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策馬紅塵
「皇上,皇上梁王,他他死了」
當正在御書房批改奏折的皇上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一失神將所有的奏折都推翻在地,他大駭的站起身,「你說什麼?梁王死了?」
統領跪拜道,「請皇上保重龍體。」
三十多年的父子情啊,皇上心中大悲,「是誰下的手,是誰?」
「下官無能,還沒有查到任何線索!」
皇上看著地上散落的奏折,心中已然明瞭是誰動的手了。只是他對不起夕蓮啊,她臨死前苦苦哀求饒流宇汲一命,可事到如今,他還是沒能保住他的性命啊!
「沒有線索」皇上喃喃重複著,看來他是真的越來越適合做一個帝王了,而自己,真的老了,已經老了
「來人!」皇上強掩心中悲痛,命令道,「替朕研磨,朕要擬旨!」
流宇帛終於如願以償了,剷除了所有異己,皇上下旨將皇位傳與流宇帛,下月初八舉行登基大典。
栩苵關心的不是流宇帛登基,而是天天那個逗她開心的不羈男子不見了,有一種強烈的不祥感籠罩在栩苵心間。
她氣沖沖的跑到東院,而此時裁縫正在幫流宇帛量尺寸做衣服。
見栩苵進來,流宇帛揮手示意裁縫退下。
「你為什麼要殺他們?孩子和女人有什麼用,他們都是無辜的!」栩苵一開口就是責備,今天早上她就聽說,梁王一家全被刺殺,一個不留。
是,流宇汲死有餘辜,可是唐心宛,流雲誠,還有那些個妾室孩子們有什麼錯,為什麼要殘忍的一併殺死?!
「栩栩果真是最瞭解為夫的人!」流宇帛企圖用嬉笑來轉移話題。
卻不料栩苵根本沒他那麼好的心情,立即怒道,「為什麼,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冷血殘忍?」
「栩栩,為什麼你總要為了不相干的人和我吵架。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如果今日不殺死他的後代,難保他日,他們不尋仇上門!」
「你就為了自己的高枕無憂,妄殺無辜嗎?」栩苵不恥流宇汲就是因為他行事手段毒辣,可是沒想到今日流宇帛也是如此!
「幹嘛要為已經過去的事和我置氣啊,來,選選料子,讓裁縫給你做新衣裳,冊封大典的時候可以穿。」
「我不要!」栩苵氣惱的扭頭道,「我的玄鐵令呢?」
栩苵既然問了就是已經知曉了一切,流宇帛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泰然道,「用了!」
「你真的讓拓野去殺人了?你怎麼可以這樣,他現在已經不是殺手了,你為什麼還不放過他,讓他過正常人的生活。他已經幾天沒有回來了,是不是已經」
流宇帛冷漠道,「我又沒逼他,是他心甘情願去的。栩栩,他的死活關你什麼事,是殺手就會有被殺的一天!」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我告訴過你,他是我的朋友!我也說過的,不要傷害我的朋友,為什麼你一犯再犯?!」
流宇帛心裡一驚,拉著栩苵問,「一犯再犯是什麼意思?」
「你放開我!」栩苵狠狠的甩開流宇帛的手,頭也不回的快速跑回西院。
明明就是如此猜測的,可是當流宇帛承認的時候,栩苵還是不能接受。她知道她的脾氣越來越壞了,可是,她控制不了。
一想到他登基,一看見他做龍袍,她就無法平靜下來,恨不能親手再將這一切毀掉。
她知道,她瘋了,徹徹底底的瘋了。
栩苵剛一進雲柔閣,就見綠荷一臉驚慌的往外跑,栩苵急忙拉住了她,「怎麼了,怎麼了」
綠荷結結巴巴道,「裡面裡面」
栩苵拽著惶恐不安的綠荷走了進去,地上一路都是血跡,一直拖到了裡屋的桌子旁。
那紅紅的血人將栩苵嚇了一跳,她驚慌的跑過去,「拓野,拓野」
「啊」綠荷嚇得尖叫起來。
栩苵大吼一聲,「綠荷,閉嘴!」
綠荷驚恐萬分的看著栩苵,目光始終不敢下移看拓野。
「綠荷,去打盆溫水過來,再找些繃帶和止血散來。」栩苵說罷,目露凶光的警告道,「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殺你!」
「我不會說,不會說的」綠荷唯唯諾諾的應答,趕緊跑了出去。
拓野身上到處都是劍傷刀傷,沒有包紮前,栩苵還不敢隨意的搬動他。
由於失血過多,拓野整個人都陷入了昏迷,栩苵拍著他的臉,企圖讓他清醒點。她真的很怕,很怕
「拓野,拓野」
栩苵不停的呼喊著拓野的名字,似乎有點效,許久,他的眼睛緩緩睜開一條縫,「丫丫頭不要讓人知道知道」
「拓野,是我,是我,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你振作點,很快我就可以幫你包紮了」
「丫頭願願意去大漠嗎?去去不去」
「我去,我去,你快起好起來,帶我去啊你不是說有草原雪山嗎?我好想看,你一定要帶我去啊,拓野,你答應過我的,你一定不能失信,你聽見沒有我一直等著你,等你帶我去大漠」
「好好我帶帶你去」拓野掙扎的想要起來,可是黑暗再一次襲來,他徹底淪陷了。
「拓野拓野拓野」
耳旁不停的有人呼喊著自己的名字,可是他再也無力應答了。
很快,綠荷的東西都拿上來了,栩苵在戰場學的包紮傷口又一次派上了用場,她用最快的速度幫拓野上藥止血,最後將身體擦洗乾淨,同綠荷合力將拓野搬上了床。
然後,她又命綠荷上街抓些消炎癒合傷口的草藥回來,並交代若有人問起,就說是自己受傷了。
一切安排妥當後,栩苵只有傻傻的看著拓野,她的確是個半吊子醫生,可是此時此刻,她真的不敢去外面找大夫回,那樣就太惹人注意了。
日子就這樣遮遮掩掩的過著,流宇帛忙著登基大典,以為栩苵在和他置氣所以不出來,也就沒有太過注意。
而西院內,拓野的情況雖然好轉了很多,可是他依舊處於昏迷與清醒之間。時而能和栩苵說上幾句話,時而又一昏睡就是大半天。
從拓野少有的清晰中,栩苵明白了,拓野一路被人追殺,受了重傷,夜影樓太遠回不去,只是發送了信號。所以暫時只有重新躲回齊王府,而降雪和栩苵之間,他鬼使神差的選擇了栩苵。
栩苵聽得糊里糊塗,拓野是誤打誤撞進了雲柔閣,可是卻給她帶來大麻煩。要知道把一個大男人藏在房間裡,還不被發現該有多難。幸而,流宇帛最近忙,否則很快就會露餡。
而現在,栩苵最著急的就是如何能讓拓野徹底清醒,如若不然,他一直躺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啊。
拓野的外傷癒合得很快,可是從如今他的症狀來看,他是受了極大的內傷。可是內傷,這個栩苵也不懂啊。必須要找個武功高手才能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從而下手配藥。
然而,對於這個武功高手,栩苵第一反應就是流宇帛。可是,拓野究竟是被誰傷的,告訴流宇帛會不會惹來更大的麻煩?
栩苵不知道,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這一日,拓野又一次清醒過來,醒著的他精神還算不錯。見他似乎有好轉,栩苵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兩人一邊聊著天,一邊換著藥。
突然,外面傳來恭敬的聲音,「王妃,王爺請您過去一下。」
這個聲音極其陌生,栩苵心裡「咯登」一下,綠荷不是在外面守著的嗎,怎麼讓生人靠近了?
栩苵趕緊收拾著東西,將門帶好,囑咐拓野不要隨便出去。
推開雲柔閣的房門,外面站的果然不是綠荷。栩苵邊走邊問,「王爺找我什麼事?」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說讓您過去一下。」
見她如此回復,想來也是問不出什麼的。栩苵便也不再多言,大步朝東院走去。
一進東院,栩苵就看見了跪在院子裡的綠荷,心在猛地打起了鼓。
栩苵佯裝鎮定的問,「宇帛,你找我來什麼事?為什麼要讓綠荷跪著啊?」
「她該死,沒有好好的照顧你!」
「我很好啊,綠荷服侍得很周到!」
「那這包東西怎麼解釋呢?」流宇帛將桌子上的一包癒合傷口的草藥舉了起來,「綠荷天天熬這藥,栩栩,你是哪裡受傷了嗎?這該死的丫環,也不知道來通知一聲。」
栩苵心知瞞是瞞不住的,只得老實道,「不是我受傷了,是拓野」
「拓野?我們到處在找他!聽其餘人說他受了很重的傷,怎麼會去你那裡,現在情況怎樣?我去看看他!」
栩苵彷彿在害怕著些什麼,本能的攔住他,「沒事了,他很快就會好了!」
流宇帛驚訝道,「栩栩,你這是幹什麼?你現在連我都不相信了嗎?」
「呃,不是,不是,拓野是真沒事了,現在外傷都好了,就是內傷需要調理一陣子。我打算待會就把他送回明珠公主那兒去!」栩苵實在找不到說辭,反正現在流宇帛都已經知道了,她也只有公開的說要送到降雪那去。
流宇帛隨身取出一個藥瓶,「習武之人經常會受些內傷,沒什麼的,你將這個給拓野服下,他很快就會好的。」
栩苵心下不安的從流宇帛手中接過綠瓷瓶,「這是什麼?」
「這是專治內傷的雨露丸,我受內傷的時候也經常用這個。怎麼說,拓野也是因為我才受的傷,你快點讓他服下,好了就自己回去,省得明珠公主天天來我這問千百次拓野!」
栩苵疑惑道,「這個真的有用嗎?」
流宇帛表情認真道,「當然,栩栩,你是怎麼了,怎麼今天我說什麼,你都要反問?」
「沒有,我只是好奇!」其實栩苵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再也不能百分百相信流宇帛的話了。
可是,這次,她真的是沒有辦法了,拓野受的內傷再也不治好,估計武功就要廢了。
「栩栩,還在猶豫什麼?你若不相信,我喝一口試試。」流宇帛賭氣的想要奪過瓷瓶。
「不用,不用」栩苵避開流宇帛的手,卻自己淺嘗了一口。突然覺得這個舉動太衝動了,栩苵不知所措的看著流宇帛,「這個,這個我只是想嘗嘗什麼味」
流宇帛目瞪口呆的看著栩苵,目光中除了震驚外,滿是受傷,他臉如冰霜,沉聲道,「栩栩,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之間竟也開始了彼此猜疑?」
栩苵無言以對,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許是從拓野受傷那一刻,或許是從他再度回京的那一刻,亦或更遠,遠到凌泓然死的那一天
許久,栩苵愧疚道,「對不起」
流宇帛冷漠道,「這藥沒有毒吧!」
「宇帛,我」栩苵欲言又止,卻見流宇帛背對著他,心知此番舉動定了傷了他的心。
只是心裡掛念著剛剛甦醒的拓野,想趁現在餵藥更方便一點,便也沒有再多做停留,帶上院子中的綠荷匆匆回到了雲柔閣。
待栩苵的腳步聲越走越遠,流宇帛終於緩緩的回過頭,複雜的臉上掛著些許愧疚,他望著栩苵匆忙的背影,喃喃道,「對不起,栩栩可是,他知道的太多,而我也真的不能沒有你」
栩苵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雲柔閣,可是拓野又睡著了,她喊了半天,拓野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栩苵興奮道,「拓野,快把這喝了,喝了,你就沒事了!」
拓野糊里糊塗的,見是栩苵給的東西,也就毫不猶豫的喝了下去。當即整個人就立即坐了起來,睜大著眼睛看著栩苵。
這模樣比任何一次都精神,栩苵興奮道,「拓野,你不是好了?這藥還」
「哇!」
栩苵的話還沒有說完,拓野一口殷紅的血就噴在她的胸口,整個人也劇烈的咳嗽起來。
栩苵這才驚覺不對,「拓野,拓野,你怎麼了?」
「有毒有毒」
「不可能啊,我喝了,沒事!」栩苵說罷,卻見拓野咳血咳得厲害,便急忙道,「拓野,你等我,我這就去找他要解藥!」
「丫頭,別」可是,不等拓野的阻止,栩苵就慌慌張張的跑了出去。
栩苵一路快跑,來到東院的時候,流宇帛正在悠閒的喝著茶。
栩苵勃然道,「解藥給我!」
流宇帛不解,「解藥,什麼解藥?」
「流宇帛你不要裝了,你給我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治內傷的藥,而是毒藥。」
流宇帛冷冷道,「如果是毒藥,為什麼你會沒事?」
「這個我怎麼知道,你快點把解藥給我,否則」
「否則?否則怎樣?栩栩,為什麼你關心別人總勝過我?」流宇帛冷言逼問這栩苵,繼續道,「讓我來告訴你怎麼回事吧,那種藥的確只對內力受傷的人有用,只不過它不是救命藥,而是催命散。而你,毫無內力可言,當然喝了就沒事」
流宇帛說得坦蕩蕩,彷彿他做了一件很正確的事,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
栩苵勃然道,「流宇帛,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
流宇帛森然道,「因為他知道的事情太多,如若皇上追問梁王一事,他難保不洩密。還有,就是他要了不該要的東西」
「流宇帛,我不管你這些亂七八糟的,你已經是皇儲了,沒有人會和你爭了,你為什麼還要如此的趕盡殺絕?你快點,把解藥給我,給我!」
「栩栩,沒用的,他現在也許已經死在了侍衛的劍下!你就算拿到解藥也沒用!」
栩苵一驚,心知中了調虎離山計,她不管不顧的拚命往回趕。一次次在心裡祈求拓野不要有事,不要有事啊!
可是,當她趕到雲柔閣的時候,還是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到處都是打鬥的痕跡,屋內衝刺著濃濃的血腥味,床上桌上到處都是血。侍衛們提著帶血的劍,一個個立在一旁。
栩苵腦袋一空,踉蹌幾步,靠在了門上。
流宇帛一進屋,看見裡面空有血跡,沒有屍體,不禁勃然道,「人呢?」
「王爺,拓野必死無疑,他中了毒本就不該運用內力,可是他強行與我們硬拚。此番就算被人救走,也會很快毒發攻心而死。」
流宇帛眉頭一皺,「被人救走?什麼人?」
「是個男的!」
栩苵腦中一閃:離落!
「栩栩,你要去哪?」
栩苵不理會流宇帛,只是一心想去夜影樓,可是他後面的話徹底摧毀她的堅持,「你不要白費力氣了,他必死無疑」
必死無疑!
栩苵腳下一軟,險些跌倒在地上,卻被流宇帛及時扶住。他看著失魂落魄的栩苵,無奈道,「栩栩,他非死不可,你又何須為一個相識不久的人難過呢?」
「我們認識十年了,十了,豈會只是剛剛認識?流宇帛,為什麼要利用我,為什麼要讓我親手害死我的朋友,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你在乎那些朋友總勝過我?為什麼你總不能替我考慮考慮,栩栩,你清醒一點,你尊貴無雙,他只是個殺手,他怎麼配做你的朋友?」
「那凌泓然呢,他配不配,為什麼他也得死」
流宇帛心中大驚「栩栩,你」
「你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害得你妹妹流離失所,你讓我進退兩難,難道皇位就真那麼重要?你難道真想做個孤家寡人」
栩苵呆呆的看著流宇帛,突然,胸口一陣堵得慌,昏厥在流宇帛的懷裡。
「栩栩栩栩」
耳旁是流宇帛急切而擔憂的聲音,可是栩苵再也不願意醒來,再也不想醒來了
四日後的林間,一匹駿馬飛快的奔跑著。
而那馬上一襲紫衣的正是栩苵,她飛快的趕著馬。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了,她不相信拓野死了,不相信!
她,怎麼可以親手害死自己的朋友呢?!
凌泓然,她無力阻止;可是拓野,她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在自己面前?
茂密的叢林中,扭動石頭,一條佈滿機關的小路在栩苵眼前呈現開來。而這黑白石塊就是生死之間,拓野曾經就告訴過栩苵方法,可是,時隔這麼久,這機關到底有沒有改,栩苵就不得而知了。
她小心翼翼的交替踩著黑白石塊,終於在提心吊膽中,栩苵走出了機關小路。她回頭望著來路,心中思緒難平,拓野竟如此的相信她,機關從未改過。
是啊,拓野的的確確是個殺手,可是有情有義成了殺手的致命弱點。
眼前豁然開闊的是夜影樓的總處所,曾經處處有人把守的夜影樓,如今已是人去樓空,栩苵重重的踩了一下門檻,身後的樹林再次回歸,將機關小路完全遮蓋。
「拓野拓野」
栩苵在夜影樓裡不停的喊著,「拓野拓野」
可是,沒有人回答,四周死寂一般。
栩苵不甘心的大喊,「拓野,你快出來,你沒有死,對不對,拓野」
栩苵跑遍了所有地方,瀑布、叢林、溪邊可是,始終沒有找到拓野,夜影樓裡空無一人。
「拓野,你快給我出來,你怎麼可以失信,你說過會帶我離開,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栩苵站在樓內大聲的喊著,四面不斷有回音響徹耳旁,孤寂而蒼白。
為什麼會這樣,所有的人都離開她了,就連最後的拓野都不例外。難道她注定一生孤苦?
「拓野,拓野」栩苵固執的喊著,她不肯走,有種強烈的預感,拓野在這裡,一定在。
「拓野,拓野,你再不出來,我就拆了你的夜影樓」
栩苵真的開始砸了,她端起桌上的瓷壺正欲往地上扔,一柄冰冷的劍就抵上了她的脖子。
「你再敢亂動,我就殺了你!」
栩苵心中一動,「你,是不是離落?」
離落語氣裡滿是怒意,「你快點走,別逼我殺你!」
「離落,拓野在哪裡?你把他救回來了,對不對?」
一提拓野,離落的火氣更增幾分,冰冷的劍已然抵上栩苵的脖子,「你走不走,不走我真殺了你!」
「離落,求求你,告訴我,拓野在哪裡,他在哪裡?」最後幾個字,栩苵幾乎大吼而出,她是多麼急切的想知道拓野的消息啊。
離落臉罩寒冰,「他死了!」
「不可能,離落,你騙我,他不會死的,他武功那麼高,不可能死的」
「那要多謝你給他的藥啊,武功盡失,我去的時候,他就已經身中數刀了,在回夜影樓的路上就已經毒發死了」
原來真的是因為自己給的藥,栩苵心倏地一抽,「死了?!」
「死了!都是你害的,所以你快點滾,別讓我再看見你,否則非殺你不可!」
「拓野,拓野拓野」
不顧離落的劍抵在脖子上,栩苵沖樓上大喊,可是仍然是沒有回答。
離落大吼,「你滾!」
「拓野,你這個騙子,你說的話難道都不算數嗎,你答應我的啊,拓野我願意跟你走,我們去大漠好不好,拓野,我沒有見過草原,沒有見過大雪,你說過的,會帶我去看這一切,你怎麼可是失信,拓野」
栩苵的聲音在響徹整間屋子,離落的臉上有了一些動容,然後劍卻在栩苵不安亂動中劃破她的肌膚。
離落嗜血道,「你若再喊,就休怪我劍下無情!」
栩苵的心都提道了嗓子眼,因為她已經感覺到了脖子上的刺痛,有血絲滲出來了。離落是真正的殺手,和自己非親非故,他又豈會對她手下留情。
「拓野死了?我要見屍體!」
「你有什麼資格說這話,你是他什麼人?!」
「朋友!」
離落冷笑一聲,「殺手沒有朋友!」
栩苵沖離落大吼,「可是拓野有,他不是殺手,他不是!」
面對栩苵的大吼,離落怔愣了一下。
栩苵直面離落,大喊,「拓野,我是不會走的,沒見到你,我死都不會走!」
「那我就讓你死了去見他!」
離落的話音剛落,栩苵就聽見「登登」的聲音。她尋聲望去,只聽聲音是從樓上傳來的。
「登登登登」
聲音越來越近,栩苵屏息凝神,期待奇跡的出現。當一襲白衣出現在視線裡的時候,栩苵幾乎是飛奔而去,「拓野,我就知道是你,你沒死,你真的沒死!」
栩苵興奮的拉著拓野,可是可是,她分明感覺到了拓野的躲閃。
栩苵抬頭,看著重新戴在拓野臉上的黃金面具,詫異道,「拓野,你怎麼又戴面具了?」
面對栩苵的疑問,拓野一言不發,只是那雙眼睛從面具後射來,始終都躲躲閃閃。
「你只有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才戴,現在你已經不是殺手了,為什麼還戴?我幫你摘了,這麼英俊的臉帶面具多可惜啊」
栩苵說著,踮起腳尖幫拓野摘面具,而拓野至始至終都呆若木雞,任栩苵輕而易舉的拿下他的面具。
「啊」
栩苵本能的驚呼一聲,豆大的淚珠卻無法抑制的從眼睛裡滾落而出。
面具下的那張臉還是拓野嗎?那個狂妄不羈的男人去哪裡了?
拓野是如此的在乎他的容貌,為什麼會是這樣,這豈不是比殺了他還讓他痛苦!
在那傷痕纍纍的面孔下,究竟藏著怎樣一顆支離破碎的心啊
看著栩苵驚嚇住的樣子,拓野雙眸閃過一絲受傷的神情,他偏過頭,伸手欲拿回栩苵手中的面具。卻被栩苵一把抱住,她緊緊地,緊緊地抱著拓野,抱著他的無助,抱著他的憂傷
「拓野,你也知道我不是這裡的人,我的審美觀和你們不一樣,我認為這樣很英俊很酷,戴面具真的很浪費」
栩苵說著說著,最後只剩嗚咽,「拓野,對不起,對不起」
拓野呆若木雞的站著,任由栩苵抱著,「拓野,我帶你去找大夫,一定會治好的,一定會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
在栩苵的眼淚裡,拓野僵硬的手也一點點抱住栩苵,「丫頭」
那樣蒼老乾澀的聲音,讓栩苵驚得連哭聲都沒有,震驚中,只剩淚珠滾滾,一顆一顆的低落在塵埃裡。
離落痛苦的別過頭去,哽咽道,「樓主中了毒,動用內力就會武功盡失,而面容和喉嚨是逼毒所致,那毒太厲害了」
離落最後也說不下去了,轉身走出了夜影樓。
武功盡失,容顏俱毀,喉嚨嘶啞
栩苵只覺得心被狠狠的揪了起來,愧疚得要窒息一般,她緊緊地抱著拓野,除了喊他的名字,她再也說不出別的話,「拓野,拓野拓野」
恍若籤言,殺手有情便是劫!
她就是他的劫,將他禍害至此!
拓野,你終於可以不當殺手了,沒有武功,你是不是可以做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拓野對不起
栩苵痛苦道,「拓野,你不是一直想會故鄉嗎?你帶我去大漠吧離開這裡,離開京都」
「我臉」拓野嘶啞著聲音,只能簡單的發生一個字的音。
「臉不過是皮囊,我的臉上不是一樣也佈滿小傷痕拓野,做真正的自己,永遠不要帶面具」
拓野無奈歎,「丫頭漠」
「是,我們去大漠。去那個世外桃源,去看遍所有美好的風景」
拓野心中一動,「幸好我還有腿」
是啊,幸好還有腿,他也不至於失信。他可以帶栩苵遊遍大江南北,可以永遠做一起浪跡天涯的朋友
這世間,並非只有愛情。
友情、親情也同樣讓人不捨!他們的深淺,不在乎時間,不在乎身份,只在乎,是否心心相印,是否都有顆至誠至善的心!
很多時候,對於栩苵而言,選擇友情,就是選擇另一種開始
從拓野那回來已經是傍晚了,栩苵沒有騎馬,而是牽著它一步步往王府走。
明天就是流宇帛登基了,而栩苵卻覺得倦怠了,機緣巧合的也選擇在這個時候離開。
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命中注定」!
曾經流宇帛許諾,登基之日會放栩苵自由。而往後的很多年間,栩苵從未想過離開,因為愛一個人,就希望永遠和他在一起。哪怕那個地方,你真的很厭惡。
可是,當有一天,你深愛的人也變了的時候。你會發現一切的堅持,也許早已沒有了意義。
他,永遠是你的唯一,你的至愛。而你,卻不是!
愛情也許可以不講究平等,但心靈需要平等!
栩苵默默的走在人煙寂寥的街道,茫然中,竟不知不覺走向了家的方向。
想來明天也要離開這裡了,給栩家做最後一次告別也好。
流宇汲一死,栩家沉冤得雪,可是又能怎樣呢?栩家人皆已死,死後加賞又有什麼用?
門前的封條已經被拿掉了,可是鐵鏈依舊還在。這裡,也許不久後,就要住進新的官員了吧!
世事輪迴,沒有什麼是一層不變了,也沒有什麼會是永遠屬於你的。
栩苵看著門扉發呆,心中早已沒有昔日那股悲慼了。她是真的成熟了,看透了一切,京都的名利追逐真的只是鏡花水月一場。
十年,簡直是夢一場。她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時代,經歷了朝廷紛爭,也經歷了個人的悲歡離合。
京都,給了她太多的榮華和痛苦,如今,也是夢該醒的時候了。
爹、娘、哥哥、嫂嫂,再見了,離開這裡,也許我才能真正開始新的生活
栩苵看著落敗的門庭,耳畔突然傳來一聲蒼老的聲音,「小姐,是小姐嗎?」
栩苵疑惑的扭頭,這才發現石獅子旁倚著一個形容枯槁的老婆婆。定眼一看,竟是自己的奶娘。
「奶娘,你怎麼在這裡?」栩苵大吃一驚,她記得她出嫁沒多久,奶娘就離開相府回鄉了。
「真是小姐啊,謝天謝地,終於被我盼到了」奶娘激動的拄著枴杖,感謝神靈。
栩苵上前扶著她,「奶娘,你在等我嗎?」
「小姐,這麼多年,你去了哪裡啊我每天都在這裡等你」
栩苵一驚,這些年她一直在塢瑪城。而這相府,因為傷心,自是很少再來。
「奶娘,你找我有什麼事?」
奶娘顫抖著手,從懷中掏出一塊用花布包著的東西,慢慢的交到栩苵手裡,歎息道,「這是老爺出事前親自到鄉下交給我的,我也不識字,不知道寫的什麼,就是讓我交給小姐。可是,這麼多年,我也不知道去哪裡找小姐,就這樣每天來門前等你,希望有天能遇見你,完成老爺的托付真是老天有眼啊,終於等到了」
栩苵打開花布,裡面竟是一個已經泛黃的信封。
奶娘多年的心願終於達成,一路謝天謝地的拄著枴杖走了,栩苵追了上去,將包著銀票的花布塞到奶娘手裡,「奶娘,你的布忘了拿謝謝你,奶娘」
「謝我幹什麼,老爺交代的事如果沒辦成,我就算是死了,也不能瞑目啊」奶娘步履蹣跚的走了,為了一個托付,每天報道,等了足足五年。
栩苵心中滿是感觸,可是對於信的好奇感更是濃重。信封上沒有任何字,沒有說給誰,如若不是萬分保密,爹也不會找到鄉下的奶娘。
爹出事前到底要告訴她什麼呢?
其實時過境遷,很多事情都無法避免,而這封信看了也許還是毫無意義。可是,當時的栩苵心中充滿了好奇,如若知道結果竟是那樣,或許她一生都不會打開那封信。
栩苵緊懸著心,慢慢的抽出信,攤開在眼前,果然是父親的筆跡:
「苵兒: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也許爹早已不在人世,沒有什麼值得傷心的,人生本來就無常。
而爹,也真的罪有應得!
二十多年前,蓮妃與他人有染,所懷胎兒並非龍種。而我卻幫蓮妃瞞天過海,產下一名男嬰,他就是梁王。這也是為什麼爹極力擁護齊王為帝的原因,爹不能讓流國毀在自己手裡,不能讓外姓繼承大統。
有時候,人知道太多事情並不是件好事。而爹,卻知道了太多太多,所有,會有今日一劫,爹其實早有預料。
爹早已看透生死,而今生唯一無法釋懷的事,就是爹騙了你,也害了你!
當年,蓮妃一錯再錯,又生了一個女兒,而我也用了同樣的方式替她隱瞞。而那一日,我的夫人也生了一個女兒。
我知道的太多,蓮妃是不會放過我的,可是孩子是無辜的啊。
所以,那時我一時私心,利用自己的主治御醫之便,將自己剛出生的女兒和公主調換,祈求保她平安。
而你,才是真正的華勝公主。
看著你一點點長大,喊我「爹」的時候,那份愧疚更是讓我無法呼吸。所以,我對你放任自流,只要是你想要的,爹都會給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彌補你,也讓自己心裡好受一點,可是,後來你身中寒毒,我就知道蓮妃的報復來了。
我讓你替代自己的女兒承受著一切,每每看見你痛苦,我都想去告訴蓮妃真相。可是,我不敢啊,我的女兒在她哪裡,我這一生都希望她平安!
我只告訴齊王,梁王並非龍種,卻對木槿的生世隻字未提。這世間知道真相的就只有你和我,而爹之所以告訴你,就是希望你不要恨蓮妃,她是你的生母,而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爹對不起你,但爹依然懇求你,不要說出真相,不要害木槿」
信很長,而栩苵無力再看下去了。
她敬愛的爹,原來才是這一切孽緣的罪魁禍首?
他不知道,正是他一時的自私,毀了兩個女兒。
木槿惜歎和凌泓然相識太晚,錯過終生。
而她,卻成為自己親生母親一心想要殺死之人,毒藥、暗殺、墮胎、驅逐她與她,世界上最親的兩個人,卻彼此仇恨數十年,至死方休!
蓮妃,梁王娘,哥哥?
原來,從一開始就是錯,她傾盡所有復仇,卻不想最後害死了的是自己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那日是心痛,就是為蓮妃吧!她逼死了自己的母親,她逼死了自己的母親啊
栩苵虛弱的扶在馬背上,這一身傷痛,一世淒苦,她究竟該怪誰,怪誰啊
爹,你為什麼要告訴我真相,你可知明天我就要走了,為什麼不能讓我安安心心的走?你既然悔恨,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為什麼要讓我親手害死母親、哥哥、甚至是父親後,才告訴我真相。
爹,你竟如此殘忍嗎?生命的盡頭,你關心的永遠只是木槿,那麼我呢?我是什麼?你,究竟有沒有當我是你的女兒,有沒有
信在栩苵手中撕成碎片,在涼風中,隨風飄散得無影無蹤。
爹,你放心,這世上再無人知道誰是栩苵,誰又是木槿你,可以安息了
栩苵的雙眼早已沒有了眼淚,她不想哭,不想哭。如今,只剩心痛,只剩淒涼。她好像有個溫暖的懷抱,讓她可以歇息,可以將這一切忘掉!
栩苵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王府的,只知道回去的時候,她就直奔東院。突然的真相讓她如此無助和惶恐,她要抱著流宇帛,沒有原由的,只想抱著他,再也不要分開!
可是,府內燈火通明,人人臉上洋溢著笑容。卻惟獨東院,空無一人。
流宇帛,進宮了!
在栩苵最需要他的時候,他不在身邊,而是在金碧輝煌的宮殿內,與大臣們商談明日登基一事。
偌大喧嘩的天地間,栩苵卻倍感孤獨,她被父親拋棄,如今又被丈夫遺忘!
進入雲柔閣的時候,綠荷滿心歡愉道,「王妃,快來看看,這衣服多漂亮啊!王爺說這是明天封妃你要穿的衣服!」
栩苵茫然的掃了一眼衣服,都是華麗炫目的紫色,金首飾更了堆滿了一桌子。
本來以為可以進皇宮住,栩苵會很開心,畢竟王府所有的女子都在興奮啊。可是,她卻一臉憂傷,似乎一點都不喜歡。
「王妃,這些衣服你不喜歡嗎?王爺說了,你喜歡什麼樣的,就連夜讓裁縫給你做。」綠荷小心的服侍著這個整天陰著臉的「王妃」,她不明白,為什麼王爺如此寵愛她,她卻依舊不開心。
「綠荷,你下去吧,這些我很滿意!」
「好,那奴婢告退!」
聽見門關上的聲音,栩苵緩緩站起身,當手觸碰到了華麗紫衣的時候,她卻笑了。
「封妃?」
儘管栩家得以平反,但皇上金口玉言,「栩苵為妾,永世不得扶正!」
這是對栩苵的懲罰,因為她讓皇上失去至愛,孤獨終老。
多麼華麗漂亮的衣服啊,可是栩苵卻真的看倦了,她把衣服隨意擱在桌上,將早已熟睡的女兒抱在懷裡。
「雲晚啊,願意跟媽媽走嗎?」栩苵輕聲的問著,心卻被生生扯離。
縱使超越時空,跨越千年,她依舊不能和流宇帛在一起。
終於,到了說再見的時候。
雲晚安靜的躺在栩苵懷裡,膚如凝脂,五官精緻,長大後定也是個傾國傾城的絕代紅顏。可是,此刻,她如睡美人一般,再難醒過來。
「雲晚,無論是去哪裡,媽媽都不會扔下你」
那一夜,栩苵摟著女兒,在燈火通明的夜晚,從月出坐到日出。
一大清楚,流宇帛就興奮的從宮中回來,此番就是要從王府浩浩蕩蕩的進入皇宮。
他連宮中早餐都來不及和熬夜的眾大臣吃,就急匆匆的趕回了家,他要見栩栩,不知道給她準備的衣服,她可喜歡。
「栩栩,栩栩」
流宇帛激情昂揚的聲音由遠及近,在栩苵的心裡「砰砰」作響,可是她依舊沒有回答,平靜的收拾著自己的衣物。
「栩栩」雲柔閣的門被大力推開了。
栩苵落寞冰冷的臉,迎上了流宇帛意氣風發的臉。這兩種表情曾經都不屬於自己,而他們在融化彼此的同時,卻不自覺的將對方的表情用在了自己身上。
看見衣服還好端端的放在桌上,流宇帛驚訝道,「栩栩,你趕緊換啊,一會兒就要出發了。」
「我不去了。」
「你說什麼?」流宇帛大驚,一直都害怕的事情還是要發生了嗎?
「我要離開!」栩苵默默的收拾著自己的衣物,那些,都是很久以前自栩家帶來的。
「不行,你不可以走!」流宇帛猛地拽住栩苵的手。
栩苵抬頭,表情從所謂有的嚴肅,「流宇帛,你曾經答應過我,你登基之日,就是我重獲自由,離開之時。如今,你貴為皇帝,難道還要出爾反爾嗎?」
「栩栩,你不要走,我求你,我不能沒有你啊!」
「不,你沒有我可以。這回宮的日子,有哪天是我陪在你身邊?沒有吧,你不也一樣過得很好。」
「那是因為我知道你在雲柔閣,心裡記掛著你,所以安心!」
栩苵一笑,「那麼現在也一樣,你只要知道我還活著,還在這天地間,就足夠了!」
對於栩苵的固執,流宇帛有些惱火,語氣不由得加重,「住在皇宮,錦衣華服,珍饈美食有什麼不好?為什麼一定要流落江湖,孤苦伶仃呢?」
「我這半生享盡榮華富貴,僕役成群,可是我卻覺得累,依舊不快樂。宇帛,你放了我吧,我沒有富貴命!」
「你有,你有的,只要和我在一起,這一生,我都會讓你快樂。」流宇帛頓了頓,「你是不是為我要立明珠公主為後而生氣,我可以冊封你為皇貴妃,特許你和她平起平坐,你還是」
「宇帛,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那些!」
「那你要什麼?如果我肯跟你歸隱田園呢?」這些話,流宇帛竟脫口而出。
栩苵起身,望著流宇帛,寂落無波的雙眸裡閃過一絲期盼,「你肯嗎?」
流宇帛啞然。
現實已經給了他答案,梁王已死,逍王已走,京都就只剩他。他不顧一切的奪位,如今也將自己逼上了無路可退的局面。
雙方沉默著,氣氛一時降到了冰點。
「皇上,該換龍袍準備出發了」
「滾」
下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流宇帛吼了回去。
「是是」門外小廝嚇得連連回應,正欲走,卻聽見王妃道,「送進來!」
流宇帛愣愣的看著栩苵,卻見她拿起龍袍,笑著道,「記憶中,好像從來沒有為夫君穿過衣服,我真是個不稱職的妻子。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
那明晃晃的龍袍耀得栩苵眼睛都睜不開,只是一個勁的想流淚。可是,不能。在最後的時刻,她不要在流宇帛面前流淚,她要讓他看見她最美的樣子。
所以,她一直笑,一直笑
「栩栩」流宇帛一手握住了栩苵正在給他繫帶的手。
栩苵輕輕挪開,整理著他的龍袍,柔聲道,「做個讓百姓愛戴的皇帝吧,宇帛,這才是你該走的路」
「你要去找笙歌嗎?」終於流宇帛還是問出了心中的最想問的話,他想起了那個黑夜隻身闖入敵營的男子。
縱使身為僧人,他依舊敢直面感情。流宇帛終於明白,為什麼栩苵即使在昏迷中也惦念著他,他的確勝過了自己!
栩苵一愣,「也許吧!」
「那日救你的人是他!在鹽城,其實是他救了你!」
栩苵猛然抬起頭,「那為什麼」
「他讓我不要告訴你!」
笙歌啊,你這個大傻瓜!
栩苵揚嘴笑笑,似乎再也沒有什麼讓她情緒大動。
「穿好了,很帥」
栩苵笑著打量流宇帛,猝不及防的被流宇帛擁入懷中,他緊緊地,緊緊地抱著她,「栩栩,我愛你,栩栩,我愛你」
強忍的眼淚卻在此刻被流宇帛逼了出來,栩苵無法開口,哽咽中,她多麼想告訴流宇帛,她也愛他啊,這一生她都不可能在愛上別人了。
這個讓她又喜又悲的男人,一生遇到一個就夠了!
「宇帛,讓我帶走雲晚好嗎?這一生我唯一的女兒,讓我帶走,好嗎?」
流宇帛心頭大觸,「栩栩,你一定要走嗎?我求你,以一個皇帝,一個王爺,一個男人,一個丈夫的身份求你,不要走,好嗎,栩栩?」
「宇帛,好好保重自己。如果真愛我,就讓我走吧,天涯海角,無論在哪裡,我都會深深的為你祝福」
活著皇宮,栩苵只剩痛苦和愧疚。那裡曾住著她的母親,被她殘忍逼死的母親!
「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流宇帛做著最後的祈求。
「我們沒有分開,空氣裡、雨水裡、月華里、陽光裡這所有的所有裡,都有我回憶,我的思念我們都有各自的路,如果不捨,就心相繫,堅定的走上天安排好的路;最好,可以遺忘,那麼,此生也許會更灑脫」
「栩栩,你也會忘了我嗎?」
「我會努力忘記」
流宇帛將頭埋在栩苵頸側,「我不會忘記,我會努力記住,來生來世都不要忘記」
栩苵的眼淚一直沒有停過,為什麼會這樣,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如果注定是分離,當初,上蒼為什麼要她嫁入王府為什麼
「栩栩,如果真有來生,我再也不要做皇子,只願做了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和你白頭偕老,永不分離。」
栩苵枉然,今生都沒把握好,又何談來生。
她輕輕的抱著流宇帛,「如果真有來生,擁擠的街道上、青青的原野上、涉水的船舶上無論在哪裡,如果相遇,都請擦肩而過吧,再也不要走進彼此的生命。」
「再也不要走進彼此的生命」流宇帛深邃的雙眸如海般深沉,「栩栩,如果來生相遇,無數次的擦肩而過,只為換你一次的回眸。從此,安靜的生活,細細的回味,再也不會走近你的身邊」
是啊,再也不要走進彼此的生命,有此相愛不能相守的一生,就已足夠!
突然,外面響起了高昂的小調
那是流宇帛前往皇宮的激情樂聲,也是此時,兩人分別的離歌!
「去吧,宇帛,好好保重自己。我會看著你君臨天下,看著你福澤萬民,也看著你子孫萬代,繁花似錦」
「栩栩無論身處何方,只要想我了,就吹起你頸上的哨子,我會像雪一樣,來到你的身邊無論什麼時候,你要是累了,想休息了,皇宮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著我的栩栩,請你一定要幸福我永遠愛你」
流宇帛說罷,大步轉身離去,行至門口,他突然頓住了腳,卻始終沒有回頭,只是仰頭看著天空。心在那一刻,流離失所,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栩栩,我的栩栩啊,最後一刻,我多麼想告訴你,我願意,我願意跟你走啊
看著明亮的龍袍消失在視線裡,栩苵的心也隨之而去了
他,還是為了皇位捨棄了她!
栩苵將脖子上的鳥型哨子取了下來,輕輕的放在桌上,「宇帛,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靈鳥。而你,也聽不見我的哨子聲。與其有羈絆,不如徹底放手」
栩苵轉身抱起雲晚,母女倆走出雲柔閣,捨棄一身榮華,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今日,新皇登基,所有的百姓都在歡聲雀躍,整個京都城都沸騰了,而惟獨一個地方,依舊寧靜如初。
隨緣寺的門外,一位素衣女子輕聲道,「求見貴寺不悔住持!」
小僧道,「阿彌陀佛,不悔住持已經走了,現在是不止暫代住持一職。施主如有什麼需」
「什麼,走了?什麼時候走的?去了哪裡?」
小僧正要回答,可女子卻等不了,輕車熟路的往後院跑去。
「笙歌,笙歌」
推開遠門,栩苵不停的喊著,可是屋內空無一人。
「笙歌,笙歌」栩苵的聲音越喊越急,在這臨走一刻,她多麼想再見見笙歌啊。
笙歌啊,為什麼當我捨棄一切,毫無負擔的來找你的時候,你卻不在了,你去了哪裡,去了哪裡啊?
「施主」
突然的聲音讓栩苵猛的回過頭,可惜不是笙歌。
「貧僧明鏡,請問你是來接思佳的嗎?」
栩苵點點頭,「是,他在哪裡?」
「施主請稍等,我去將他領來。還有這個盒子,是不悔住持讓我交給你的!」
栩苵木訥的接過盒子,明鏡轉身離去。
栩苵呆呆的看著手中的盒子,許久才慢慢的打開,裡面放著的是一串藏紅佛珠。
正是這串佛珠讓栩苵和笙歌糾糾纏纏至今,曾經栩苵將它還給了笙歌,卻不想今日又落到了自己手中。
而佛珠的下面似乎還有什麼東西,栩苵素手將它拿起,竟是一方白色絲絹。上面繡著的蘭花,淡雅娟秀。
腦中一片混亂,時光飛逝,一晃十年。
恍然如夢啊,這竟是十年前,與笙歌初識之時,自己為他包紮傷口用的絲絹啊。
十年了,面對如此多的動盪。他竟一直將它帶在身邊,潔淨如新。
笙歌,你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嗎?你這一生都不肯承認愛我,為什麼又將我的東西留在身邊,笙歌,你在哪裡?笙歌
面對空蕩蕩的禪房,栩苵心中很是不安。笙歌究竟去了哪裡,為什麼隱瞞了十年,卻願意在這個時候將一切傾訴?
「咚咚咕咚」
突然傳來的聲響引起了栩苵的注意,她看向不停響著的櫃子,沉聲道,「誰在裡面,出來!」
很快,從裡面出來一個五歲左右的男孩,一副書僮打扮。他胸前掛著鳳求凰的小環玉珮,那眉宇間的溫潤,讓栩苵整個人一震,她彷彿看見了哥哥和幻香。
小孩子走向栩苵,仰起臉,稚嫩著童音道,「你是我娘嗎?不悔叔叔說我乖乖聽話,我娘就會來接我,你是我娘嗎?」
栩苵「砰」的一跪到地,緊緊地將男孩抱在懷裡,「思佳」
「娘,你真的是我娘!」思佳高興的緊緊抱著栩苵,「我好想娘,娘」
「娘也好想你,思佳,我的思佳」栩苵心頭酸酸的,五年前,她將尚在襁褓中的思佳交給笙歌,如今竟也長這麼大了。
思佳突然哇哇的哭了起來,「娘,你再也不要離開我了,我想永遠和娘在一起我會乖乖聽話,娘不要丟下我不管」
栩苵輕輕擦去思佳的眼淚,「好,娘再也不離開思佳了,無論到哪裡都帶著你,好不好?」
「好耶娘要我,娘要我」思佳興奮的拍著手,一不小心將手中的紙團掉了出來。
「這是什麼?」栩苵好奇的撿了起來。
「這是我在櫃子下面撿到的,不悔叔叔說和我躲貓貓,可是我一直都找不到他。不止大師說不悔叔叔病了,要出去求醫。娘,求醫是什麼意思?」
思佳一臉天真,栩苵的臉卻在瞬間慘白。笙歌病了嗎?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在鹽城重傷所致?
栩苵慌亂的打開那一團紙,開頭卻寫著「小苵」,栩苵一驚,這是笙歌寫給自己的信,為什麼沒有送到,反而扔掉?
有太多太多的疑惑盤繞在栩苵心間,她快速的將信展平,那雋秀的字體躍然紙上:
「小苵:
原諒我,不能還你那場日出了!
我期盼在死前可以見見你,可是你終不肯原諒我,不肯見我。是啊,這一生是我負了你!
笙歌這一生有太多太多悔恨的事,而唯一不悔的是認識了你,從此生命便有了意義,當悲歡離合一一嘗遍之後,你還要問我究竟有沒有愛過你嗎?
人生如白駒過隙,我一直在尋覓如何才能不負如來不負卿,可是我終究錯了,這一生我負了如來,也負了你啊!
栩相說得對,我一無所有,給不了你幸福。從那時起,我就在逃避逃避,我以為我出家就可以逃掉,可惜,我又錯了。從此,面對佛法與愛情,我只能左搖右擺,舉步維艱。
有很多話想多,可是執起筆來,才發現很多話是寫不出來的。那些無法言明的愛,依舊無法言於紙。
小苵,這一生我都在逃避愛情,殊不知,每一句『阿彌陀佛』都是一句『我愛你』!
今生笙歌注定與你錯過,請允許來世我一心一意的只愛你一人,人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我們約定來生吧!
小苵,我愛你!
笙歌絕」
你個「絕」字被鮮血染紅,有大顆大顆的淚珠從明亮雙眸裡流了出來,栩苵捂著嘴失聲痛哭,淚水溢過指縫滴在了信紙上,模糊了字跡,也模糊了栩苵的眼睛。
「笙歌,笙歌,笙歌」
栩苵在心底一次次呼喊,可惜他再也聽不見了。她頹然的坐在地上,她以為失去流宇帛已經讓她痛徹心扉,這一世都不會再有眼淚。
可是,笙歌,她心靈深處的這個名字,這一生都不可能忘記的名字,還是讓她無法抑制的淚流滿面。
笙歌,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要讓自己這麼痛苦,笙歌
濃濃悲慼充滿了整間禪房,思佳看著母親在哭泣,從地上撿起絲絹給母親擦淚。栩苵看著絲絹,更是難掩心中悲痛,放聲大哭
恍惚中,是誰在唱歌,唱那首倉央嘉措永世流傳的愛情佳話
「那一刻我升起風馬不為乞福只為守候你的到來
那一天閉目在經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
那一日壘起瑪尼堆不為修德只為投下心湖的石子
那一夜我聽了一宿梵唱不為參悟只為尋你的一絲氣息
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經筒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啊不為修來生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那一瞬,我飛昇成仙,不為長生,只為佑你平安喜樂」
歌聲空靈,栩苵一天中失去兩個至愛。
一個生離一個死別
栩苵因哭泣,肩膀不停的顫抖。突然,有個手臂輕輕的攬過她,將痛哭的她攬在懷裡
栩苵抬頭,朦朧中,她看見了抱著雲晚的拓野。他釋懷了,沒有再戴面具,本來猙獰的面容,栩苵卻覺得是這世上最真實,最坦蕩的容顏。
那一刻,栩苵才明白,人生就是一場紛繁雜亂的戲劇,開頭是童話,結局卻是殘酷!
她伏在拓野肩頭,只剩嗚咽。
走過生命長河的風風雨雨,最後一刻才知曉,相伴一生的,並不是自己最愛的、也不是最愛自己的!
九五之尊,四海昇平。
流宇帛站在大殿之上,看著身側笑靨如花的妃子,心卻莫名的覺得憂傷。
他迷茫的雙眼看向窗外:我的栩栩啊,你現在是不是幸福的在笙歌身邊?只要你幸福就好,栩栩
突然人群一陣吵雜,「下雪了,下雪了」
怎麼可能,流國怎麼可能下雪?
流宇帛急忙靠近窗戶,潔白的雪花自天空飄灑而下,紛紛揚揚的,美輪美奐
「栩栩」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新皇丟下滿堂官員,飛奔出殿。
站在高高的台階上,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流宇帛心中久久不能平息,那股思念無法抑制,他仰頭大喊「栩栩栩栩」
所有人都震驚了這場雪,然而這些都不及流宇帛帶給他們的震撼大,他們無法理解,一個新皇為什麼絲毫沒有登基的喜悅,卻站在冰冷的風雪中,仰天大呼。
栩栩?
栩栩是什麼?一個女人的名字嗎?
「栩栩栩栩」流宇帛大呼,可是他知道,他的栩栩再也回不來了,她走了,徹底的離開他的生命。
可是,那一天,卻大雪覆蓋
「栩栩,你最想要什麼?」
「我沒有見過雪,最想看一場漫天飛揚的大雪」
「好,將來下雪了,我一定陪你看。把你緊緊的擁在懷裡,看雪花起舞。」
「可是,流國沒有冬天,不可能下雨!」
「那我就陪你去天山,那裡有永遠下不停的雪。只要栩栩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一切恍然如夢,昔日的承諾還在耳邊。他卻以政務繁忙從未陪她去過天山,而這場大雪卻只為給他們送別。
隨從取來了流宇帛要的東西,他們都沒見過,卻見流宇帛圍在脖子上。
「栩栩,你曾經說流國沒有冬天,這圍巾我用不上。如今,這大雪紛飛,它終於陪在了我的身邊,你呢?栩栩,你又在哪?」
高高的天壇上,雪花飛舞,新皇在雪中吶喊「栩栩」的模樣,讓經歷那場登基儀式的人永生難忘。
只因那個場面,這往後的數十年裡,他們經常見到。
流國終於有了冬天,而每天冬天,都會有大雪覆蓋京都城。皇上會在這一天,登上天壇,久久凝望天空,一次次的呼喊,「栩栩,栩栩」
拓野抱著雲晚,而栩苵牽著思佳,很像一家四口。
而一路上,思佳都不停的喊著爹娘。如此,讓心情迷惘的栩苵,有了些許安慰。
行至京都城的時候,栩苵駐足,深深回望著京都,她所有的親情、友情、愛情都埋葬於此。然而,她卻深深戀著這座城!
愛上一個人,愛上他的城!
宇帛,忘了我,請你一定要幸福啊!
栩苵悠悠回頭,牽著思佳的手,堅定的往前方走去。
從此,大漠中原,萬水千山,永不相逢!
栩苵看著身側的孩子,輕笑,「拓野,世上再無栩苵,我只做你的丫頭!」
拓野一笑,牽起栩苵的手,義無反顧的離開京都。
「哇,下雪了,下雪了,娘,你看」
思佳突然興奮的大喊,在前方奔跑。
下雪了?
一點冰涼,無聲的落在她的額間,栩苵緩緩的抬起頭,那天空飛揚而下的,不是雪花,又是什麼?
栩苵緩緩的伸出手,接住那一片又一片的潔白,看著雪花,瞬間在她的掌心中融化,徒留下絲絲冰寒。
雪越來越大了,思佳在前方快樂的歡呼。而栩苵卻彷彿和地面長在了一起,久久不能動彈。那迎接著雪花的玉手,早已被凍的通紅,而她卻彷彿沒有知覺的木人,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
下雪了,終於等到下雪了,為什麼心中這麼冷?
雪花真美,漫天飛舞,如同仙子的羽衣,靜靜伴著天地間奔走流離之人。
宇帛,還記得你答應過我,陪我一起看雪的嗎?如今下雪了,你人在哪裡?
突然,手中一陣溫暖,栩苵低頭,只見自己冰冷的手已被拓野放在懷中。他是如此的沉默,用體溫溫暖著栩苵的手,也希望能溫暖她冰冷的心。
栩苵一笑,好似感歎,又彷彿只是陳述:「流國,終於有了冬天」
「爹娘,你們看,那是什麼?」
栩苵仰頭,白茫茫的天空中,一朵潔白的雪花俯衝而下,「啾啾啾啾」響徹天地。
栩苵呢喃著「雪」
「啾啾」
找到栩苵,雪似乎很開心,不停的蒲扇著翅膀。糾纏了一陣子栩苵後,又歡快的在思佳掌心跳動。
沒有吹哨子,沒有召喚,雪依舊能來到她的身邊。宇帛,你呢,你說會像雪一樣來到我的身邊,是嗎?
「栩栩栩栩」
天空傳來一陣呼喊,栩苵猛地抬起頭,那樣年輕有力的聲音直擊她空蕩蕩的心。
「栩栩栩栩」
每一聲都是喚歸,而栩苵自踏出第一步,就再也沒有回頭路。
拓野、孩子們都沒有反應,而栩苵卻聽得真正切切,流宇帛在喊她,在喊她
「爹,娘,快點跟上我」
思佳追逐著雪,沖一直慢吞吞的栩苵和拓野招手,栩苵溫婉一笑,「思佳,跑慢點」
二人牽著走,也急忙跟上。
「登登登登」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飛奔而至,栩苵還未看清來人,就只見兩匹高大的駿馬停在眼前。
「木槿,怎樣,你還是輸給我了吧。說你騎術不行,你還偏要和我比,這下輸了,待會回家乖乖做飯!」
「討厭,凌泓然,你也不知道讓著人家,每次都這樣,一點都不好玩!」
「讓這你,那我還不得吃大虧?」凌泓然嬉笑著,看著前方的栩苵,嬉皮笑臉道,「我就知道你會離開京都,看,還是我最解你吧,連馬都你備好了。木槿,過來,把馬讓給栩苵!」
凌泓然嬉笑間,木槿已經落入他的馬背,騰出另一匹給栩苵用。
「你們」栩苵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仿若從天而降的兩個人。
「嘿,栩苵大小姐,你趕緊上馬吧,我們馬上聊!」流宇帛嬉笑著,突然瞥見站在地上的思佳,興奮道,「哇,這就是我的乾兒子啊,果然夠可愛,沒給乾爹丟臉啊」
凌泓然說著,跳下馬又快速抱思佳上馬,「乾兒子,跟乾爹共乘一匹馬怎麼樣?」
「不要,不要,我要和爹一起」
「你這傻瓜,爹和乾爹不是一樣的嘛?」凌泓然緊摟著思佳不許他下去。
「一樣你個頭!」木槿狠狠的敲了一下他的頭,凌泓然呢,就一個勁的傻笑。
「凌泓然,你沒死?木槿,你也沒和親?」栩苵徹底暈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栩苵,你只長歲數,不長腦袋吧!我們兩個都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了,你還問東問西,真是夠笨的耶!」
「臭小子,我看你皮癢,你說誰笨呢?我看你才是只長歲數,不長腦袋呢!」
凌泓然不怕死的繼續損道,「瞧瞧,木槿,你看她生氣的時候,臉上都有皺紋了,唉,真是歲月不饒人啊我可是神醫的徒弟,要不要我給你整整容啊」
「喂,凌泓然!」
「怎麼生氣了?有本事追我啊!」凌泓然一臉的不正經,策馬而跑。
馬背上的思佳大喊,「爹、娘,救我!」
栩苵大怒,沒死,居然一回來就捉弄她。
「拓野,上馬,我們追上他們,然後往死你打,知道嗎?」
拓野一點頭,迅速將雲晚和栩苵抱上馬,塵土飛揚,急速追去。
一時間,雪花紛飛的大地上,兩匹駿馬相互追逐。
從此,他們,將拉開新生活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