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啊貓……」
啪、嘩——
大雨霎時間瀰漫了整片天地。
初夏時節忽如其來的雨將庭院中的人打了個措手不及,丫鬟慌忙的奔跑,收拾著掛在院子裡的衣物,灰色的雨幕像是籠罩了整個樓院外的景色,打開的窗戶裡,白皙的足尖正在逗弄著躺在地上的貓。
「喵。」不堪受辱的貓張牙舞爪地叫了出來,趕跑了那只愚蠢的人類。床上,頭上纏了繃帶的錦兒收回纖足,無聊地眨了眨眼睛。
於是打敗了人類的貓兒趴在那兒繼續打盹了,錦兒看了片刻,又伸出了足尖去點它,這次撓的卻是它的肚皮了,小貓晃了晃頭,半個身體側起來,過得片刻終於被整個推翻。白皙的纖足在它的肚皮上輕輕揉著,小貓四腳朝天,發出了滿足的叫聲。
「唉……貓啊貓,我好無聊啊……」
錦兒輕聲說道,但小貓享受著人類奴隸的按摩,瞇著眼睛不理她。
「雲竹姐有事,跟那個蘇……嗯,跟蘇家姐姐走得又近,小嬋雖然跟我好,但也是她們那邊的,她們都有事,我纏著頭又不能亂跑下去……嗚,那個寧毅什麼時候回來啊……」
雨在窗外下,遮住了房間裡竊竊私語的少女心事。錦兒看著腳下小貓的愜意,仰著頭歎了口氣。
「貓啊貓……我要是像你這樣多好,被人踩來踩去也不生氣,逗一逗就很開心。唉。我好傷心啊……也不是,我不是傷心啦,可是啊,雲竹姐她叛變了,跟那個……蘇家姐姐變得很好。你知道嗎。她是大商人啊,什麼事情都記得很清楚的,我以前因為雲竹姐的事情跟她說過重話,她以後一定會給我小鞋穿的……」
「你知道嗎?我本來啊……一直都很想嫁過來的。因為嫁過來。我就也有人收留了啊。跟你一樣對不對……可是越到要成親了,我就越擔心。而且成親也很奇怪啊。那天本來很開心的,忽然就打起來了,我迷迷糊糊的找寧毅,然後腦袋就被碰到了。接著寧毅也出去報仇……我又沒法下床,等到反應過來,一點喜慶的樣子都沒有啦。你說,我到底算是嫁過來了呢,還是沒有嫁過來……」
少女苦惱地摸著頸項:「以前聽金風樓裡嫁出去的那些人說,一旦過了門,就是有家的人了。雖然以前跟雲竹姐在一塊也算是家。但是跟這個是不同的。可是啊……我現在都沒有嫁了人的感覺,沒有那種忽然一下就變成另外一個人的想法。我知道雲竹姐也有些不知所措,可我不敢跟她說……」
「我以前什麼事都可以跟雲竹姐說的……」她「嗚」了一下,「可是這次。我知道雲竹姐也在擔心寧毅,我就不好提起來了。貓啊貓,這就是共侍一夫以後的感覺嗎?我跟雲竹姐有了同一個相公了……嗯,寧毅……」
她口中微微歎氣,坐了起來,將那隻小貓舉在眼前,與它對望了片刻。小貓的眼睛大大地睜著,兩隻短短的爪子一動不動地往前伸,錦兒便也瞪著眼睛望著它,過得片刻,鼓了鼓臉頰往它靠近,但終於害怕被小貓抓,將它放下了。小貓趁機跳下床去,跑出屋外,也在此時,外面的雨聲中傳來了不一樣的喧囂。
錦兒心中一動,赤足跳下床,踮著腳尖小跑到床邊朝外偷看。隨後張了張嘴,又小跑回去。雨中的那一陣喧囂持續了好久,漸漸平息下來之後,有人從樓梯那頭過來,然後轉進房間。
房間裡的床上,頭上包著繃帶的少女側身睡在那兒,微微蜷縮著身子。微涼的空氣中,少女的身體纖秀、修長,由於頭上的傷,令她整個人看來有些單薄,**的小腿、雙足露出在空氣裡。
寧毅輕輕地在床邊坐下,伸手拉起旁邊的薄毯,盡量輕巧地給她搭上。然後便坐在那兒靜靜地看她了。
眼前的少女有著迷人姣好的面容。秀眉如黛,下面是睜開便顯得靈秀的雙眼,小巧的瓊鼻與雙唇,輕盈的下巴。縱然此時顯得單薄,她所擁有的也是最為輕靈美好的身形。寧毅的手指順著她的小腿輕輕地往上滑去,以盡量不吵醒睡眠者的觸碰勾勒出少女身體起伏的線條,待到了肩膀時,才緩緩往下,經過手臂,觸碰了她的手指。
手指輕輕地勾住了。寧毅朝錦兒的臉上看去時,卻見一隻睜開的眼睛,正在飛快地閉上。
「呃……」
寧毅微微偏了偏頭。
錦兒還在緊閉著眼睛,只是眼皮之下飛快地動著,過得片刻,她像熱帶魚一般的鼓起了雙頰,睜開眼睛,露出了抓包後的尷尬表情。寧毅才露出笑容,她倒是用力地坐起來了。
寧毅道:「你有傷,先別……呃……」話音未落,錦兒啪的一下靠近來,下巴擱在他肩膀上,用力地抱住了他。隨後寧毅也只得將她抱住了。
機智勇敢的錦兒閉著眼睛:這下不用解釋自己在裝睡了。她隨後滿足地感受著他的擁抱。寧毅的一隻手扶在她的後頸上,另一隻手順著她的脊背撫摸著,然後滑下去了,將她小心地摟了起來……
錦兒的身體瞬間僵硬了一下,她感受著他將她放在床上的動作,心忽然就跳得很快。不過寧毅隨後並沒有壓在她的身上,而是拉著她的一隻手,在旁邊躺下了。
「你身上有傷,不應該這麼大動作。」
錦兒與他並排躺了好一陣,終於睜開眼睛,輕聲道:「其實……我的傷已經差不多好了?」
「嗯?」
錦兒伸手碰了碰頭上的繃帶,小聲赧然道:「已經差不多好了……」
寧毅愣了愣,然後忍不住笑了出來。錦兒抿著嘴有些害羞,寧毅躺著倒是放鬆了精神:「其實看你頭上頂著繃帶的樣子,讓我想起了我剛醒過來的時候。」
「嗯?」
「被薛進打了,然後剛醒來的時候,頭上綁著繃帶。後來知道也是在成親的時候被打的。」
「我……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被打的……」錦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著。寧毅便也笑起來,他倒是知道的。
成親那天晚上的局勢頗為混亂,對於錦兒來說,恐怕稱得上是刀光劍影。隨後又見了血。錦兒啊啊啊的亂跑。似乎是見到有人行刺寧毅,過來想要幫忙。隨後直接摔了一跤,過了一陣之後寧毅發現時,錦兒的頭上都是血,以至於刺客跑掉之後。他當時就召集了可以動用的力量想要追蹤。
後來大夫看過之後,才知道她頭上的血多是別人的,至於她本人,雖然也摔到頭,但傷勢看來不重,出血應該也不多。寧毅鬆了一口氣,當時堯祖年、紀坤、覺明等人的力量也已經動用起來。紀坤也準備出手,只是寧毅已經將人召集起來,便順勢追下去,隨後更詳細的訊息過來。最終才形成了桃亭縣的慘案。待到寧毅返回來,錦兒的傷勢,倒是已經好了。
「不過,立恆你對以前的事情還沒想起來嗎?」
「想不起來了吧。」聽到錦兒的問題,寧毅笑著答道,「想不起才好,我們不是同一個人了……對了,我幫你把繃帶拆掉?」
「不要,很難看的。我要你不在的時候自己拆。」錦兒慌忙搖頭,過得片刻望著寧毅道,「其實我有時候會想立恆你失憶以前是個什麼樣子。」
「書獃子吧……」寧毅道,「據說住在一個小胡同裡,只會讀書,同窗不待見老師也不喜歡,寫的詩也難聽,大概只有大海啊你都是水,駿馬啊你四條腿的水平……」
錦兒笑了出來:「不過,我還是會去想你以前在哪。你想啊,也許你是故意裝作什麼都不懂的呢,你那麼厲害,躲在江寧城裡,也許有什麼時候嶄露過頭角……那個時候我還在金風樓當花魁呢,我就想那時的事情,見過的人,聽說過的事情,想知道一個叫寧立恆的名字的事……不過想來想去,之前確實是沒聽過了……」
這應該是錦兒私底下的小心思了。寧毅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她可能是想找點與自己的私密記憶,不過那時候的寧立恆,確實是不折不扣的書獃子一名,哪裡有機會見到元錦兒這樣的花魁——哪怕是見過,錦兒恐怕也不會留下任何記憶吧。
兩人躺在那兒,牽著手,隨後又說些瑣瑣碎碎的想法。錦兒其實是有些緊張的,不知道寧毅會不會立刻對她幹點什麼,寧毅說了一陣,道:「其實這次趕回來,主要是帶一些東西就得立刻北上了,今天晚上大概只有一天的時間,明天就得動身。」
「剛回來……就得走了嗎?」錦兒望著他,微微有些失落。
寧毅點了點頭:「下面還有些東西在點在搬,有事情要處理,我只是來看看你,沒辦法呆太久了。得等到吃飯的時候再來看你。」
「嗯。」錦兒失落地點了點頭。
「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你該叫我相公。」寧毅從床上起來,笑道。
「……相公。」錦兒躺在那兒望著他,這個時候,卻連扭捏的心情都沒有了。
寧毅在她的鼻樑上落下一個吻。
他走出去之後,錦兒看著他的背影,便也從床上爬了起來。事實上,寧毅目前的四個妻妾當中,唯一一個還是處子之身的便是她了,但想想寧毅只能住一晚,當然是要陪著大婦,如此一來,心中便有著些許的落寞,但隨後還是從床上跳了下來:「翠桃!翠桃!你在哪裡,快來啊,幫我打熱水來,我要拆繃帶——」
她料想寧毅已經走遠,口中這樣喊著丫鬟,隔壁一個院子的廊道間,寧毅回頭看看,忍不住笑了起來。待到得前方,蘇檀兒正在那等著他:「見過元……嗯,元家妹子了?」
「嗯」寧毅點了點頭。
「她受了傷,心情有些不好,似是怕我欺負她。」蘇檀兒抿嘴一笑。
「她其實挺膽小的,叫小嬋多陪陪她吧。」
「嗯,你也要早些回來,四個女人和一個孩子等著你。」她仰著臉,目光清澈,寧毅便也只得點頭。
夫妻倆說著,走過一道院廊,前方的房間裡,便有些人在整理著東西,準備再度裝箱搬進馬車的。進門的第一相,便是一些圓形的,西瓜般大小的石頭,寧毅拿著在手上掂了掂,隨後開始向旁邊人詢問與此配套的引火裝置的研發進度。
那些石頭,叫做地雷。
雨在下。周圍的人忙忙碌碌,還在將更多的東西打包,搬上馬車。
ps:
五二二章將虎王寫成了王慶,實際上是田虎,已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