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一道影子在周吉平眼角的餘光中一閃,廣場四周又靜了下來。杜卡站到了周吉平的面前,友好和善地笑著。
這還是那個杜卡嗎?同樣的肌肉強健,但臉上的殺氣跑到哪兒去了?如果不是先前杜卡那充滿恨意的目光實在是太深刻了,周吉平簡直覺得眼前這是另外一個人。
杜卡掃了伊琳一眼,伊琳正在低著頭看著地面。
「吼(現在部民都叫周吉平為「吼」),吵叮吸!#¥%%%……」杜卡對周吉平說著,好像在商量什麼事似的,四周依舊很靜。
杜卡說完了,看向伊琳,周吉平也看向伊琳,伊琳卻沒有動,好像根本沒聽見似的。
應該不是好事吧?周吉平暗想,要麼伊琳為什麼不給翻譯?
杜卡等了一會兒,見伊琳沒動靜,很大度地笑了笑——這可難不住他。杜卡繼續面帶笑意地,「呵!」了一聲,指了指周吉平腳上的草鞋,然後再「哦——」拉長聲音說了一聲,同時用手在自己身上畫了一圈。
這下明白了,杜卡是要用自己身上的東西,換周吉平腳上的鞋。
可是,怎麼總感覺不對勁兒呢?
看向四周,廣場上的人們都看戲似地看著這裡,氣氛尷尬。再看木棚裡,酋長面色陰沉,似乎很不高興的樣子。看向身邊的伊琳,已經好像是在強壓怒意了。
把目光再投向杜卡的眼睛,周吉平從杜卡的眼裡又讀出一種別的東西,隱藏在和善背後的,試探?挑釁?不屑?強壓的怒火?
沒有等太長時間,周吉平憑直覺就做出了判斷,這樁交易自己必須要做。做了,對自己絕對有利。於是,他的目光開始在杜卡身上游移起來,搜尋著哪件東西對自己更有用。
杜卡傻了!他沒想到周吉平的眼睛真的在自己身上搜尋起來,這個白人,酋長的女婿,真的是從事賤業的人?以前的一切擔心都多餘了?
刀,周吉平一眼就看上了杜卡腰間的武器,這才是對自己最有用的。誰想杜卡還沒等周吉平說話,飛快地拔下刀子,回手扔向身後自己的獵隊那裡,接著搖著頭沖周吉平表示著:除了刀,身上東西隨便挑。
反應還真快!周吉平暗罵著,眼睛繼續在杜卡身上游移著。從杜卡的肩膀上方看過去,酋長的臉陰沉的厲害。
達蒙獵手身上的東西不是很多,看來他們很清楚過多的配飾是會影響打獵動作的。除手腕和脖子上的金屬環外,杜卡的肘上還有用豹皮做的護肘,腰帶也是用豹皮做的,按價值哪樣也比草鞋要高。
看周吉平似乎真的要和杜卡做生意,伊琳連忙阻攔:「不要……!」
杜卡不屑地掃了伊琳一眼,淡淡地說了一句話。這句話不用翻譯周吉平也能猜出大概,肯定是『男人之間的事,女人不要摻合』之類。只有這時杜卡那冷冷的一眼,才露出他心中的寒意。
周吉平似乎沒有聽見伊琳說話,專心而認真地看著杜卡身上的物件,像個標準的生意人。
最終,周吉平的眼光落在杜卡的項鏈上。
這是什麼做的?象牙?不像,太細了,疣豬牙做的?上次朋熱獵到的那個也比這個也要粗。而最讓人注意的是每段管狀物中間間隔的幾個像硬幣的東西,看上去很久遠了似的。
就這個吧。周吉平用手指點著杜卡的項鏈。這回輪到杜卡捨不得了,顯然這次交易超出了他的預期。
用手摸索著項鏈,杜卡猶豫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見杜卡反悔,周吉平立時露出一臉不屑的奚落表情,鄙視的態度是完全不用翻譯的國際語言。
這下杜卡耐不住了,忍著心疼,摘下項鏈交給周吉平。
「年輕,沒城府,禁不住激。」周吉平暗笑著給杜卡下了斷語。接過項鏈,仔細看去,果然是硬幣,只是篝火太暗,一時看不清上面的字。
給完項鏈,杜卡卻沒有走人的意思,眼睛緊盯著周吉平腳上的鞋。
想換這雙?不成,這雙是我的。周吉平比劃著,表示這雙鞋太小,杜卡穿不了,然後伸出腳讓杜卡比了一下,確實小一些,這下子杜卡沒轍了。
周吉平比劃著,指著天,意思說現在天黑了,等天亮再給杜卡做。弄明白了周吉平的意思,杜卡想了想,向著自己的獵隊方向喊了一聲,把一個女孩兒叫了過來。周吉平認識她,她就是明天就要和杜卡結婚的人,木馬貝的孫女,巴法達的妹妹。
「加利葉。」杜卡向周吉平介紹著,周吉平點點頭。接著杜卡指著加利葉的腳,又指指周吉平的腳,然後又像剛才似的在自己身上畫了一圈——要為加利葉也做一雙?
弄明白杜卡的意思,周吉平點點頭,卻沒有再從杜卡身上找東西,只是比劃著表示祝賀他們,這一雙是送給他們的。實際上周吉平並不是玩買一贈一的優惠遊戲,而是因為他覺得杜卡身上的東西對他根本用不著。
看周吉平很大度友好地祝福自己,杜卡似乎也放鬆了許多,比較真誠地和周吉平握了握手。
此時的加利葉一副被杜卡打動的表情,淚水在眼圈裡打著轉,胸脯挺得老高,似乎為能嫁給杜卡這樣的男人驕傲。從始至終,伊琳都一言不發,只是周吉平讓加利葉與伊琳比比她們腳的大小時才動了一下。
看著杜卡與加利葉相攜離去,周吉平感覺自己似乎消除了某些危險,但卻又說不清楚是什麼。
篝火旁的人們,話似乎少了許多,木棚裡的酋長面色也恢復了正常,似乎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不過周吉平知道這些表象都是假的,自己應該是觸動了什麼,只是人們都沒有表示出來而已。
「他在侮辱你!」回到草房,伊琳的第一句話就讓周吉平怔住了。
「他在侮辱你,加利葉也是,她也在侮辱你。」藉著門外篝火的閃光,周吉平看到伊琳淚眼婆娑,看得出她已經是忍了很久了。
「這沒有什麼關係啊,就是做兩雙鞋而已。」周吉平恍然不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