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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125章 驚悚 文 / 阿彩

    第125章驚悚

    我恭順退出慈寧宮。

    走在回棠梨宮的路上,一陣心浮氣躁,隨即偏離道路來到梅林。

    漆黑的夜空,滿月高懸,梅林裡碧色石階上反射出清冷的光芒,交錯的梅枝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似無數崢嶸的魔爪。

    煙翠手舉燈籠小心在前,在一處空地前轉了幾圈,又舉著燈籠繞了幾個來回,小聲道,「公主,便是此處了。」

    我快步走向白日良美人撲倒的地方,果然,地上一片乾淨。

    記得白日的時候,路上偶見被折的梅枝,如今倒是乾乾淨淨。

    心下頹然歎氣,即使找到了當時的梅枝,這良美人亦是說不清了,一個嬪妃被腳下的梅枝絆了一跤,差點傷到有身孕的貴嬪,說起來亦在清理之中,即便是無意,又如何能逃脫罪名?

    我呆呆站在那裡。突然間,亦對自己之前的判斷產生了動搖,難道真的是良美人無意踩到梅枝絆倒?而不是被人故意陷害?

    轉念一想,如良美人所言,那梅枝怎麼會那麼巧地絆倒在她的腳面上?那一跤力度不小,絕對不是只是被小小的梅枝絆倒如此簡單。連太后提到良美人一臉的厭惡,可見這個良美人因為衝撞了宮中子嗣,多麼地不得人心。真正的行兇之人恐怕亦是算準了這些,才果斷下手……

    我深吸一口氣,令煙翠回返。

    回到棠梨宮後,喜兒道菏貴嬪已在此等候。

    我心下納罕,進得宮中,菏貴嬪正坐在桌前,見我回來,連忙起身,「臣妾拜見長公主。」

    我上前扶住她,「你這是作甚?怎麼不在宮中好生歇息?」

    菏貴嬪抬眸看向我,臉色有些蒼白,「今日之事,讓長公主受連累了。是臣妾的不是……」

    我扶她坐下來,溫言道,「你這身子沉,就不要再到處走動。此事你何錯之有?倒是本宮想去看望你,你卻來了。

    菏貴嬪坐下後,我細細打量著她的臉色,剛才扶她坐下的時候察覺到她的手很涼,便示意煙翠端上熱茶,「這麼晚了,菏貴嬪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對本宮說?」

    菏貴嬪坐在椅子上,低頭有點魂不守舍,聽到我的話,先是一怔,後抬眸看向我,眸子裡似乎籠罩著淡淡的霧氣,幽幽道,「長公主,其實,臣妾沒事。」

    我看向菏貴嬪,有些困惑,不知道她所謂的「沒事」是指她來並沒有事情,還是說她受此驚嚇無妨所以「沒事」。

    我接過煙翠手裡的熱茶,親手遞過去,笑道,「沒事就好。否則,本宮罪責大了。」

    菏貴嬪本已伸手接過茶盞,聞言,驚得慌忙放下茶盞,起身連連搖頭道,「此事與長公主本無關!長公主何來的罪責?」

    我微微一笑,「那菏貴嬪認為與誰有關呢?良美人麼?」

    菏貴嬪看著我的眼神有些閃爍,終是低下頭,坐下去,不發一言。

    我端起茶盞,慢慢品著,「來,菏貴嬪嘗嘗皇兄賜予本宮的江南新茶。據說,此茶采自菏貴嬪的家鄉,菏貴嬪嘗嘗看,味道是不是還算正宗?」

    菏貴嬪一驚,抬頭看向我,答非所問,「長公主,其實,其實,不怪良美人。」

    我心下一沉,不露聲色,只道,「菏貴嬪走神了——本宮方才說的是江南的新茶,來,看味道如何?」

    菏貴嬪端起桌上的鎏金茶盞,勉強遞到嘴邊啜了一小口,沉默不語。

    我自顧喝著茶,餘光裡打量著菏貴嬪的神色。

    方才說的江南新茶確實來自菏貴嬪的家鄉。這種茶葉也僅僅菏貴嬪的家鄉才出。每年的不足百餘斤,全部供應皇宮。

    菏貴嬪的父親王山,便是負責每年的採茶進貢。王山性情耿直,每年監督採茶一絲不苟,即便是本省的大員、甚至欽差大臣來此討上一些,王山亦不給面子,頂多給個三兩二兩,給個半斤已是天大的顏面。為此得罪了不少官員,這亦是王山為官多年不得晉陞的原因。

    偏是王山這樣的人最受梁文敬的信賴,每年進攻的茶葉都由王山親自送往宮中。雖說梁文敬很信賴王山,卻不曾給王山半分恩賜,除了將其女兒納入宮中。王山亦樂得每年在地方上守候茶林,每年細心得為皇宮供送茶葉。

    這茶葉自是珍貴,雖說每年產百餘斤,但是,經過地方和朝廷大員的提前「品嚐」,即使王山再摳門,亦去了不下數十斤,真正到得宮中呈送給梁文敬面前的茶葉亦就幾十斤而已。

    梁文敬每年再賜予來往各國使者一些,宮裡真正能品嚐到此茶的沒多少人,即便是王山的女兒菏貴嬪都不見得能喝上父親進供的茶。因此愈發顯得此茶珍貴。

    昨日內務府遣人送來的,道這茶剛進宮沒兩天,皇上留了一些,給太后送去一點,其餘的便用罐子密密封好,都送到我這裡了。煙翠幾個人看了直咂舌,「乖乖,皇上真是捨得,足有五斤。」

    我笑笑,一切只是因為我曾經說過棠梨宮已收集了最好的雪水,若是有好茶配,煮出的茶必是香濃無比。

    菏貴嬪不可能不知道王山進宮進獻茶葉,但是,轉天就得在我這喝到這上好的茶葉,菏貴嬪不是不震驚。

    她低頭躊躇半晌,終是抬頭,蒼白的臉上猶豫了片刻,道,「長公主,臣妾雖說今日被良美人所驚擾,好在並無大礙;臣妾並不認為良美人是故意所為,想必是無意跌倒……」

    我心下倒有了些奇怪,看著菏貴嬪,倒不像是說謊或者是偽裝的表情。白日馮昭儀的話還響在耳邊,我道,「難道菏貴嬪不怪良美人?且不說這次驚了聖駕又連累了菏貴嬪,單是平日裡這良美人可是沒少讓你煩心吧。」

    菏貴嬪臉色微變,面色泛紅,垂眸道,「臣妾……良美人平時是跋扈了些……可臣妾以事論事,良美人確實罪不當……」她沒有說下去。

    我淡淡笑了,「菏貴嬪的話本宮聽明白了。只是,本宮剛從太后那出來,連太后都認為良美人罪有應得,不能便宜了她。本宮這次對你疏忽大意了,太后罰本宮閉門思過呢。」

    「啊?!」菏貴嬪大吃一驚,嘴巴驚訝地好半天合不攏,許久慌忙起身道,「這真是……為臣妾一人,連累長公主,臣妾深感不安……」

    我示意她坐下,淡淡道,「菏貴嬪仁愛之心,本宮深感欣慰。只是,良美人福薄,已歿了……」

    「什麼?!」菏貴嬪張大了嘴巴,愣在那裡。

    我慢慢道,「不怪你,亦不怪別人,大約覺得活得沒有什麼意思,自己不想活了而已。」

    送走震驚又失望至極的菏貴嬪,我疲憊地倒在榻上。

    這個菏貴嬪,想來也是個聰明人,想懇求梁文敬放過良美人,看到梁文敬盛怒,卻不敢說;試探來求我,才知道良美人已香消玉殞。

    之前吞吞吐吐不肯說實話,免不了又想試探我一番,看看我在梁文敬的心裡佔多大的份量。這茶葉,倒是最好的證明。

    我淡淡笑了。

    一天下來,疲憊至極,在榻上沒多會便進入了夢鄉。

    突然,眼前模模糊糊似乎有個人影,我睜開眼,隔著珍珠紗簾,塌前影影綽綽地好像站著一個人。剛開始以為是煙翠或者喜兒,但此人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我嚇了一跳,壯壯膽,厲聲問,「是誰?」

    簾子外的人依然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站在那裡。

    我的心頓時劇烈跳起來,手足亦有些不聽使喚,想起身撥開簾子看看到底是誰也沒有勇氣。

    我僵在那裡,連聲喚道,「煙翠!喜兒!」

    良久無聲,我突然懷疑是不是在做夢。

    終於,簾子外的人影動了動,一聲幽幽的歎息,「長公主,是臣妾。」

    「啊!!!」我被簾外的聲音驚得頓時渾身汗毛乍起,「良美人?!你,你不是……」我言下之意良美人不是已經去了嗎?且是親眼看到宮內的太監將其拖走,驚嚇之餘卻是說不出來。

    簾子外面一陣靜默。

    驀地,簾子動了一下,被輕輕掀向一側。

    我頓時毛骨悚然,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躲向床榻裡側,兩手緊緊抓住被衾,驚叫道,「走開!別過來!!」

    藉著錦屏外微弱的燭光,一個素色服飾的女子站在我的榻前,由於背對燭光,臉龐隱在黑暗裡,並不甚清晰,但外形上看確實像是下午已死去的良美人。

    我驚悚之下,幾乎忘記了呼吸,腦子一片空白,心跳如擂鼓。

    我突然想起枕下的短劍,伸出哆嗦的手將枕頭一掀,抽出梁文敬賜予我防身用名喚「雲鋒」的短劍,將辟邪的利刃朝向榻前的「人」,極力按下驚恐,厲聲道,「你到底是誰?!本宮親眼見良美人已死,你若是她的鬼魂,索命還輪不到本宮。本宮有心救你,你難道要恩將仇報?」

    那利刃在黑暗中一道寒光,隱隱約約將對面人的臉龐映出來,披頭散髮,蒼白無血色的臉龐如鬼魂般。

    我已分不出是真實還是在夢中,緊緊握住短劍的手心膩膩一層汗,身上早已是汗透,拿著利刃的手指向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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