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人?!何桃一凜:「在哪兒?」
傅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讓她待在原地,自己輕手輕腳地朝院門走去。何桃不放心,隨手抓了跟木棍也悄悄跟了上去。
傅石回頭瞪了她一眼,再次示意她待在原地別動,然後才又繼續行動。他輕輕抽動門栓,抽出來後捏在手裡,然後將門猛地拉開。
何桃握緊了木棍正準備隨時上場支援時,聽到一聲討饒。
「大叔,別動手!」
咦?聽著聲音就是個半大孩子呀!何桃瞇起眼睛藉著月色一看,所謂的賊人居然是兩個小孩!
兩個小男孩,大的十歲左右,另外一個也就是五六歲的樣子,大冷的天身上穿也就是單衣而已,而且還破了好幾個洞,說他們不是乞丐難民都沒人相信。
「是你們?」,傅石放下揚起的門栓問道:「跟著我回來的?」
「是的,大叔,您就行行好,收留我們吧!」,大孩子拉著小的往地上一跪,說著又衝何桃跪拜:「大嬸,您發發善心,收留我們吧!我們啥都能做的!」
何桃有些莫名其妙,扭頭傅石:「你認識還是咋的?」
傅石點點頭說到:「今天我去鎮上又遇到他們了……」
早先傅石到鎮上買花燈,登市在鎮東頭,可是他走到中段的時候發現那裡站滿了人,擠都擠不過去。問了旁人才知道是鎮上的黃大戶前些日子說了要在上元節散銅板,聽說的人就早早地都等在這了。
傅老爹福海以前就在黃大戶手下幹活。此人早年是出了名的鐵公雞,明明有家財萬貫,卻是常年都穿麻布衣裳,吃雜糧粗面,日子過得連一般富農都不如,至少農家過年時還殺豬吃肉呢!他對自己節儉,對手下的長工、短工就更加苛刻了,動不動就拖延剋扣工錢,不知道被多少人在背地裡罵鐵公雞。
傅石覺得奇怪,這黃大戶轉性子了?想著他就停下來想看會子熱鬧。時間到了以後,出來是確是個三十左右年輕男子,拉人一問才知道這個是黃大戶的大兒子,現在黃家的主事人,人稱黃大爺。
「黃大爺今年都三十有二了,連個閨女都沒有,聽說去年在縣城買了兩個丫頭,其中一個進門不到兩月就懷上了,黃大戶早說過,生了以後不管是兒子還是閨女都要撒十貫錢呢!這不,就趁著燈會人多,撒錢來了!喲,開始了!」
傅石原本是看熱鬧的,結果被人群擠在裡面出不來了。說來好笑,他又不缺幾個銅板,可是黃大戶幾把錢都朝著他的方向砸過來,一時間所有人都超傅石擠了過來,哪怕他身強力壯也差點沒讓人給掀翻了去。
人多,大家又激動,於是容易踩踏事故,傅石眼看著一個小孩被人撞到了,撞他的人理也不理的,只顧著往前繼續衝去撿錢。眨眼間那倒地的小孩就被周圍的人踩了好幾腳,傅石看不下去了,就把他拎在手裡衝出了人群。
「大叔,謝謝您!」,小孩腳一落地,道了聲謝又要往裡沖。
「別去了,你擠不過他們的!」,傅石拉住他。
「大叔,不擠不行的,我撿不到錢,就沒錢抓藥,我弟弟就要病死了!」,小孩不管不顧地往裡沖。
傅石見他說話都在倒抽冷氣,走路又是一瘸一拐的,顯然是剛才被人給踩狠了,這這種時候還想著顧著自己弟弟,想來也是個有良心的,就叫住了他:「小孩,你過來,帶我去看看你弟弟。」
小孩帶著傅石七拐八拐進了個死胡同。胡同盡頭有個木板搭起來的棚子,也就比一般狗窩大那麼一點,一個五六歲的男孩正躺在裡面。
傅石上前摸了一把,發現這孩子是發高燒了,當下也沒多說就抱著孩子去了醫館,讓大夫給開了藥。他也沒太當回事,付了診金藥費就走了,沒想到這倆孩子居然找過來了!
小乞丐直起身子對何桃說:「姐姐,我記得你,你給過我一串糖葫蘆。」
小乞丐?糖葫蘆?確實是有這麼回事。大集時傅石救過一個被倆大乞丐毆打的小乞丐,何桃還給了他一串糖葫蘆,這兩個小賊裡面小的就是那天的小乞丐!
小乞丐叫她姐姐,何桃立馬樂了,剛才大的那個可是叫她大嬸的!何桃走上前用手探了一下小乞丐的額頭,還在發燙,她便問道:「還發著燒呢!吃藥嗎?」
小乞丐點點頭:「吃了!」
「你們是咋找到我家來的?」,傅石關心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在他看來可比小乞丐吃藥沒有重要多了。
「醫館的大夫說的!」,大孩子回答。
那大夫是之前一直給懷孕的何桃做「月度體檢」的,冬枝、冬葉兩個也是一直承蒙他照顧,自然是認識傅石的,還特意跟他說了,他們家的牛車有車棚的,往寄車處那一看就能找到。
兩個小的趕過去的時候,傅石買好了花燈剛走一會子,但是路上有別的行人,都是看完燈回各村的,他們兩個問了幾次人後就找到了大荒地這裡。
「大叔,您是好人,就收留我們吧!」,小乞丐又對著傅石一拜。
小乞丐也跟著拜了下去:「收留我們吧!」
傅石看何桃,何桃也不知道該咋辦。雖然他們也不缺兩個人的吃食,但是這來路不明的人放在家裡也不安心啊!
正猶豫著呢,雙胞胎的哭聲傳了出來,何桃聽到轉身就往裡走,走到門口又回頭對傅石說:「還是先讓他們進來吧!」
「哎!」,兩個小的喜出望外。
傅石領著他們進了門房的小客廳。大荒地的客人攏共就那麼幾個,來了都是直奔東屋暖房,這個小客廳倒是被閒置許久,成了兩隻小奶狗(花卷和饅頭)的窩。待客功能今天第一次開啟,迎接的是兩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
進屋後大乞丐跟傅石講了他們的遭遇。
兩個小乞丐是堂兄弟,家裡姓陶,大的叫做狗蛋,小的叫驢蛋,是蜀南府君平縣陶家村人。
君平縣與南山縣同屬蜀南府治下,南山縣靠邊境,君平縣靠西涼府,兩地氣候相差不大,都是冬冷夏熱四季分明,每年冬天也就是下兩三場小雪而已。可是去年天氣反常,還剛入冬君平縣就迎來了一場大雪,接著就是連日的狂風暴雪。這事情要是放在遼東府的縣鎮上的話並不是什麼大問題,那邊的人都已經習慣了冰天雪地了,對於風暴也有自己的應急措施,知道掃雪去冰,可是君平縣的人哪有這個意識啊!連日的大雪過後,城鎮裡的情況還好一些,可是農村裡大部分的民房都是茅草屋、土胚房,幾乎都被大雪給壓塌了,陶家所在的陶家村也是如此。
沒了房子的村民們只好拖家帶口地擠在村裡最結實的建築——祠堂裡躲避風雪。那時候還沒人提逃荒的事,都說就算地裡的麥子全凍死了,靠他們家裡著手裡的糧食活到開春是沒有問題的。開了春就有野菜吃,能熬上兩個月,等朝廷在別的地方收了糧就會派人來贈災,皇帝陛下是明君,不會不管他們的。
大家只要守住了種糧,明年就有活路!
眾人說得正高興的時候,祠堂塌了!
陶老爺子和驢蛋爹當場死亡,狗蛋的爹被砸到了腦袋,陶家原本就窮,用狗蛋爹的話說就是「窮得只剩褲腰帶了」,沒錢治傷沒幾天就去了,奶奶哭了幾天也跟著去了。
家裡沒了男人,地痞流氓就找上門要搶糧食,幾次下來,別說糧食了,連命都差點沒了。狗蛋娘和驢蛋娘兩個女人商量了一陣後,背上家裡僅有的糧食帶著他們出來兩個逃荒了。
一路忍饑挨餓來到了南山縣這邊。在路上,狗蛋娘把棉衣給了他,自己凍死了,驢蛋娘護糧食被人打死了,現在就只剩下他們兄弟倆相依為命了。
「大叔,收留我們吧!我們啥都能幹!」,狗蛋說著又跪了下來,驢蛋也跟著跪下說:「收留我們吧!」
傅石的心早就軟了,可是剛才何桃沒開口,他不敢自己應下來,有些無奈地摸摸腦袋說:「你們等等,我去去再來!」
說完逃一般地衝到東屋對何桃說:「媳婦,要不咱就留下他們吧?」
何桃正在給冬葉換尿布,扭頭看他:「留下幹啥?」
「他們啥都能幹!」,傅石說。
何桃將剛給冬葉換下的尿布一扔,仰天長歎:啥都能幹?兩個半大孩子就算有心也無力啊!
家裡本來就有兩個小的需要操心了,這怎麼著是自己孩子,她不能明著嫌棄,突然來兩個不相干的人算是怎麼回事啊!她也可憐他們,可是,這又不是她的責任,她就一村婦,沒想過做大善人啊!
「對了,你也說家裡人手不夠的嘛,他們可以幫著幹活啊!」,傅石接著勸:「嗯,幫著帶冬枝、冬葉,這樣你就不用擔心了!」
「帶毛啊!他們自己都還是孩子!」,何桃翻了個白眼。
傅石爭辯說:「小妹跟他們差不多大啊,你不是常說她幫了大忙嘛!」
「好吧,這個先不說,你不覺得有風險嗎?他們居然找到咱們家來了!」
「這說明他們聰明啊!」
「你真想留下他們?」,何桃這算是看出來了。
傅石點點頭:「沒爹沒娘的,多可憐的。」
原來是戳到你的點了!世界上沒爹沒娘的多了去了,難道每個遇上了你都要往家裡帶嗎?
不過這倆孩子倒是真跟傅石有緣,分別都是被他給救了。
幸好遇到的是孩子,不是賣身葬父、被被逼為娼的小姑娘,要不然就該上演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的好戲了!
何桃摸著下巴想,不惹麻煩麻煩惹上身不應該是身為穿越女主的她的戲份嗎?怎麼全讓傅石給摘了去?
「媳婦,你說句話吧!」,傅石將何桃大開的腦洞掩了起來。
何桃歎了一口氣:「好吧,你說行就行!」
「媳婦你不反對?」,傅石樂了。
何桃踮起腳拍拍他的腦袋:「誰讓你是一家之主呢!都聽你的!」
傅石嘿嘿地笑,何桃卻突然舉起手往後退了一步。
「咋了?」
「快去洗個頭!」
「哎?」
「你頭髮上沾了冬葉的便便……」
「……」
「我不是故意的。」
「媳婦,你下巴上也有冬葉的便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