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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鍾緯和方芳道別,等周吉平一行大包小包的回到酒店,時間已經很晚了。李東讓周吉平等人稍稍休息一下,呆會他來叫他們去吃晚飯。為方便起見,晚飯一般就在酒店二樓的餐廳裡解決。
李東是個很嚴謹的人。一般情況下,他會準時在六點半的時候來叫周吉平等人,然後大家再一起下到酒店二樓用餐。由於周吉平和古迪裡他們都是軍人出身,飲食上又不挑剔,所以餐畢的時間肯定是在七點過點。這樣的話,晚上還可以安排一些活動,時間非常的充裕從容。
可是今天,周吉平他們在自己的套房裡一直等到七點,也沒見李東露面。這顯得很不尋常,可周吉平他們又沒法跑到相鄰的房間裡去找他,那樣會讓人以為,好像他們餓得受不了了似的。所以周吉平就和古迪裡他們一直呆在會客廳裡,看書的看書,看電視的看電視。
直到七點一刻,周吉平聽到隔壁的房門一響,有人出來了。過了幾秒,李東那特有的彬彬有禮的敲門聲就響了起來。看來他一直呆在自己的屋裡,不知他在幹什麼?周吉平在心裡暗想。這時,布科已經聞聲打開了門,像往常一樣請李東進來。
按往常的情形,李東根本不會進屋,他只會客氣的讓周吉平一行準備去吃飯,然後就關上門等在門外。而這次,李東卻真的應布科的邀請走進了屋。而他這一進來,擅長察顏觀色的周吉平就發現確有異常。
李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顯得很為難似的,明顯心裡有事,肯定不是來叫周吉平等人去吃飯那麼簡單。
「有事?」周吉平微笑著問道。通過這幾天的接觸,周吉平對這個做事認真,行事周密的李東很有好感。尤其是今天和那些痞子發生爭鬥的時候,李東居然還想擋在周吉平的身前。就算知道李東根本沒那個能力保護自己,真動起手來還得自己反過來保護他,可周吉平他仍要承這份情。
「是有點事兒。」李東猶豫著坐了下來,明顯在斟酌著話語。看到他這個動作,周吉平就知道,事情應該還挺麻煩。
「哦——」李東拉長了聲音開了個頭,停了一秒鐘才想起來下面該怎麼說:「您知道,今天下午我不讓您和您的戰友見面是迫不得已的。這是我們經過仔細研究後才做出的慎重決定,我必須不折不扣的執行。包括您回家這一次,我們一直努力營造您的身份。我們認為,這對您回蒙塔亞後的工作和生活是有好處的。」
「這我知道。」周吉平神情平和的應道。
「可是——」說道這裡,李東似乎又為難了起來,又說不下去了。
「說吧,我理解你們的工作,何況這也是為我好。」周吉平鼓勵李東道。
李東點了點頭,感激的望了周吉平一眼。想了想,這才繼續說道:「現在有個麻煩……也不算麻煩了,就是有個軍方的領導找到了我們接待處。不知道他怎麼找到的,應該是有人指點吧。他鬧得挺凶的,非要見你不可。」
「他叫什麼?」周吉平不動聲色的問著。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他已經基本上可以做到從容對待了。
「他姓苟,或者……這不是他的姓,只是他外號?」李東有些不敢確定的說道。「反正他是這次奧運安保的軍方代表之一,角色挺重要的。他威脅說如果不讓你和他們見面,他今天晚上就會把他的部隊拉出北京,連奧運會安保都不管了。」
沒錯了。周吉平確定了,能說出這種狗性話的,除了狗隊長還能有誰?
「聽說那位苟……苟先生的意思是,只要見見你就成,否則就是丟官罷職也要把事情鬧大。當然,我們知道他不過就是這麼說說而已,並不會真的把部隊撤出去。但是你知道他這樣做,會讓上面很為難的,結果球就踢到我們這兒來了。」李東無奈的搖了搖頭,苦笑道。
「那你們呢?上邊應該已經表態了吧?」聽到這個消息,周吉平在心裡感歎之餘,也升起了再見當年戰友的希望。所以他看向李東的目光中,就明顯有了祈望的意思。
「呵呵。」李東當然知道周吉平的意思,他理解的笑笑道:「讓我為難的也就在這兒了,上面倒是允許你們見上一面,但卻不允許你們直接對話。」
「這是什麼要求嘛?」聽完李東的話,周吉平的眉毛都禁不住皺了起來。「既然允許見面,為什麼又不讓直接對話呢?這明顯是自相矛盾的嘛。如果是真的怕我的真實身份洩露,安排一個秘密的地方見面,再派出安全官員現場監督不就成了?周吉平對李東所說的內容十分的不解。」
「唔……」李東沉吟著道:「我感覺吧,可能是這件事情鬧得有點僵。不讓見吧,後面就會有麻煩。讓見吧,前期我們這邊領導已經把話說出去了,真要一點障礙不設,恐怕我們領導的面子也沒處撂。再者,我們領導說出的話也確實有些道理,一旦您與現役軍人見面的事情被傳出去。恐怕在出現問題的時候,有些國家就會拿這個出來說事,那個時候(中國)政府就會比較被動。而且,這對您那些昔日的戰友也不太好。」
話說到這個份上,周吉平完全明白李東目前為難的是什麼了。見,可以,但雙方不能互相交流,只能遠遠的看一看。否則,李東就會很難過,哪怕沒有人監視也一樣。至於原因嘛,主要還是為了周吉平好,有部分原因是政府內部溝通和面子上的問題。
「我明白了,你放心吧,不會給你找麻煩的。」周吉平面無表情的對李東道:「我一切聽你安排。」
「好,好,這就好。」一聽周吉平答應了,緊張了好半天的李東終於放鬆了下來:「一會兒我們下樓吃飯,我已經給訂好了三張相鄰的桌子。我們坐在最裡面,他們坐在最外面那張,中間的不會坐人。你們彼此說話可以互相聽得見,但要裝做不認識的陌生人似的,彼此都不要跨過中間那張桌子,更不能直接對話。你看,能做到嗎?」
說實話,聽到李東的這些苛刻的條件,周吉平對李東剛剛形成的一點好感瞬間都蕩然無存了。可一想到除了這種方式之外,自己再也不可能見到那些戰友,周吉平還是決定忍了。周吉平知道,如果說將來自己還可以用旅遊者的身份回國控親的話,能夠見到家人的話,這些戰友將來恐怕卻是用什麼方法也難見到了。
看到周吉平有些不太高興的樣子,李東心裡也有些心虛。他不放心的囑咐道:「您知道,他們是現役軍官,和您這樣的外賓接觸也是不方便的。您是他們的戰友,我想您肯定會為他們考慮的。」
「我該做什麼我很清楚,我答應的事情我也會記得。我是軍人出身,不喜歡別人囉囉嗦嗦的。」周吉平打斷了李東的話,顯得有些不耐煩。
「好,好,那就好,我們這就下樓去。」李東一見周吉平不悅,立刻見好就收了。
畢竟是五星級酒店的餐廳,二樓餐廳的面積還是不算小的,桌位大約有四十多張。由於是奧運會期間,酒店入住率比較高,餐廳的上座率也跟著提高了不少,大約一半兒的座位都是有人的。所以臨窗的三個空閒桌位,就顯得特別的顯眼,侍者已經禮貌的請走了數批想坐在這裡的客人。
一見到李東在餐廳裡面出現,這名侍者如釋重負,立刻主動迎了上來。落座以後,周吉平簡單的點了幾個菜,又叫了兩瓶紅酒,然後就慢慢的吃著,等待著。
大約二十多分鐘後,餐廳門口傳來一陣清晰的腳步聲,周吉平不用抬頭就知道,來了!
軍人的腳步和尋常人是有很大差別的。軍人走路,往往會自然而然的做到整齊劃一,皮鞋落地的聲音往往清晰、乾脆,絕不拖泥帶水,更不會有軟綿綿的拖在地上的摩擦聲。
果然,當周吉平放下手中的酒杯往餐廳門口望去時,他的目光正和狗隊長那激動的目光撞在一起。就在那一瞬間,周吉平的身體連著晃了兩晃,幾乎就要忍不住站起身來迎過去了。可是一看到對面李東那祈盼的眼神,周吉平把手中的酒杯在桌面上來回滑動了三次,這才控制住了走過去的衝動。
周吉平控制住了,對面的狗隊長卻控制不住。他那牛一樣的眼睛一看到周吉平,整個人的眼界裡就立刻沒了其他的東西,馬上就梗著脖子向周吉平的方向走了過來。旁邊陪同他一起來的幾個年輕些的人見事不妙,立刻伸手拉住他。但他們幾個人又哪裡拉得住犯了狗脾氣的狗隊長,再加上這是在酒店,幾個人也不敢動作太大引人注目。結果,幾個人硬是被狗隊長拖得往前走了四五米。
直到這幾個人中年紀最大的一個人站出來,強行拉住狗隊長的一條手臂,然後又當胸打了狗隊長一拳,低聲說了幾句什麼,狗隊長的情緒這才安定下來。
狗隊長一行六個人,雖然都穿得是整齊的西服,但這六個彪形大漢的氣質與他們的服裝明顯不協調,看上去總有那麼點彆扭。周吉平認真的看了看,在這六個人中他除了認識狗隊長和小龍,其餘四個人一個都不認識,估計是陪同狗隊長的身份。至於那個頭髮都有些斑白的年長者,一看就是能震得住狗隊長的角色。別看他的年紀雖大,但他腰板挺直,週身並無半點萎靡之態。
一直到坐下,狗隊長的眼光也沒離開過周吉平,那有些急促的呼吸已經表明了他的情緒已經激動到了無法自持的程度。
「嘿,說你呢?要點什麼?點菜!一進來發什麼楞啊!」年長者重重的拍了拍狗隊長的肩頭,硬生生的把狗隊長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別看狗隊長跟別人犯狗性,可在這位年長者的面前,他卻老實的像個乖孩子。「沒事兒,我沒事兒,點什麼無所謂,來點酒就成。」
「不行啊,頭,我們哪能渴酒?」小龍插話道:「這個時候……」
「怎麼的?怎麼不能喝?」一聽小龍這話,狗隊長立刻原形畢露。「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麼?嗯?」
「我明天還得執勤呢……」小龍的聲音壓得非常的低。
「少你這根蔥就不做菜了?你們營沒你就什麼也幹不了了?你這兵怎麼帶的?要打仗時你死了,你們營還不散了?」狗隊長脾氣一上來,完全口無遮攔,說話的聲音之大讓周圍吃飯的人直皺眉。
「哎哎哎……」年長者不滿的發話了:「你怎麼那麼多話?這是什麼地方,講點素質好不好?行了,來兩瓶五糧液得了。他們別喝,你喝多了今晚就住我那兒。」年長者一發話,狗隊長不說話了,侍者也拿著點好的菜單下去了。
「你說你,都這麼大歲數的人了,怎麼還天上一腳地上一腳的?都干到上校了,怎麼就不知道改改你那臭脾氣?」看狗隊長不在說話,年長者依然不依不饒的責備著,但言語之間卻盡顯慈愛之意。
「改不了啦!」狗隊長擺出一副吊兒啷當的樣子,眼光卻在年長者和周吉平之間游移著:「再說了,我改了又能怎麼樣?我已經是上校了?像我這樣的,差不多就到頭了,我也沒什麼指望了。」
「胸無大志!」年長者責備道。
「我還能有什麼志?這麼多年了,我成也這脾氣,敗也這脾氣。這陣兒再改,晚了。人都得罪光了,再想把人家哄樂了,那得花多大力氣。有那功夫,我還落得個開心呢。」狗隊長,哦,現在應該叫狗上校,帶著點孩子氣狡辯著:「再說了,上校再上一步那是大校,那一步得多難?那傢伙,大校那可就是准將啊,我自認我沒戲。」
「你怎麼知道你沒戲?你現在才多大風數?不才剛四十五麼?」年長者道。酒上來了,年長者主動替狗上校斟上了一杯酒。這個動作表明,他很器重狗上校。
「當然沒戲。最起碼搶下面人功勞的事情我就做不出來,可不搶功我拿什麼陞官啊。所以說,還不如痛痛快快的干幾年,然後高高興興轉業。不管回地方幹什麼,我也落個光明磊落。」狗上校回答道。
「你呀,看事情想事情就那麼偏激。你們那兒可是出過一個大校的,你怎麼就不知道會再出一個?」年長者道。
「您是說老紀?老紀我服啊!那無論是業務水平,軍事水平,還有思想政治工作,那都拿得出去。可就那樣,他提大校不也是因為積勞成疾,上安慰他麼?現在一年有一半兒時間住院。是,國家是對得起他,待遇、醫療都夠意思。可他自己不得受罪不是?家裡也顧不上啊?老紀那樣才提個大校,我要提大校那非得壯烈犧牲才有機會呢。」狗上校口無遮攔道。
「烏鴉嘴!」年長者笑罵了一句,不再說話。
周吉平知道,狗隊長嘴裡的老紀就是紀教導員,當年是狗隊長的搭當。
「來,為老紀早日恢復健康,干一個。」年長者說道,同時舉起了酒杯。
狗上校也舉起了酒杯,只是目光卻望著周吉平的方向。周吉平沉默著,也舉起了酒杯,表面上向著李東,實際上卻是向著狗隊長說道:「我敬你。」李東尷尬的放下筷子,抓起酒杯,可此時周吉平已經一飲而盡。
「人吶,不能和命爭。」狗上校一杯酒下肚,話說得更利索了。「當年我有一個兵,那傢伙剛剛的,各方面都相當過硬。就差一點,就快要去上軍校了,結果傷了。哎呀——你說我這個心疼啊!後來咱軍區醫院給治了,可是再也沒法在部隊干了,只能回地方。我當時,就覺得特別對不起他,你說這人一輩子不就毀我手裡了麼?」
「那,要怨也怨我呀!都是我的事兒,才讓他負的傷。」小龍苦澀的插話道。
「不怨你!那是意外……別打岔!」狗上校的話被打斷,他不高興的瞪了小龍一眼,繼續說道:「結果您猜這小子現在怎麼樣?」狗上校問那年長者道。
「怎麼樣?」年長者配合著問道。
「牛了!」狗上校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真如同牛眼般的大,臉上現出一副吃驚的樣子。「現在這傢伙移民了,據說管著好幾百萬人呢!您說當時他要是還在我手下,現在能幹到哪一步?頂多比小龍高點有限吧?」
年長者笑而不答,一邊點著頭,一邊卻向周吉平的方面「無意」的掃了一眼。
周吉平知道,狗上校說的那個人就是自己。
「來,為那個管著好幾百萬人的小子,乾一杯!」年長者舉起杯來,對狗上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