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木魚」和「石木魚」,這兩者是什麼關係?俞青紅和二爺爺分明有著什麼恩怨,這「大師兄」和「老四」兩人又為何被俞青紅困在黑塔裡十二年之久?他二人會與二爺爺相識麼?「老四」會不會就是二爺爺所說的徐鳳春?那「大師兄」又是誰?武岳陽模糊記得灰袍老人講過天師座下大弟子是那輕身功夫極好的「風火輪」魏芝祥,難不成第七層石室中的「大師兄」就是他?武岳陽倚著鐵門,心頭泛起層層巨浪。
「姓武那書獃子!小爺口渴了,你有水沒有?」騷猴兒叫道。
武岳陽不想理他,可怕他沒完沒了的糾纏,就回了一句,「我這水也不多,你先忍忍,總得留些水熬過明日吧?」
「嘿你奶奶個爪兒!不愧是讀過書的,推三阻四倒真有一套,小爺這就從這破屋子裡出去,你留著饅頭和水在這破塔裡過日子吧!」騷猴兒叫罵道。
「別吵了!」姚青嬌喝道,「咱們是得盡快從這兒逃出去,多耽擱一日,追尋馬三就困難一分!若等他回到南京,那真是放虎歸了山,再難與他為敵。咱們必須盡快趕路,在他回到南京之前追上截住他。」
「大公子說的好!我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氣,他奶奶的!咱們招誰惹誰了?被那臭娘們稀里糊塗地關到這裡來。咱們既不是狐狸也不是白蛇,幹嘛當妖怪似的壓在塔裡?咱們這就拆了她這破塔!」騷猴兒跳腳道。
姚青四處看了看,眉頭微皺,「吹好大的牛皮!這銅牆鐵壁的,怕是不容易逃出去,趕緊想辦法要緊。」
「碰到別人也就算了,可是他們碰到的是猴爺爺,就是李天王的寶塔,咱也能鑽出去!」騷猴兒從門縫中伸出手去,竭力伸長胳膊夠到銅鎖,他以指尖將銅鎖翻轉過來,歪著腦袋瞧了瞧鎖孔,「你別忘了,上山以前,俺可是學過手藝的!」
姚青聽到騷猴兒翻轉銅鎖,就貼到門縫向下張望,可是根本看不到,她急問,「你會開鎖?」
「這種銅鎖沉重牢固,專門防止有人以蠻力打開,以棍撬,以錘砸怕是都不管用。」騷猴兒看了看鎖眼,撇撇嘴,噹啷一聲將銅鎖放下。
「怎麼?打不開?」姚青道。
騷猴兒得意道:「到咱手裡就沒有打不開的鎖!在山上看守秧子房,我可從來都懶得用鑰匙……」
「你別吹了!你倒是能不能打開?」姚青斥道。
「只需一根長針,半截細鐵片也行。」騷猴兒摳著鼻孔道。
姚青怒道:「合著這麼半天你說的都是廢話!咱們被關在這兒,還能去哪兒給你找長針和鐵片?」
「那我就沒辦法了,鎖孔狹窄細長,只有以掰彎的長針伸進去,壓住簧片,才能打開。」騷猴兒歎聲氣,慵懶地躺倒在地上。
姚青渾身上下翻了一遍,除了脖子上戴的一塊雲紋玉珮,別無一物。姚青仰頭喊麻耗子,「麻子!你可有長針或細小的鐵片麼?」
麻耗子木然道:「咳咳……叫我麻耗子,或者麻六……」
「有還是沒有?」姚青很是不耐煩地催促。
麻耗子無奈道:「……倒是有幾個洋釘,咳,咳……只是都已磨禿了,能用麼?」
騷猴兒沒有回話,姚青以為他沒聽到,代為傳話道:「麻子問你洋釘能不能用!」
「我聽到了。」騷猴兒懶洋洋地仰頭喊,「洋釘不行,沒法掰彎啊……算了,你還是順下來我試試吧。」
麻耗子從木板上摳下一顆洋釘,繫在連接起來的長繩上,順到二層,再由姚青順到黑塔底層。騷猴兒順利接過洋釘。
可是結果如騷猴兒料到的一樣,洋釘原本就不長,又被麻耗子磨掉了尖,只剩下半寸長的一截,騷猴兒稍作比量就將洋釘丟到一旁,衝門外叫道:「你拿它幹啥了?怎麼磨得只剩這麼一點兒?不合用!」
「你用不了就還我吧,咳咳……」麻耗子咳喘著說道。
「都磨成這樣了你還能用它做啥?」騷猴兒嘀咕一句,拾起洋釘,仍將它繫在長繩上,經姚青返還給麻耗子。
麻耗子想反正出不去,既然沒有更好的辦法,那就以自己的方式解決問題——他繼續用那半截洋釘挖掘石縫間的泥土。
「老孫!你還醒著麼?」姚青喊道。
艄公老孫聽到三人的對話,知道是問他討要撬鎖的長針或細小的鐵片,他直接回答道:「我哪有長針和鐵片嘛,你問問五層的小哥塞。」
「我隔著這麼遠,怕是再大聲他也聽聽不清。你幫忙問問他就是了!」姚青道。
艄公老孫哦了一聲,仰頭問武岳陽,「上面的小哥,下面問你有沒得洋釘一樣結實的小玩意兒,她們拿來撬鎖用。」
武岳陽正獨自發著呆,他琢磨了好半天,最終還是覺得不妨試探著與關在黑塔六層、七層的兩個怪人交談幾句,確定這二人的身份再進一步行事。他聽到到下面喊話,四周找了一圈,並未發現任何可用的撬鎖之物,於是回答道:「我這也沒有,你們再想想別的辦法吧。」
姚青哪肯善罷甘休,她找不到撬鎖的工具,又打起鐵門的主意,撬門軸、摳門環……連排放糞便的溝槽也用石塊砸幾下,自然少不了一番忙碌,暫且不表。
卻說武岳陽打定主意要與六層、七層的兩個怪人搭幾句話。他醞釀了半天,終於準備好了說辭,六層卻又響起了「卡卡」的敲擊聲。「想必是那叫作『老四』的怪人吃完了飯菜,又恢復了他的消遣活動。」武岳陽尋思道。
七層好半天不見有半點動靜,武岳陽原以為「大師兄」和「老四」還會聊幾句,可沒想等了半天,這二人也不再交談一句。武岳陽舔舔嘴唇,使勁乾咳一聲,對著門外大聲說道:「上面的兩位前輩,可識得『活死人』張元順麼?」
這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一般,六、七層石室中的兩個怪人一齊愣住。
武岳陽聽到「吧嗒」兩聲脆響,像是木槌落在地上的聲音,「卡卡」的敲擊聲立即停住。
武岳陽又問一遍:「兩位前輩,聽過『張元順』這個名字沒有?」
過了好半晌,七層突然傳出鬼哭狼嚎般的聲響:「霍霍霍霍……」
武岳陽、老孫、麻耗子、姚青和騷猴兒全都忍受不住這刺耳的怪叫聲,五人一齊摀住耳朵,抱著頭,痛苦不已。
過了好一會兒,怪叫聲停住,七層那「大師兄」緩緩道:「老四,別上了那妖婦的當!」
「哈哈,沒那麼容易。」黑塔六層中那「老四」笑道。他剛說完話,六層又「卡卡」地響起了敲擊聲。
「兩位長輩沒有必要對我們設防,我們五人也是受俞青紅所害……您二位不相信我們也在清理之中,可是一定要回答我的問題:張元順,你們認不認識此人?」
「卡卡」的敲擊聲加快加重了很多,「大師兄」和「老四」兩人並不回答武岳陽的問話。
武岳陽急得紅了眼,賭氣似的迎著「卡卡」的敲擊聲叫道:「你們不說我也知道,你們一定認識張元順!而且我還知道兩位前輩的姓名!」
「卡卡」的敲擊聲如疾風驟雨一般,一聲一聲強烈而密集。
武岳陽又道:「六層敲木魚的是『鐵木魚』徐鳳春,七層的是『風火輪』魏芝祥。我猜得對不對?」
兩個怪人並不回答武岳陽,只以「卡卡」的敲擊聲回應著他。若武岳陽不說話,敲擊聲就平和緩慢一些,而每逢武岳陽說話之際,敲擊聲就加快加重,明顯是故意與武岳陽作對,不願聽他多說。
武岳陽又氣又怒,他敢斷定自己的猜測沒有錯。他想不明白兩位長輩為什麼不肯承認,難不成二人有什麼苦衷?武岳陽氣鼓鼓地躺下,獨自生著悶氣。
躺了一會兒,武岳陽悠悠睡去。過了晌午,日頭偏西,陽光從鐵門的門縫中照射進來,曬到武岳陽的臉,將他照醒。
六層「卡卡」的木魚聲一刻也不停歇。武岳陽沒覺得受到影響,黑塔底層的騷猴兒卻不勝其煩,高叫道:「敲敲敲!有完沒完了?吵死啦!」可是他的抗議毫無用處,這「卡卡」聲又從晌午一直響到日落。
武岳陽無計可施,他既找不到逃跑的辦法,又無法與六、七層的兩個怪人有效溝通,他感到深深的無奈,強迫自己先安下心來,靜觀其變。武岳陽將佛龕拆下的木板平鋪開來,困了就席地而睡,醒了就練幾遍那十二式怪招,倒也不覺得難熬,只是腹中飢渴。等到天色將黑,武岳陽吃下半塊饅頭,喝了兩口水,草草糊弄了肚子。
遠處又傳來一陣腳步聲,丫鬟阿曲來黑塔送飯給六、七層的兩個怪人。
騷猴兒先是苦苦哀求,之後放聲怒罵,可謂軟硬兼施,也沒能讓阿曲給他留下半口食物。
武岳陽把剩下的一個饅頭順到塔下,麻耗子、姚青和騷猴兒將這個饅頭和早晨剩下的半包蠶豆分食乾淨,又將水輪流喝了。艄公老孫掏出私藏的饅頭和水,靜悄悄地大口吞嚥。
寒氣湧起,夜幕降臨,一輪圓月不知何時滾上了天空。
「卡卡」的木魚聲終於停歇了。武岳陽又練了幾遍十二式怪招,正準備躺下睡覺,忽聽到六層的「老四」道:「那丫頭終於走了。」
「她偷聽了一天,倒真能沉住氣,霍霍……」七層的「大師兄」怪笑道。
「想跟咱們耗?那可不成,哈哈!」六層中的「老四」又道。
「你問他吧,這娃娃有些古怪!」「大師兄」道。
「嗯!」六層中那怪人答應一聲,鎖鏈嘩嘩一陣響動,那人問武岳陽道,「五層的小子,你是什麼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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