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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綠楊滿院中庭月 文 / 四海無人對夕陽

    「說說看,」苻堅等所有人都躬身退出殿外便朝鄧羌笑開了,一邊笑,一邊揚了揚手中的帛書,「這封書函,你到底是用了什麼法子迫得景略寫的?」

    鄧羌濃眉一皺,雙手撐著身前的窄幾往前一探,幾乎跳了起來:「難道他說是我逼迫他寫的麼?明明當初是他自己答應我的!」

    「答應?」苻堅收了笑容,一邊重複鄧羌的話,一邊還有些疑心地打量了他兩眼。鄧羌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又見苻堅原來並不知道自己陣前要挾王猛的事,不由得大大懊悔。只是話已出口,後悔也來不及了,苻堅想了一會兒便明白了事情的前後緣由,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說:「難道將軍曾說不給司隸校尉就不出戰?」

    鄧羌沉默了一會兒,有些不服氣地反問:「難道陛下覺得鄧羌不配做司隸校尉?」

    「自然不是!將軍武功蓋世,朕只恨這些官職都不夠彰顯將軍的功勞,又哪有覺得將軍不能做司隸校尉的道理?!」苻堅又急又快地說完,見鄧羌的臉色好看了點兒,又笑,「只是,將軍真的要做司隸校尉麼?」

    「將軍別急,先聽朕說完——這司隸校尉除了監察朝中百官,還要督察京畿地區七郡的政務,您要是做了司隸校尉,那可沒有橫刀躍馬、直入敵陣、將敵軍主帥斬於馬下的快意,許多想也想不到的案牘瑣務會讓人疲於奔命,還有種種錯綜複雜的利害關係也讓人騰挪不開,你真的要做這個,不要做馬到功成之後接受萬眾高呼的無敵將軍?」

    「將軍早先年同景略一道整肅過京城的法紀,想必也知道吏務的繁雜瑣碎,遠沒有戰場上刀槍相接的乾脆利落,您若是當了司隸校尉,少不得就要在堆積如山的尺牘裡耗到白髮蒼蒼了,這些,您可想好了?」

    「還有啊,鄧將軍,您若是在朝為官,御史台的那幫大人可免不了要對您的舉止進退挑三揀四,連朕也免不了這個吶——」

    苻堅說一句,鄧羌臉上的猶豫之情便多一分,聽到最後,又有些不信了。苻堅見狀滿不在意地吩咐身側的慕容衝去取素帛和筆,等慕容沖取來了,一邊伸手接過,一邊抬頭同鄧羌說話:「將軍,您要是真想好了,朕這可就下旨了。」

    鄧羌看他還真往上寫,終於信了,嘟囔著說:「其實我也不是非當這個司隸校尉不可——這不是覺得帶兵打仗總歸是個武夫,不夠清貴體面嘛——」

    苻堅聽了哈哈大笑,扔了筆,往身前的憑幾上一靠,極誠摯地說:「將軍既然說心底話了,那麼朕也說說心底話吧——將軍長於武略,有廉頗、李牧之才,朕一向極看重的。朕意混一四海,日後要仰仗將軍長才的地方還很多,實在不願意讓將軍將刀劍束之高閣,埋首尺牘之間。將軍若能助朕南蕩揚、越,北平匈奴,亦可成就一番不朽之事業,光耀千古,豈不是比當一個司隸校尉榮耀得多?」

    鄧羌想了一會兒,點頭。苻堅又笑:「將軍能讓景略代人求賞,這個本事可當真不小,幾時說給朕聽聽吧!既然景略都開口了,朕也不能什麼封賞也沒有——省得你回頭去罵景略哪!」說到這裡,臉容一肅,端正了身子,說:「朕擢升你為鎮軍將軍,位特進,如何?」

    位特進,那便是日後朝會時鄧羌只屈居三公之下了。鄧羌一聽大喜,磕頭至地:「謝陛下!」

    苻堅哈哈大笑著起身,過去雙手攙起了鄧羌,又溫言勉勵了幾句才吩咐人將鄧羌送出去了。

    苻堅回頭時臉上還掛著笑,突然瞥見慕容沖皺著眉頭、一臉困惑地瞧著自己,有些奇怪地問:「怎麼了?」

    慕容沖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其實陛下原本就沒打算讓他當司隸校尉吧?」

    苻堅一笑,沒說話,只是回到葦席上的漆几旁坐下了。

    ※※※※※※

    合歡樹的葉子在陽光下呈現出嫩柳般的色彩,綠中泛著黃,好像陽光照耀下一片光潔澄明的春水。陽光落過合歡樹羽毛狀的葉子,在廊下半卷的細竹簾上跳躍出閃爍不定的光。

    苻堅走出略有些陰暗的屋子,看見慕容沖正伏在簷廊的欄杆上,看台階下的幾個宮女玩斗草。許是覺得這種遊戲極有趣,他並沒有發現苻堅的到來,直到那幾個小宮女有些驚慌地將草隱入袖中、跪下行禮,他才回頭看了一眼,也跪下行禮了。

    苻堅笑:「鳳皇真是小孩子,這種小孩子和女孩子的玩意兒也這麼喜歡麼?」

    慕容沖聽了臉色一變,沒有說話,只是伏到地上行了一禮,似乎是默認了。

    苻堅想了一下,有些突然地走過光亮得像潑過水的長條木地板,俯下身子拉起了慕容沖,攜著他走下了台階,邊走邊問:「朕記得朕小時候在鄴城的時候,鄴城的貴家少年郎都喜歡挾彈出遊,鳳皇會玩彈弓嗎?」

    慕容沖一聽就笑了起來,眼睛好像會發光一樣閃閃發亮:「這個我也會的。」

    彼時彈弓的形制和弓箭很像,宋牙取來呈上之後,站在空地裡的苻堅朝遠處的楊樹比了比,便將彈弓交給了身邊的慕容沖。

    陽光很大,將眼前的地面照出一片白光。慕容沖抿了抿嘴,鬆開彈弓,泥彈丸倏地逝入空中,過了一會兒,遠處的宋牙搖了搖頭,喊:「未中——」

    苻堅笑了起來,伸手取過慕容沖手中的彈弓,嘴裡還挺親暱地說:「這也叫會麼?」

    遠處路過的苻融與趙整聽見嘻笑的聲音便側頭來望,瞧見苻堅與慕容沖在一塊空地裡擺弄彈弓,趙整緊緊地皺起了眉頭,語氣極不滿地說:「陛下早先年說要追蹤漢武,現在好了,連韓嫣都有了!」

    苻融看了他一眼,苦笑一聲,沒說話。

    那天晚上,苻堅住的宮殿極安靜。院落裡密密的垂楊好像水墨畫出的寫意,在一團黑影上浮著極淺的黑色,好像籠了一層輕煙。天上,天心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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