面花已經消失了,請你幫忙看看她的毒是不是已經解了?」冷炎的目光在人群中掃過,最後落在牟教授的臉上。
牟教授進屋,觀察一陣,確認了洛寧解毒的事實,這讓冷炎徹底放下心來,含笑的朝著遠處走去。
「牟教授,我兒子的毒可有辦法解救?」冷諾拉著牟教授問道。
牟教授搖搖頭,此時洛寧身上的森羅白骨鬼面花之毒已經完全轉嫁給冷炎了,而且因為是二次轉嫁,雖然不具備傳染的功能,可是卻沒辦法用同樣的方式驅毒了。
……
就在冷炎為洛寧解毒之時。
葉浩然已經坐飛機回到了東海,同行的還有艾麗。
經過一個多月的養傷,葉浩然的傷勢好的七七八八了,知道冷炎遇到了麻煩,他就回來了。
機場外慕紫然等待著,又是焦急又是期待,葉浩然離開已經差不多半年了,現在聽說他回來,她別提多高興了,一大早的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門,一直等了好幾個小時,距離航班時間越近她越是緊張,目光一眨不眨的望向機場出口,忽然她眼前一亮,看到了從出口走出的葉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