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冷炎說的疾言厲色,已經有了責備的意思。
秦青吃了一驚,就要阻止,可是還沒等她出言阻止,動作就僵止了,連帶著嘴裡制止的話語,也一下子嚥了下去。
因為她看到,陳伯不光沒有生氣,反而深深的朝著冷炎彎下身子,居然向冷炎鞠躬,這一幕徹底的超出了秦青的意料之外。
你能想像,一個七老八十的老人,一臉認真而虔誠的向一名年輕人鞠躬嗎,現在秦青面臨的正是這種情況。
「陳伯,你這是做什麼,快別這樣,冷炎怎麼當得起。」短暫的吃驚之後,秦青慌忙制止。「他說的很對,枉我活了大半輩子,居然還沒一個小年輕看的通透…而且他的話,解了我多年的心結,當得起我如此的。」陳伯搖頭,執意向冷炎鞠躬。
「多謝你告訴我這些!」陳伯感激道。「陳伯,你不要客氣,你也是關心則亂。」冷炎道,對陳伯的看法更高了一層。
「她還好嗎?」嘴唇蠕動,陳伯問出了自己最想問出的一句話。「她已經死了!」冷炎猶豫片刻道。
「啊!」
洛寧秦青包括劉鳳蘭杜鵬程,齊齊驚呼出聲,雖然知道莫大娘已經一百多歲,死亡根本無法避免,也是人之常情,可是聽冷炎說起她的死訊,幾人依然還是表現出適當的驚訝。
「死了…死了…」陳伯嘴唇蠕動,一臉的落寂之色,說不出是什麼表情,似惆悵似憂傷還似解脫…不過這一次他並沒有流淚。
「她…什麼時候死的?」良久之後,陳伯問道。
「就在今天!」冷炎道:「我來次之前,她親眼看著後輩將這罈女兒紅挖出來,親手交到我的手中之後,在我離開之前,就撒手西歸了!」
「今天,居然是今天!」陳伯踉蹌的後退幾步,身形似乎一下子蒼老了些許,他強顏道:「也好,她這一輩子苦多於樂,死對她來說也算是一個解脫。」
「她有沒有說什麼?」沉默一陣,陳伯再次開口。
「有!」冷炎點頭道:「她說,這罈女兒紅,是她父親釀製的,蘊含著濃郁的父愛在其中,不應該陪著她長眠地下,而應該交到真正需要的人手裡,因為這如山的愛,已經不再僅限於她,而是父親對女兒的祝福,她這輩子沒能成家,那就將父親對女兒的祝福轉嫁給別人,讓別人因此而幸福,也算是不枉父親的一腔深情!」
「正當如此!」陳伯點頭,眼眸中失望一閃而過,因為他冷炎話中,並沒有說到莫大娘提起他。
面對如此狀態下的陳伯,洛寧眼中憐憫浮現,她偷偷的向冷炎使了一個眼色,可是冷炎卻視而不見,這讓洛寧暗自咬牙,道:「冷炎,莫大娘,有沒有提到陳伯?」說著不停的向冷炎眨眼。
「沒有!」不理會洛寧的暗示,也無視陳伯希冀的目光,冷炎搖頭道。
這個笨蛋!難道撒謊也不會,善意的謊言,他不懂嗎?他難道不知道,這種回答,對一個老人是何其的殘忍?
「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是有還是沒有!」洛寧惡狠狠的瞪著冷炎,潔白的牙齒都徐徐磨動起來,大有冷炎一言不對,她就撲過去的架勢。
「小寧,你不用這樣的,如果莫大娘提到我,他肯定早就說了,既然到現在還沒有說,那自然是沒提到。」陳伯歎了一口氣道:「如此也好,不提到反而更好,這證明她是徹底的放下了,這樣最好!」
「陳伯您…」洛寧想要安慰,一時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就在她思忖如何安慰之時,卻聽陳伯道:「小寧,你跟這個,冷炎是吧,要珍惜這段感情。」
「啊!」羅您指著自己的鼻子,沒想到陳伯會突然提起這一茬,臉色微微酡紅,她疾口否決,道:「陳伯,我跟他沒什麼的,你可不要胡說。」
「哈哈…」許是洛寧小兒女的姿態逗樂了陳伯,他微微一笑,道:「陳伯年齡雖然大了,可是一雙眼睛卻還看的清楚。」眼看洛寧似乎還要反駁,他話鋒一轉道:「小寧,你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人品與相貌都是一等一的,沒得說…而冷炎我雖然是第一次見面,瞭解並不深,不過我相信她的眼光,既然她願意將自己珍若性命的這罈女兒紅,托付給冷炎,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在一起很般配,應該珍惜這段感情,不要辜負了她的一番心意。」陳伯正色道。「陳伯,我們真的沒什麼的。」洛寧苦笑的解釋。
「你們這些年輕人,真是一點都不爽快…好了,你不要解釋了,我過來也有一陣了,就不打擾你們吃飯了。」陳伯說著就轉身離開。
「好了,坐下吃飯吧。」因為陳伯的到來,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飯菜也快涼了,秦青招呼幾人一聲。
凝望著杯中女兒紅,秦青與洛寧的神色就變得古怪起來,一開始不知道其價值,喝了也就算了,現在知道了其真正價值,卻無論如何都難以舉杯,畢竟幾十萬的東西,一昂脖子就沒了,擱誰身上都得心疼。
「秦姨,只是一杯酒而已,沒有陳伯說的那麼誇張。」冷炎看出兩人的尷尬,笑著勸了一句,說著他當先就抿了一口。
「唉!唉!我也喝!」秦青點頭,也學著抿了一口,不過也是剛剛沾唇就放了下來。饒是沾沾唇,也讓酒杯裡的酒液少了些許。
劉鳳蘭定定看著,心頭暗道,就這麼一下,估計就是兩萬下肚了,還真不是一般的奢侈!心頭又是羨慕又是懊悔。
「媽,這酒喝著怎麼樣?」洛寧見母親飲了一口,問道。「好!好!好喝!」秦青沒口子的稱讚,其實她也不懂的,而且根本就沒下嚥,如何能品出酒的好壞,只是看在酒的價格,還有其中蘊含的感情上,先入為主的認為這酒好的很。事實上到底滋味如何,她也是說不上來的,只是覺得一股清冽自嘴唇綻放,而後一股香醇就湧入肺腑,令她不覺有些飄飄然。
「那我也嘗嘗!」
洛寧道,她是想通了,什麼價格之類的,根本就不是個事,就當是冷炎住在她小公寓交的房租好了,至於什麼房租這麼貴,她壓根就沒去考慮。
端起酒杯,洛寧也學著冷炎的樣子,輕輕的抿了一口,與冷炎還有秦青的感覺完全不同,瞬時間她就感覺到自己的嘴唇被一種溫潤所包圍,那感覺就像是小時候被父親抱在懷裡,用他那帶著胡茬子的臉龐,摩擦自己的面頰,讓她整個人都被一股濃濃的父愛包裹起來。
溫暖、溫馨、安全…種種感覺在心頭滋生、壯大、爆發…將女兒紅本身的甘美與醇香都蓋了過去。
這種感覺令她很陶醉,抿了一口,接著又抿了一口,頃刻間,不大的一杯女兒紅,就完全進入腹中。
「這就完了!」直到一杯酒飲盡,洛寧尚且意猶未盡。「你這孩子,喝這麼快幹啥,難道還想做個女酒鬼不成。」秦青笑罵道。
而劉鳳蘭與杜鵬程則完全看呆了,一開始看到秦青,沾沾唇下去,讓一杯酒下去少許,直接讓兩萬多塊沒了,已經覺得很奢侈了,現在看到洛寧頃刻間,就將一整杯飲下,大幾十萬的東西,一下子沒了,兩人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奢侈,太奢侈了!
咕嚕!
劉鳳蘭喉嚨裡再次發出聲響,這一次她直接端起身前的茅台酒,一口就飲了下去,卻因為太過著急,被辛辣的酒液刺激的咳嗽起來。
「鳳蘭,你沒事吧,慢點喝!」秦青關切道。「沒事,沒事…」劉鳳蘭連忙表示,一邊伸手在酥胸上拍了幾下,讓自己順順氣,一邊道:「這白酒比較辛辣,沒有黃酒好入口!」這已經是服軟了,將自己想要喝女兒紅的意向,很明白的表達出來。
畢竟是表姐妹,面對劉鳳蘭如此說,秦青還真不好故作不理,她瞥了一眼冷炎,見他低頭夾菜,並沒有什麼表示,就道:「要不,也給你倒一杯!」
「可以嗎?」劉鳳蘭眼前一亮,顫聲道,全身都激動的顫抖起來。「冷炎,你看…」秦青向冷言道。冷炎微微蹙眉,他本身對劉鳳蘭是一點好感沒有的,不過秦姨說出來了,也不好太不給面子讓她難做,因此他還是點頭,提起酒罈,給劉鳳蘭添了一杯。
「夠了,夠了。」劉鳳蘭望著那晶瑩的酒液,傾倒入自己的酒杯裡,一顆心都砰然跳動起來,心頭默默的數著,一萬…兩萬…十萬…二十萬…當心頭數到十萬之後,她就忙不迭的制止,不過繞是如此等冷炎停止下來,也將今年將她的酒杯倒滿,裡面的酒,價值只怕也超過了三十萬。
冷炎為劉鳳蘭添上酒,轉而又為洛寧滿上,再一次的將酒罈塞上,至於杜鵬程,他壓根就沒看一眼,這人居然想要追求洛寧,真是自不量力,一瓶千八百的茅台,就得瑟的上天了,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若不是在洛寧家裡,當著秦姨的面,冷炎直接就將他踩死了,哪裡還容他在面前蹦達,現在更不會給他好臉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