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兩隻刺蝟
時光匆匆,如流水般從眼前奔流而逝。
雕欄玉砌,簷牙高啄,高高的城牆內,是一派奢華祥寧之態。
午後的陽光有些悶熱,凌泓然一襲藍衣勁裝,英氣十足。銀線掐邊溜過,繡有虎躍圖的藏青腰帶繫於腰間,讓平時嘻嘻哈哈的他頗具威嚴。
憑著大將軍父親的推薦,他平步青雲,一入朝廷就做了御林軍統領,負責護衛皇宮安全。
別人只知道羨慕眼紅,根本就沒人知道他心裡的苦。
說他沒出息也好,沒志氣也罷。反正他根本就不想當官,更別說還是個武將!他向來對父親當將軍打打殺殺很是反感,沒有人情味,根本就沒有家庭觀念。
人生在世,匆匆數十寒暑,何必拘泥權貴,非要鬥個你死我活不可。無慾無求,平淡隨心豈不更自在逍遙!
凌泓然雖這麼想,可是別人不這麼想,他爹更不這麼想!所以,儘管不願,終父命難違。誰叫他是凌嘯唯一的兒子,他不「倒霉」誰「倒霉」?!
一想到同僚在他面前眼冒金星,奉承將來他就是大將軍的話,凌泓然就鬱悶得要發狂。一個御林軍統領他都當得無聊透頂,還談什麼大將軍,簡直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初秋,樹上的葉兒微微泛黃,不由自主的從樹上飄落。零星的飄在空中,撒在地上,浮在湖裡……
凌泓然手持佩劍,百無聊賴的在宮中巡視。
突然,前方的湖畔邊出現一個年輕女子。
只見她手持湖色紈扇,一身走金線的火紅宮服讓凌泓然眼前豁然一亮,原本消沉的情緒彷彿注進了新鮮活力,人也立即精神起來。
那女子側對著他,膚如凝脂,臉側線條柔和飽滿,珠圓玉潤的很是可愛。
頤湖是皇宮最大的湖泊,有亦湖亦海的美稱。
浩淼廣闊的湖中央設有一個巨型噴泉,每個時辰它都會自動開啟。所以,到整點時刻,平靜無波的湖面立即猶如大海,浪花翻騰,氣勢磅礡。
女子調皮大膽的走在平靜湖泊的邊緣,琉璃磚鋪成的湖岸在太陽的照射下,反射光芒,流光溢彩很是奪目。
這琉璃湖岸高於地面,寬度也只十五厘米左右。所以,想要在上面自由行走,也是需要膽識和技術的。
那女子領如蝤蠐,張開雙臂以保平衡,微微搖晃的慢慢走著。因為一直沒掉下來,她很是得意,間或發出銀鈴般悅耳的笑聲。
凌泓然總覺得這聲音有點熟悉,卻也想不起他在宮裡有什麼熟人。不禁撫頭暗笑,看了自己真是在皇宮憋傻了,要說人家姑娘那是自娛自樂的話,他這就是純屬胡思亂想……
頤湖就在前方,而那女子一身精緻宮服打扮又出現在皇宮,不是公主,就是妃嬪。
凌泓然躊躇不前,盤算著是繞道避開,還是上前問安。
正在猶豫不決之際,憑借習武之人聽覺的靈敏,他隱隱聽到「汩汩」水流聲。疑惑片刻,待明白後,心下大驚,沖湖邊樂陶陶的女子失聲喊,「快下來」
自從上回去妓院的事被父皇知道後,木槿再想出宮已經是難上加難了。
母妃每天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想找她說說話也總是沒空搭理她。整天被一大群宮女太監跟著,煩都要把她煩死,剛剛好不容易把他們支走,一個人自在的轉轉。
平日裡,嬤嬤教導公主要知禮儀,位尊高。笑不露齒,行不露足,坐要端莊,行事循規蹈矩……在她聽來,全都是屁話!
那些條條框框的規定,簡直就是折磨人。這公主要是真那樣了,和木頭人有什麼區別?她倒寧願自己不是公主,那樣就可以想去哪去哪,再也沒人可以管她,嘮叨她
木槿彷彿就是個被寵壞的孩子,驕傲、任性、而且叛逆。別人不讓她做的事,她就偏偏要做。
此刻,她終於踏上了嬤嬤千叮嚀萬囑咐上不得的頤湖。腳下是光亮亮的琉璃磚,閃閃發光,美麗異常。
雖然腳下有些滑,但只要小心翼翼還是沒事的。這一路行來既驚險又刺激,木槿樂在其中,不禁有些得意的故意搖晃著。
「快下來」
突然傳來一聲嚴厲的大喊,木槿嚇得身子一震,心裡猛然一緊。還來不及研究聲音來自何方,就惶恐的一腳踩空。
剛才還勉勉強強穩定的身體此刻都往一邊傾,眼看就要掉進湖裡了,木槿完全不懂水性,嚇得胡亂的揮著手,哇哇大叫,「啊來人啊救,救」
「砰」
噴泉奔湧而出,湖水急急往岸邊退卻,形成一個巨浪猛的掀了過來。
只是一瞬的功夫,怡人平靜湖面,頓時喧騰起來。看著已然到頭頂的湖水,木槿驚得目瞪口呆,已然忘記如何反應,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水浪活埋。
突然,千鈞一髮之際,她的左手被人猛然一帶,跌下湖岸。
巨浪撞在琉璃磚上,水花四濺,沿著湖岸的邊緣「啪啪」湍流在地。
「好恐怖……」難怪從小到大,嬤嬤都說這個地方玩不得。木槿驚魂未定捂著胸口,紅潤兩頰已是慘白。
她掙扎著想要起來,卻始終不得力,身下怎麼軟軟的?
木槿彷徨低頭,驚見自己被人擁在懷裡,而他的一雙手正放肆的環在她纖細的腰間。
「你真是膽大包天,連本公主也敢輕薄!!」木槿當下就火冒三丈,剛才的驚慌無助全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氣憤的扭過頭,揚手就準備狠狠掄「色狼」一巴掌。
可是,當她看清身後之人長相時,那目瞪口呆的驚訝之態,絕對不亞於剛剛要被水淹喪命的神情。
她雙目圓睜,不敢置信道,「是你?」
頓時,四目相對。
對面男子也一樣驚詫萬分,傻愣愣道,「是你?你是公主?」
時間彷彿靜止一般,兩個濕衣男女相擁在一起,彼此驚詫呆滯的看著對方。
不知為何,那一刻,木槿的心怦怦亂跳個不停,他的出現實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從未想過在宮中他們還有機會再見。
凌泓然倒不是驚訝或驚喜她的出現,而是驚歎於她的身份。他怎麼也猜不出這個刁蠻跋扈的「小白臉」居然會是公主,他急忙放開抱住她的手,驚慌失措問,「你是公主?哪個公主?」
木槿很快平復了雜亂思緒,撅著嘴,霸道的反問道,「哪個公主?難道這流國還有第二個公主嗎?」
「你的華勝公主木槿!!」凌泓然脫口道。
的確,流國就只有一位公主,其母就是當朝皇帝的寵妃蓮妃娘娘。
據說,蓮妃美若天仙,榮寵三十年而不衰。又傳因其來自西域,身體虛寒,所生子女皆為早產兒。
這華勝公主也是,尚不足月便急急來到人世,加之她又是流國唯一的公主,皇上自是疼在心頭,愛護有加。一出生便賜封號「華勝」,寓意灼灼其華,勝平一世!
「御林軍統領凌泓然拜見華勝公主,剛剛情非得已,多有得罪,還忘公主見諒!」確定她是公主,凌泓然立即退後,單膝跪地給她行了個叩拜之禮。
「你少在我面前玩虛的,這兒沒別人,你做給誰看啊?」木槿不屑的冷哼一聲,她可記得他對她一向都是凶巴巴的。
聽她這麼說,凌泓然頓時覺得有些尷尬,面上微紅,卻也沒多說什麼。
木槿沒有理會他,摸索了一陣想要起身,卻在低頭之計猛然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然透濕,此時正緊緊的貼在身上,將她那曼妙玲瓏曲線勾勒殆盡。
她嚇得趕緊又縮了回去,臉上一陣臊紅,惱羞成怒道,「凌泓然,你這個災星。我遇見你,準沒好事!」
這話只是木槿一時氣憤,無心而道。
可是,細細想來也確實如此。
第一次,她在街上遇見了他,結果被人搶了包;
第二次,她在酒樓碰見他,結果差點和三哥的侍衛打起來;
第三次,她憤怒的在妓院撞見了他,結果自己反倒被醉漢調戲;
這次,在自家門口總算沒事吧,可是被他這莫名一叫,她好端端的賞景,卻在瞬間就成落湯雞了!
凌泓然本來就對「小白臉」不感冒,要不是看她是公主,他才懶得理她。可是,她卻還敢挑釁的說他是「災星」!
凌泓然也是凌府眾星拱月的少爺,哪裡容得下他人這般囂張。此刻他也顧不上什麼上下尊卑之分了,沒有得到木槿的點頭,自顧站起身,氣憤道,「沒看見我也濕透了嗎,遇見你,我才倒霉呢!公主,沒什麼事,微臣巡視去了!」
說罷,頭也不回的大步朝迴廊處走去。鞋子似乎也被掀起的巨浪濺濕,一步一個水印子。
他們兩個就如同渾身長滿尖刺的刺蝟,每次見面不扎個你死我活就不痛快似的。
「喂,你就這樣走了啦!」身後傳來木槿不甘心的叫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