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斜,申時末。
念祖牽著老牛回到家,何蓮正在廚房裡準備晚飯,堂屋裡,何桃和傅石盤腿坐著,冬枝、冬葉分別被他們抱著坐在自己腿上,而站在他們面前的則是大荒地的最後一名成員——陶念宗小朋友。
只見短胳膊短腿的念宗小朋友的繃著包子臉,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握著一本《三字經》,晃著小腦袋一字一句地念著:「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竇燕山,有義方,教五子,名俱揚……」
學堂裡授課用的是官話,念宗上學兩個月官話已經說得不錯了,如果忽略他因為換牙說話有些漏風的話,倒真是字正腔圓、抑揚頓挫。
自從念宗上學以來,每天回到家都要把他在學堂所學的教給何桃。傅石出門回來後知道這件事以後,就主動要求自己也要參加到學習裡來,他的理由比何桃的又多出了一個——媳婦那麼厲害,我咋能大字不識一個呢!
而雙胞胎麼,則是相當於接受早教。
於是大荒地便每天都會上演這麼一幕幼子教書的畫面。
「今天我們要講的是第三句的前半段,昔孟母,擇鄰處,」,念宗完全照搬了學堂的教學模式,每天開講之前都會把整篇《三字經》念一遍,然後再來詳細解釋當天要學的章節。
「前面一句就是孟母三遷的典故。孟母就是孟子的母親,有人知道孟子是誰嗎?」
「我知道,孔孟之道的那個孟!」,何桃舉手回答。坐在她腿上的冬葉也舉起手來跟著說了聲「孟」,冬枝聽了也跟著喊了一聲「孟」。
「說道聖人怎麼能用這個那個的呢?!這是對聖人不尊重!」
念宗的包子臉一鼓,氣場全開,讓何桃隱約看到了太叔公的老夫子臉,立馬就繳械投降:「嗯,知道了,是孔孟之道的孟……」
傅石保持沉默。昨天他把「苟不教」想成了「狗不叫」,鬧了個大笑話,他就下定決心絕對不再不懂裝懂,認真聽講才是正理。
「孟子的父親在他三歲時去世,他由母親一人養育長大。孟子小的時候,他們家住在墳地附近。他看多了別人哭拜和修墳墓的事情,就把這些當成了遊戲,孟母覺得這樣不好,就把家搬到了集市,孟子又模仿別人做生意和殺豬,孟母也覺得這樣不好,又再次搬家,搬到了學堂附近,孟子就跟著學生們學習禮節和知識,孟母覺得這才是孩子該學的,心裡很高興,就不再搬家了。好了這句話的意思我已經講完了,你們有沒有悟出什麼道理?」
「環境對孩子的成長很重要!」,何桃又舉手說道。
念宗虎著小臉點點頭:「對。還有沒有悟出別的?大叔,你說說看。」
傅石冥思苦想中:學人哭拜是挺不對的,但是也沒有必要因為這個就搬家啊!好好教育他不就行了。做生意和殺豬為啥不好?都是正經營生。直到孟子跟人讀書了孟母才高興了,就說明啥都比不上讀書!
「讀書好!」,傅石斬釘截鐵地說。
「……」,何桃跟念宗同時嘴角一抽,基本上所學的每句話最後傅石都能用「讀書好」三個字來總結。
「這個故事除了講了環境對孩子成長的重要性以外,還表現了『母愛』,孟母為了自己的孩子不辭辛苦,三換居所。」,小朋友開始發散教育,一字一句地把課堂上聽來的複述出來:「正如《詩經》所言,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撫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
不止是傅石,連何桃的眼睛都成了蚊香狀——啥意思啊?!
念宗又把引用的話解釋了,最後總結道:「父母的恩情如同天地一樣廣大無窮,我們應該遵從孝道,孝敬父母,不能行不孝不悌之事!」
何桃從蚊香狀態恢復到正常值——太叔公的講義最後總是能跟孝道掛上關係。
不過這時代的大流就是如此,皇帝老子也經常把「以孝治天下」掛在嘴邊,孝道可是寫進了律法的!
《大齊.名例》有言:謂告言詛詈祖父母父母;祖父母父母在別籍異財;供養有缺;居父母喪身自嫁娶,若作樂,釋服從吉;聞祖父母父母喪匿不舉哀;詐稱祖父母父母死。
其中祖父母父母在別籍異財這一條就是把「父母在不分家」「不藏私房錢」給法律化了。要是被告後查明無誤的話,會被杖責一百,且責令改過。
「好了,今天就講到這裡。明天你們要講之前所講的都背熟了,每人還要寫十張大字,我回來檢查!」
念宗佈置完課業以後,伸手使勁揉自己的包子臉——虎著臉說了半個時辰的話,臉好酸哦!
「開飯咯!」,何蓮也適時地叫了一聲。
小課堂正式下課,何桃和傅石將雙胞胎安置在飯桌邊的寶寶椅裡,然後一人塞給他們一個奶瓶,上完「早教課」後「身心俱疲」的小傢伙們抱著奶瓶歡快無比地喝了起來。何桃他們這才坐下自己吃飯,一邊吃還要一邊記著時不時地喂小傢伙們一口雞蛋羹或者米糊糊。
今晚上吃的紅燒雞,聞到香味的花卷和饅頭(當初何有梁送的兩隻小奶狗)從大後院跑了出來一直在桌子底下打轉,等著主人賞幾口。
眼下正值酷暑,就算是到了晚上高溫也還未褪去,一頓飯吃下來,每個人都出了一身汗。念祖和何蓮洗碗收拾,小小先生念宗則要忙著去完成他自己的課業,何桃和傅石兩個大懶蟲也有自己的事情做——給雙胞胎洗澡澡。
入夏以後雙胞胎最喜歡的就是泡水了,每次都在大木盆裡玩得不亦樂乎,而且,他們現在最喜歡就是扔東西。不管什麼拿到手裡立馬就去扔出去,然後笑得一臉口水地對著爹娘,讓他們再撿回來,不給撿的話她們就一個勁地拍水捶盆子,弄出各種聲響,當然終極武器就是——放聲大哭。
其實這是嬰兒發育期間很正常的表現,沒經驗的何桃果斷地覺得自家閨女冷艷高貴范兒了,還為此深深滴煩惱了一番。
「石頭,今晚上,我給你個驚喜!」,何桃直接把傅石給雙胞胎做的一筐木偶搬出來放在旁邊,雙胞胎扔了她也不去撿,坐著直接從框裡拿一個補上去。
「啥驚喜?」,傅石不時地扶一把盆裡的孩子,以免他們直接躺下去把自己淹著了。
「說出了就不是驚喜了呀!你就等著吧!」,何桃仰著腦袋一臉高深地說道。
傅石想了一陣後說:「我猜估計跟芒硝有關係!」
之前何桃突然莫名其妙地讓他去藥店買了大量的芒硝,還特意囑咐他不要在一個地方買,分散開來,不能讓人知道是誰買了。其實她不囑咐他也不可能在一個地方買到幾十斤,原本就不是日常大量會用到的藥品,每家藥店都只存了那麼幾斤,他可是跑遍了七八個鎮才好不容易湊齊了五十斤。
除此以外,最近何桃沒有任何的異動,所以他一猜便猜出來了。
「就算你猜出了跟芒硝有關係,你也猜不出來到底是為啥!」,何桃很自信地說。
到了就寢前,何桃把雙胞胎送到了何蓮屋裡,連傅石也被她用正在準備驚喜的名義暫時關在了門外。她進屋後先把窗戶都關齊了,又把油燈的燈芯往油裡按了按,只留出豆大的火光,然後迅速脫掉了衣服,光溜溜地往躺椅上一趴,而在臥榻腿腳地上擺著一大盆冰塊!
冰塊,沒錯,何桃折騰了一個多月終於成功地把冰塊倒騰出來了。
「石頭,你進來吧!」,一切準備就緒後,何桃衝門口喊了一聲。
傅石一進屋就說了一句:「屋裡咋跟刮了陰風似的,冷嗖嗖的啊……」
能不冷嗎?何桃把製出來的冰塊放滿了屋裡的四面八方,藉著昏暗燈光還能看到冷氣嗖嗖地冒出來。
傅石看到光溜溜的何桃後就不再想啥了,兩步走到臥榻前,笑得賊兮兮地說:「媳婦,這就是你準備的驚喜啊?」
「是呀,你覺得咋樣?」,何桃手裡拿著塊冰在自己胸前畫啊畫的,還衝他飛了個大媚眼。
「好!」,傅石說著就開始脫自己衣服,他的媳婦越來越漂亮,也越來越那啥,越來越勾人了!
酣暢淋漓地玩了一場冰火兩重天的情趣play,夫妻倆都累得趴下了。
傅石這才想起來問:「媳婦,你這是啥時候買回來的冰啊?我咋一點都不知道啊!」
「這就是跟你說的驚喜咯!」,何桃翻了個身趴在傅石胸膛上宣佈:「這些冰不是買來的,是我自己做的!厲害不啦?」
「……」,媳婦難道是妖怪?!傅石懵了。
不對,不對,媳婦咋可能是妖怪?只聽說過妖怪吸人精血的,哪有妖怪跟人生孩子過小日子的啊?媳婦肯定是有啥奇遇!
媳婦會做百福,會倒騰奇奇怪怪的布偶娃娃,還懂得做生意,這些哪個一般農村女娃會啊?!肯定沒錯了,媳婦就是學過法術!
「哎,你倒是說話啊!我是不是很厲害!」,何桃催促道。
傅石小心翼翼地問:「媳婦,你是不是學過法術啊?」
「法術?!」,何桃絕倒——這是哪兒跟哪兒啊!
「是呀,就是法術啊!」,傅石用「不用解釋,我都知道」的眼神看著何桃,一本正經地說:「沒事,你不用擔心說出來嚇著我,我,我能理解。」
何桃笑得肚子都痛了,無力地捶了他幾下才跟他解釋冰是從何而來,傅石死活不信,何桃只好現場做了一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