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流宇帛突如其來的柔情
「在佛門清淨之地談情說愛,你就不怕惹怒神靈嗎?」
一句滿腹怒氣的聲音打斷了栩苵悠悠然的腳步,也讓她的心遽然一縮,面色陡然慘白。
聲音由身後而至,她卻不敢回頭,呆呆的站在那兒,仿若石雕般一動不動。
「怎麼,怕得連看都不敢看了?你剛剛的膽不是很大的嗎?啊,真是大開眼界啊,還是頭一回見到花和尚呢!」
「你閉嘴!!!」栩苵驀地轉身,剛剛的恐懼早已被憤怒取代,她快步走到來人面前,惡狠狠的警告道:「你再敢胡說八道,小心我廢了你!」
「嗚嚇死人哦!哈哈哈說花和尚還是便宜他了,我看啊,就是『淫』僧」
「真是太猖狂了!」栩苵氣憤將她拽到路邊的榕樹後,壓低聲音道,「映紅,別以為在門口救了我,我就可以容忍你跟蹤我!」
「跟蹤你?」映紅不屑的冷哼一聲,「我還晦氣在這賞竹碰到狗男女呢!」
「你」栩苵為之氣結。
「哦,對了!你也不要自作多情,我救你只是不想血濺國寺,觸我上香保平安的霉頭!哎呀,不過現在我可是後悔得很啦,早知道我寧願觸霉頭,也不要現在一身味兒!」映紅皺眉在鼻前扇了扇。
栩苵瞪著她,真不知道她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怎麼這麼楚楚可憐的姑娘會說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話?
她那薄薄的小嘴唇不停的動,栩苵就想給她堵住。這股子厲害勁可比和葉妮吵架辣多了,她栩苵哪得罪她了,怎麼就這麼不受待見?!平日裡一句話都不說,今日單挑才知道她是深藏不露啊
「我平時對你不薄啊,你怎麼可以兩面三刀!」
「不薄?」映紅靠在樹上,歪著頭想了想,「嗯,是不薄不過也沒見多厚!」
「好你說吧,你想怎樣?」
映紅無辜的搖搖頭,「我沒想怎樣啊!」
映紅裝傻充愣徹底激怒了栩苵,她將映紅按在樹上,手肘抵住她纖細的脖子,冷言道,「說,你到底想怎樣?是誰讓你跟蹤我的?」
「你這是要殺人滅口嗎?」映紅雙眸中沒有一絲驚恐,反而笑著讚歎道,「真不愧是官家小姐,果然有氣魄!不過呢那要看你有沒有這本事了?」
趁栩苵不注意,映紅猛的抓住她的手,反身將她按在樹上。
「你你」
「什麼你啊你的,想殺我,你還嫩點!」只是瞬間,局勢逆轉。這回換作映紅抵著栩苵的脖子了。
「你想怎樣?!」栩苵只是想嚇唬嚇唬映紅,哪裡真敢下手殺人。
可是,此刻映紅的舉動卻讓她驚恐萬分,她從不曾知曉,如此瘦弱且身患隱疾的人會有如此大的力氣!
映紅不是一向弱不禁風嗎,為什麼突然比她的力氣還大?
「這已經是你第三次問我了,我說過我不想怎樣!」
栩苵無語,既然不想怎樣,幹嘛抓著她不放!
「你怎麼這麼大力氣啊?!」
映紅一笑,冷哼,「你還真是處變不驚啊,都這個時候了,還盡問這些沒用的!」
「呃你不是一直身體不好的嗎?」
「可是誰叫我遇見了個身體更糟的呢!我看『弱不禁風』送給你更合適!」映紅將手放在栩苵頸側,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她。才發現栩苵皮膚雖細滑卻沒有蘇念敏的紅潤,精神奕奕卻又不及葉妮的火爆,不禁譏誚,「養尊處優的嬌小姐,吃再多補品也沒用!」
栩苵終於頓悟骨感不僅不美,而且沒用,打起架來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她空有一個現代健康的靈魂,卻拖著「栩苵」這羸弱的身體,也難怪映紅抓她易如反掌。
「誒,官家小姐跟你有仇啊,你怎麼每次都氣勢洶洶的?」
「沒仇就不能氣勢洶洶?我最恨你們這些人,仗著出身好,要什麼有什麼!還成天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表面裝好人,背地裡還不知道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呢!」說到這,她看栩苵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怒氣,按著她脖子的手微微施力。
頸部一陣窒息感,栩苵禁不住猛烈的咳了起來,臉頰立即緋紅,驚恐道,「你真要殺我?」
「怎麼,怕了?怕了就喊啊?」
栩苵不解,「喊?你讓我喊什麼?」
「把那個『淫』僧給我喊出來,我倒要看看是怎樣的小白臉,讓我們宰相千金主動送上門!」
「你」栩苵羞憤不已,杏目圓睜的瞪著她。心下不由得一動,莫非剛剛她只是聽見並沒有看見。她試探道,「你剛剛不是什麼都看見了嗎?」
「看見了讓你喊什麼?!快喊!」映紅面無表情的命令著,她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男人讓栩苵這麼不要臉的倒貼上去,竟然連王妃都可以不要。
栩苵抿著嘴,偏頭不去看映紅。她對映紅知之甚少,對她的印象也只有贏弱和孤僻,可是今天她的瘋狂著實讓栩苵吃了一驚。
「不敢叫了?該不會是怕他不出來吧!」見栩苵不語,映紅有些得意,不屑的打量著栩苵,「堂堂栩家千金就這麼點自信?不過這話說回來,你喊了也沒用,他只要有點腦子就該知道染指王妃是什麼罪!」
「映紅,你放肆!」映紅的話提醒了栩苵,她大聲呵斥,「映紅,我可是王妃,你敢以下犯上,趕緊給我鬆手!」
「你還有臉說你是王妃?!你知道身為王妃私會男人是多大的罪嗎?」栩苵不說王妃還好,一說,映紅暴躁的導火線也被她點燃了,「你這個女人,外表單純,背地裡居然和出家人廝混,你將王爺的顏面置於何地,你根本就不配做他的女人!」
「配不配關你什麼事!」不知為何,當映紅說他們不配的時候,栩苵心裡隱隱的擔憂轉瞬間變成憤怒,徹底的爆發了出來。
栩苵猛的推開映紅,果不其然,映紅是在強撐,一不留神就被推了出去,連退了好幾步。
映紅通紅的面頰和大口喘的粗氣已然暴露了她的虛弱,栩苵已經觀察她許久了,發現她的爆發力雖然很強,卻不持久,沒一會兒的功夫壓在她脖子上的手就軟弱無力。
栩苵本想上去扶她,可是轉念一想,還是速速離開比較好,免得讓她看見了笙歌。可是,還沒走幾步,身後就傳來映紅冰冷的威脅,「你就這麼走了,不怕我將此事告訴王爺?」
栩苵的腳步生生頓住,她轉身警告道,「不要以為只有你會告狀!我也會告訴王爺,這些都是誹謗,而且紅夫人還想殺我!」
「呵呵」映紅冷笑幾聲,慢慢靠近栩苵,得意道,「你認為王爺是選擇相信你,還是相信我?」
栩苵啞口無言,映紅的自信不是最好的答案嗎,王爺愛她,便會相信她!
「這件事擱在任何人身上,都不會相信你!試想天下有哪個男人可以接受妻子紅杏出牆,而且偷情還偷到廟裡來了!」映紅圍著栩苵上下打量著,十足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你說王爺要是知道了會有什麼樣的反應?該不會是一怒之下殺了你吧!」
栩苵側目依舊不語,心中卻已然大亂。她不知道映紅說的是不是真的,難道只是和別的男人見個面都要上綱上線的非殺不可嗎?
「呃,不對,以王爺的性格,會首先殺那引個誘良家女子,不守清規戒律的假和尚!然後呢,這隨緣寺也」
「不關他的事!」栩苵強裝的鎮定自若還是土崩瓦解,她抓起映紅的手懇求道,「映紅,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王妃之位也可以。就是求你不要說出他,是我糾纏他,是我勾引出家人,他從來沒有動搖過,他沒有錯啊!」
「他單獨見你就是錯!就是動搖!」映紅狠狠的甩開栩苵的手,「王妃還真是情真意切啊!勾引出家人,呵!既然喜歡他,為什麼要嫁給王爺?你這樣是對兩個人不忠!」
「為什麼嫁給王爺?」栩苵呢喃著,驚恐的眼神開始迷茫,她望著滿面盛怒的映紅,不明白為何一向冷酷如冰的她怎麼會這般激烈。
映紅避開栩苵探究的目光,「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映紅,你是王爺身邊最久最親的人,我以為你會明白!」栩苵認真的看著映紅,她應該會明白,除了她映紅之外,這所有的妻妾都可有可無啊!
映紅微愣,她從來沒將栩苵和葉妮或者蘇念敏歸為一類。栩苵的婚姻至少在她的眼裡,不是個交易!
因為她看見王爺接受賜婚時的興奮模樣,那是在接受其它賜婚時都不曾有的激動。她伴他十餘年,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高興,仿若多年心願得到滿足一般。
那夜,他躺在她身側望著芙蓉帳頂癡癡一夜,似乎在想些什麼,時而露出些許笑意。
所以從那個時候起,從栩苵還未進門開始,映紅就知道她了,也暗恨上她!
雖然新婚之夜,王爺還是選擇了陪伴自己,可是映紅心中依舊不安。她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獨霸君心了,她的情敵出現了!
紅日高掛,栩苵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風涼颼颼的刮過,樹蔭婆娑,枝葉沙沙作響,給這偏僻寂靜的小路更添幾抹陰冷之氣。
映紅始終一言不發,臉上陰晴不定,似乎在猶豫掙扎著什麼。
栩苵緊張的看著她,對流國一無所知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何罪之有。就算笙歌是情人,她也只算得上婚外戀,流宇帛大可以休了她,何至於遷怒笙歌!
栩苵突然後悔:自己不該衝動,不該貪心。她有相府做後盾,可笙歌有什麼呢?隨緣寺嗎?恐怕那國寺不是他的救命草,而是一顆不定時炸彈!
那荒廢佛堂中糾纏不清的男女早已為隨緣寺埋下了禍根,一旦秘密被公諸於眾,隨緣寺沒有人跑得了!
栩苵越想越怕,她為什麼就不可以再多等些時日呢,齊王登基她不就可以自由了嗎?那時候,她想看笙歌,又有誰可以阻止呢?
又或者在一撞見笙歌的時候,她就離開。那樣一面也見了,別人也抓不到任何把柄……
再或者……
栩苵一次次在心中假設,可是假設再多,事實就是事實,她還是害了笙歌!
「我可以替你保密,不告訴王爺!」許久,映紅終於開口,她的聲音冰冷而堅定。
「真的?」
栩苵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她看得出來映紅討厭她,甚至是恨她。也對,她頂著王妃頭銜隔在他們相愛的人中間,自然是惹人討厭,就連她自己也覺得厭煩。
可是,為什麼不利用這次絕佳機會扳倒她,反而願意替她保守秘密!
「你不要高興得太早,我還有個條件!」
果然,映紅並沒有那麼輕易放掉她。
栩苵已經是砧板上的魚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有商量總比沒得商量的好,她沉聲問,「你說吧,要我答應你什麼事!」
「不是答應,是必須做到!」映紅看著栩苵,一字一頓道,「從此以後,不許再見那個和尚!」
「啊?」栩苵驚詫萬分,瞪大眼睛看著映紅,一副完全無法相信無法接受的樣子。
「不願意?不願意你們兩個就都等死吧!」映紅氣急,狠狠的撞過栩苵的肩膀朝前走去,這已經是她給背叛王爺之人最大的忍讓了。
「等等!」栩苵回過神來,脫口而出。
映紅回頭,「你做得到嗎?」
「可是,為什麼呀!?」栩苵真的覺得自己不瞭解流國女人了,至少不瞭解眼下這個!
「你不是愛宇帛嗎?這次只要你說出去,我就算不被休,也難保王妃之位。他那麼愛你,定然是你做王妃,你不想要嗎?為什麼你會幫我?」不是栩苵不相信她有這麼好心,可是這轉變也太快了吧!剛剛還氣憤的說她不配做齊王的女人,怎麼這回又力保她!?
「你這是在教我怎麼做嗎?」映紅反問,栩苵立即閉嘴無言。
宇帛?!
栩苵無意識的喊出齊王的名字,自己無所察覺,映紅卻聽得真切!
這就是映紅和栩苵的差距,栩苵可以輕輕鬆鬆毫無顧忌的喊齊王的名字,不管是視他為丈夫還是朋友,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將彼此的關係拉近了一大步!
而映紅就不行,她叫他「殿下」,叫他「王爺」,就是不曾叫他「宇帛」!
因為,齊王在她心中,雖是丈夫,更多的時候還是主子。這一層關係,縱使齊王給她再多寵愛,也是她無法逾越的。
她愛他,更敬畏他!她知道,這一生,她都做不了王妃!
「王妃這頭銜,也就只有你們這些貪心又自以為是的富家千金才會爭來爭去!」映紅再一次對栩苵連同諸多官家小姐送去了嘲諷。
「那你為什麼……」
「你明白什麼是愛嗎?你知道該如何愛一個人嗎?」
映紅突然轉變話題,栩苵有些雲裡霧裡,傻傻的看著善變的映紅。
在二十二歲女人的眼裡,十七歲的少女只配談喜歡,她沒有愛情。
「愛沒有公平而言,也沒有多少之分!愛不是一定要比肩而立,其實仰望也是一種愛!愛上一個高高在上的人,你會發現仰望他是最美的風景……」
映紅淡淡的說著這番話,她抬頭仰望天空,那樣子深情而溫和,是她最美的時刻。
這是栩苵第一次在映紅眼中看見柔情,她似乎有些明白映紅為什麼不爭。不是她寬容,也不是她沒野心,只是因為她愛上了仰望的感覺!
仰望!這就是映紅的愛情觀!
不用擁有太多,卻一直在默默的付出,靜靜的守候,等待他偶爾的低眸!
每個人的愛情觀不同,而這不同中又再一次因人而異。
對於映紅的仰望觀,栩苵雖欣賞卻不贊同。她若愛上一個高高在上的人,不會只甘於仰望。她會努力向上,爬到他的身邊,與他比肩而立。分享他眼下的大好風光,也分擔他高處不勝寒的清冷寂寞。
「你做得到嗎?再也不來找他!」映紅回頭再一次問她。
「謝謝!」栩苵沒有答應,卻說了「謝謝」也算是一種默認。
「你不用謝我,我不說並不是為你!只是不想因你辱沒了王府的名聲,讓王爺難堪!」這的確是映紅權宜了許久,才最終為了王爺,放棄了教訓栩苵的機會。
「不管怎麼樣,還是謝謝!」
「王妃,你現在依舊是王妃,若再做出對不起王爺,傷及王府的事,我定不會放過你!」映紅厲聲警告著。
映紅口裡喊著王妃,卻沒有半點尊敬之意。看著她在自己面前大呼小叫,栩苵雖覺得難堪卻也沒敢頂回去,畢竟此事還攸關笙歌,她必須得忍。
可是,一想到映紅抓著自己的小辮子,指不定什麼時候又給捅出來,栩苵就鬱悶不已。還不知道她會不會拿這事要挾自己,如真是那樣,還不如此刻一下子來個乾脆,省得將來時時惶恐。
「你以後不會威脅我吧!」栩苵想想也就罷了,居然還真給說出來了。
「這黑心爛腸子的事只有你們會做!哼!」映紅果然氣得掉頭就走。
「誒,映紅……」
「叫我紅夫人!」映紅打斷栩苵,厭惡的看了她一眼,「不要企圖拉我和你們為伍,你的朋友好廉價!」
簡單一句話,立即讓栩苵羞憤難當。她算是明白為什麼葉妮和映紅水火不容,一個看不起窮人,一個又有仇富心理,不對掐才怪!
看著映紅離去的背影,也不知道是自己多疑,還是映紅真的信不過,栩苵的心裡始終有種烏雲籠罩的感覺。
……
四人愉快的一起回府,映紅真的信守了承諾什麼都沒有說。
王府平靜如初,而再次見到栩苵,映紅也沒有以此事要挾過什麼,對栩苵的態度沒有絲毫改變,依舊是冷漠不屑。
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切依舊,栩苵的不安也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消失。
這日傍晚,晚霞比任何一天都來得壯烈,紅彤彤的燒紅了整片天。
不知別的地方的天空是不是也如此之美,反正來到流國,栩苵就愛上了這裡的傍晚。
紅日將落未落是一天最美的時刻,天空妖嬈與純真並重,浮雲緋紅如少女般嬌羞的俏顏,迷人而賞心。
栩苵和小池走在花園的小徑上,路旁長形的花壇裡開滿了各色花朵,一簇簇的很是漂亮。時值初冬,然而流國似乎沒有冬天,花兒依舊綻放,天氣也依舊溫暖如春。
度過秋的蕭條,直接跨進春天,栩苵還真是有些不習慣。因為四季中,她最愛冰雪晶瑩的冬天,雪花漫天飛舞,深雪覆地……世界一片雪白,定是一番賞心悅目的景象。
只可惜,栩苵枉然生在冬天,從沒有見過雪花紛飛的模樣。本以為在現代錯過的雪花,可以在古代得到補償,可是孰曾想,流國和她生長的南方城市一樣,沒有冬天,是見不到雪花的!
栩苵不禁有些感慨,看來她真和雪花無緣,那就只有賞賞鮮花聊以自慰啊!
花香四溢,栩苵享受的深吸了幾口氣。目光所及,都是一派如春的祥和之氣!
小池陪在栩苵身邊,隨口道,「小姐,兩個月後就是你的生辰,你打算怎麼慶祝?」
「生辰?」栩苵有些驚訝,她的生日從未告訴過任何人,怎麼小池也知道?
「是啊,離冬月二十八不到兩個月呢!小姐是想在王府慶祝呢,還是想回相府?」
栩苵吃了一驚:「冬月二十八?我的生日?」
「小姐你這麼驚訝幹什麼?難道你連自己的生辰也不記得了?」
栩苵當然沒有忘記,冬月二十八的確是她的農曆生日。可是,偏不巧,「栩苵」也是這一天生辰!
難道她的穿越與生辰八字有關,就是因為自己和「栩苵」的生日是同一天,她才會莫名其妙的來到她的體內?
「小姐,發什麼呆呢?」小池推了推栩苵,待她看著自己,才興奮的繼續道,「夫人已經派人來問了,說如果小姐回去過生辰,他們現在就開始準備!」
栩苵脫口道,「有什麼好準備的,我從來沒過過生日!」
「怎麼會沒有,每年小姐生日的時候,夫人都會親自下廚給你做長壽麵。而且相府也會請京城名角搭台唱戲,晝夜不息的慶祝三天……」
小池一說到唱戲就眼冒亮光,栩苵也不知道她這反應是因為唱戲的小生長得帥氣呢,還是她喜歡聽戲?
她就只是樂呵呵的看著小池「唾沫橫飛」講著生辰宴會的熱鬧,彷彿在聽別人的故事一般,栩苵聽得津津有味,卻從未想過那樣的重視和宴會都是給她的。
「怎樣,小姐?是要像去年那樣準備嗎?在後湖設宴,燃放煙火?」
「生辰宴會都請些什麼人?朝中大臣?」栩苵隨意問著,如果是宴請大臣她會失望透頂。
「沒有,都是本家親戚!老爺從來沒有請過外人參加宴會,也沒有說是生辰宴會,只道是親戚朋友一年一聚!」這一點小池也很奇怪,若不是每年看見夫人親自下廚煮長壽麵,身為燒火丫頭的她又怎會知道:原來家族宴會就是小姐的生辰宴會!
栩苵偷樂,爹和她果然想到一處。生日宴會本來就請些親戚朋友,大家聚聚聯絡下感情。若是真要告訴朝中那些大臣,估計到時候他們忙著巴結宰相,慶生就完全沒有意義了。
「你回告夫人,我現在已經嫁到王府,生辰慶祝當然是在王府啦!讓家裡不需要準備了!」
「嗯,我知道了!」小池也覺得栩苵在王府慶生是對了,畢竟現在是王妃了嘛,「那我去通知管家,讓他現在就開始張羅!」
「不需要那麼麻煩,小池,生辰宴會每年都差不多,我都厭煩了。今年就不準備了,我想過個安靜的,你不要告訴別人!」栩苵笑著拒絕,長這麼大她從來就沒有過過生日,也沒有人記得她的生日,她早已經習慣了那個日子的清冷與孤寂。
以往每到生日那天,她就會靜靜的坐在窗前,用一天的時間來勾勒父母的模樣,雖然沒有見過他們,可想像的力量卻是無窮的。她很享受那一天的思念和寧靜,如若硬要把那天搞得熱鬧非凡,她反而還接受不了呢!
「生辰宴會也有厭煩的?每年只有一次啊!」小池有些驚訝,可栩苵一點也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她追問,「誰都不告訴,那王爺呢,也不要告訴嗎?」
「呃…你不要說……我親自告訴他!」為了避免小池繼續跟她糾纏,栩苵就又開始扯謊了。
果然,聽栩苵這麼一說,小池笑了,而且笑得頗為欠扁。她眉開眼笑,好似花癡般樂呵呵的沖栩苵眨眼,「哦,明白了……誰都不告訴,只告訴王爺!嘿嘿……保密,保密……」
「喂,你壞笑什麼?!」本來覺得沒什麼的,可是被小池這樣陰腔怪調的一笑,倒還真像煞有其事似得。
她明明是撒謊啊,為什麼會心慌呢?
「沒有啊,我沒笑……小姐繼續賞花……嘻嘻……」
「還說沒笑,都笑出聲了!」栩苵嘟囔著,暗自懊惱是不是將小池這丫頭寵過頭了,居然越來越大膽,還老是戲弄她。
栩苵佯裝生氣,撅著嘴轉身自顧的賞花去了。小池知她假裝,樂顛顛的跟在她身後繼續嬉笑。
微風過處,流宇帛站在花園的河畔邊,不遠處嬉鬧的主僕二人落入他清冷的眸中。
她們就是這王府最和諧的一對,主子和氣靈秀,丫環單純機靈,那相互追逐的親暱模樣倒更像是朋友,是姐妹!
只是這樣的單純質樸,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他知道栩苵很喜歡黃昏,喜好晚霞,也許這樣說不對,她其實喜歡著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只是,她知道不知道,這世間美好的事物,她本人就是一樣!
夕陽西下,一片晚霞散射出如織錦般燦爛的光芒。
奼紫嫣紅,栩苵在花叢中笑的模樣,清雅動人,天真爛漫……只為這抹笑容,多少人在努力著啊……
花園的花經常在更替,不會出現凋零的,每一盆都燦爛的盛開著。這些花兒,栩苵認識的沒有幾盆,每次來她都新奇不已,對出現的新花卉總會好奇的琢磨半天。
現在她蹲在一盆紫色小花的面前,好奇不已。
這紫色花朵比一元硬幣稍大點,特性很像含羞草,只要一觸摸,紫色花瓣就慢慢的合攏,最後形如花蕾。可是,等你的手一離開,就又立即在你的眼前綻放,花瓣一片一片的舒展開來,散發著幽香,異常美麗奇特。
第一次目睹鮮花盛開的過程,栩苵很是興奮,淘氣的一次次觸摸又鬆開,樂此不疲!
「你很喜歡花?」突然,身邊蹲下一個人。
「是啊,花很美!」栩苵想也沒想脫口而出,這才意識到聲音不對,不是小池!她困惑的轉過頭,吃驚道,「宇帛!」
栩苵回頭,這才發現小池那丫頭早已經「賣主求榮」的躲得遠遠的。
流宇帛牽起栩苵的手將她扶了起來,在栩苵驚異的目光中從花壇上摘了一朵紫花,輕輕別到她的頭上。
紫色花蕾在栩苵烏黑的髮髻上一片片慢慢舒展開來,頃刻的功夫露出黃色花蕊,完全盛開。那一點小小的紫色映襯上栩苵微紅的面頰,人花兩相映,真是美不勝收!
栩苵下意識的想要拿下來,流宇帛卻按住她的手,用毋庸置疑的聲音道,「不要動,很美!」
很美?
是啊,栩苵知道這花很美,可是她卻很煞風景的想起楊二的那朵大紅花。
手臂傳來流宇帛掌心的溫度,栩苵心驚,不敢抬眸直視流宇帛。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了,為什麼自從宮裡回來,流宇帛就怪怪的。
栩苵拚命在腦子回憶著,可是她只記得和小鬼喝酒,然後流宇帛又說去茶樓,再後面到底發生什麼事,她就一點印象都沒有。
該不會是喝醉了,在茶樓發酒瘋給流宇帛丟人了吧??
這個極有可能,上次凌泓然就控訴她沒酒品,喝醉了亂打人,還說她追著喊著叫他「然哥哥」。
栩苵現在只要一想起,凌泓然在她面前學「然哥哥」那嬌滴滴的聲音,她就肉麻死了!她怎麼可能叫他「哥哥」呢,說她打人還比這靠譜。
可是,打人,在茶樓打人,也是很恐怖的啊……
栩苵就在這胡思亂想,怎麼也不敢問流宇帛,生怕真做錯出什麼出格的事,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這花叫什麼名字!」栩苵承認自己很爛,爛到連交際都不會。每次面對流宇帛,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和他相處。
流宇帛微怔,隨即明白她指的是頭頂的紫花,也很識趣的鬆開鉗住她的手,淡然道,「它叫紫醉!」
「紫醉?好美的名字!可是就這樣摘了,多可惜啊!」
「這就是它的價值,不摘它也是會凋零的!而且現在它插在你的發上很漂亮,一點都不可惜,只是換了一種美法而已!」流宇帛並沒有一絲一毫的留念,物盡其用嘛。對於可以利用的東西,為何不用?何況這只不過是一朵小花。
栩苵也沒什麼悲天憐人之心,更不是那種會為了踩死一隻螞蟻悔過整日的「良知閨秀」。她大大咧咧的笑道,「你說得對,反正摘都摘了,好看就成唄!」
流宇帛微微頷首,陪同栩苵在花間閒逛。
夕陽餘暉,柔柔的灑在他們身上,將並肩的身影拉得老長老長……
栩苵甩著手悠然的走在花叢中,不時的左看看右瞅瞅。發現沒見過的新花卉,她總會好奇的湊上前摸摸,期待它是否也可以縮起來,又或者有什麼別的特點。
起前並肩走的二人,漸漸的來開了距離。栩苵走馬觀花式的左顧右盼,一個勁的向前走。而流宇帛始終安靜的跟在身後,深邃目光沉靜如水。
「你若是喜歡,明日我讓人多弄些奇珍異草回來!」
「不用了,這些我都沒弄明白呢!我也就是隨意亂看,不懂欣賞的,呵!」栩苵不好意思的笑笑,她的確也就是看個熱鬧,這些花沒一個她能說上姓名來歷的。
「而且,這些花兒雖賞心悅目,卻並不是我最喜歡的東西!」栩苵頓了頓,看著廣闊的天空,暢然道,「你不覺得小鳥更活潑靈動,討人喜歡嗎?」
「小鳥?」流宇帛咀嚼著這兩個字,心下已明白栩苵的心思,她還是想走啊!
「小鳥多自由啊,想去哪就去哪!花兒就不行了,太過嬌弱,扎根一個地方就再也無法移動!」
流宇帛反問,「扎根一個地方不好嗎?為什麼要流浪吃苦?」
「就算是吃苦,那也是自己選擇的,沒有什麼比自由來得更可貴!你看這些花,栽在花盆裡的瘦弱矮小,而自己長在草地上的卻很茁壯!所以說,就算是扎根也不能勉強,得它自己選擇!」
流宇帛眼中忽然泛起異樣的光芒,猛地拽住的栩苵,質問道,「王府到底哪點不好?!」
栩苵看著他,一臉錯愕,「我沒有說王府不好啊,我只是在說花,你怎麼了?」
在栩苵澄清如碧波的琥珀雙眸中,流宇帛看見緊張到有些暴戾的自己。他不禁愕然,從什麼開始,以冷靜著稱的齊王竟猶如驚弓之鳥,敏感多疑,緊張易怒?
是因為她嗎?
可是,她和記憶中那個甜美女孩不像啊,難道他一直活在記憶中嗎?
她的叛逆,她的可愛,她的警惕,她的純真,她的尖銳,她的笑容,她的不安,她的逃避,她的若即若離……她的一切一切,不停的在他眼前閃過。
流宇帛徹底亂了,只是他不明白,撥亂他心弦的到底是記憶中的甜美,還是現實中的多變?
「宇帛……」栩苵輕聲喚,流宇帛已經發呆的盯著她許久,目光渙散,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流宇帛回過神,看著栩苵驚恐擔憂的面容,訕訕的鬆開手。也只是一瞬的失態,他很快恢復了一貫的冷漠。
賞花散步繼續進行,栩苵在流宇帛身側細細打量他的神情。發現他轉變得真是快,現在這鎮定自若的模樣,好似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栩苵暗自叫屈,手腕都被他抓疼了,他倒是無知無覺,還一副悠閒賞花的模樣,「真是欠扁!」
流宇帛突然轉過頭,「你說什麼?」
沒想到,栩苵小聲的嘀咕自語,流宇帛賞花的人居然也聽見了。
「沒,沒什麼啊,呵呵……」栩苵只得傻笑不承認,心中都快鬱悶死了。
可是,流宇帛居然笑了,嘴角輕斜,看著窘迫的栩苵笑得有幾分「陰險」。栩苵無語到抓狂,她發現流宇帛這傢伙越來越神經了!
以前冷漠如冰雕,現在居然還動不動就笑兩下。雖然他笑起來很舒心帥氣,可是栩苵還是討厭。只要看見他笑,栩苵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因為流宇帛這個討厭的傢伙只會落井下石!他笑得越得意,越燦爛,就證明栩苵越是狼狽,越是窘迫!
栩苵已經把他從敬而遠之的陌生夫君,直接下降為剋星,大大的對頭!
迷人的黃昏給大地籠上一層橘黃薄紗,在百花簇擁中,一位劍眉星目的貴氣男人負手而行,嘴角掛著邪邪笑意。
而他身後,撅著嘴張牙舞爪的少女很是搞笑,一直對他又踢又踹,可是只是空發洩,她戰戰兢兢的始終不敢靠近……
「王爺,晚膳準備好了,不知是不是還給您端書房去!」管家突然出現,栩苵趕緊收回腿,露出王妃該有的溫和笑意。
流宇帛駐足看了一臉栩苵,吩咐道,「端到西院,我和王妃一起吃!」
「是!」
「等一等!」栩苵喊住了正欲走的管家,「夫人們都在內廳嗎?」
管家答道:「是,王爺王妃沒到,三位夫人都還等著呢!」
「王爺,我們還是去內廳吃吧!大家一向都一起用餐的,這樣熱鬧些!」栩苵其實是在婉轉的拒絕流宇帛共進晚餐的提議,她實在是擔心自己再一次被流宇帛笑得抓狂,做出真扁他的舉動。
流宇帛點頭答應,沒有異議。
當栩苵和流宇帛同時進入內廳的時候,栩苵明顯感覺到有幾道尖銳的光射了過來。女人的感覺總是很強烈的,她知道是她頭上的那朵嬌艷鮮花惹了禍。
那一抹紫色既神秘又典雅……
可是想要取下了已經是來不及了,栩苵只得頂著炙熱的目光坐到她的座位上。
「王爺,有封你的信!」流宇帛一坐下,葉妮就急不可耐的掏出信。
「本王的信怎樣會在你那兒?」流宇帛沉聲問,並未接過信,只是道,「信你先收著,吃完飯再看!」
葉妮並沒有退縮,認真道,「王爺,妮兒覺得你還是先看的好!」
流宇帛挑眉,不解葉妮強烈要求看信的意圖,冷冷的從她手裡拿過信件。漫不經心的攤開,可當目光觸及到信上內容的時候,流宇帛無謂的神情立即凝固,雙眸也因震驚瞳孔遽縮!
栩苵詫異的看著對面流宇帛的反應,好奇信上面到底是什麼內容,為什麼剛剛心情還不錯的他會緊張成那個樣子。
氣氛因流宇帛鐵青著臉,而變得空前緊張。大家都屏氣凝神,沒人敢大聲出氣,彷彿什麼東西在醞釀,隨時都可能爆發一樣。
栩苵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其他人,發現大家都無任何異色,只是安靜的坐著,靜候流宇帛發話。
為什麼只有她一個人緊張?難道自己真心虛了?
見大家都沒動靜,栩苵反而越來越慌,越來越心難安。
突然「啪」的一聲,流宇帛將信狠狠反扣在桌上。
猛然發出的聲音將栩苵嚇了一跳,流宇帛抬眸斜視葉妮,目露凶光,聲音冷冽如寒冰,「這信你看過沒有?」
葉妮不卑不亢的回答,「看過,這封匿名信直接送到了霧彩閣,信封上也沒有寫名字,我以為是給我的,拆看了才知道是要轉交給王爺!」
「那除了你,還有誰看過?」
「我父親也看過!今天他來探望我,收這封信的時候他正好也在!」
「葉侍郎!真是好巧啊!」流宇帛強壓心中怒火,「看完後,他怎麼說!」
「我爹說此事可大可小,王爺若自己處理就是家事。如若不處理,就是國事!」
「他!」流宇帛咬牙切齒,握著信的手居然在顫抖,指節泛白。
栩苵驚愕,這是她第一次見流宇帛如此方寸大失,眉頭深皺處好像在掙扎著些什麼。
「你們都給我來宗室!」流宇帛撂下這句話,就緊握著那封信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