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滿屯見桔子搗鬼,氣也散了一大半了,說:「小丫頭,又胡說八道。」桔子走到李滿屯面前,認真地說:「滿屯叔,我是認真的。你應該知道,我家種的土豆,有一大半是一錢一斤,從你家買的。」李滿屯有些噎住了。他其實也後悔自己沒有種點。但當初,桔子也勸他留幾百斤種,是他自己不想住桔子,不願意種的,怨不得別人。
桔子見李滿屯沒有回答,就接著說:「滿屯叔,我家種土豆得了那麼大的好處。你卻從來沒到我家來抱怨過,也沒向我家要過好處。你甚至都沒在村裡說過,這些土豆種大部分都是你們家,從山裡挖出來的。」李滿屯喃喃地說:「這有什麼好說的。土豆能知還是你們教給我。買土豆種的時候,你們也沒虧待我。種土豆我又沒有什麼功勞。我要再到你家要好處,那不是忘恩負義嗎?」
桔子的聲音提高了一些,清脆的話語聲,在整間房屋裡飄蕩。她對李滿屯說:「滿屯叔,你重友情,講信譽,知恩義。我有比黃金還貴重的品德。滿屯叔,我很慶幸,我爹有你這樣的好兄弟。」李滿屯被桔子一個晚輩這樣推崇,又是興奮,又是慚愧。他微微有些臉紅地說:「桔子,我哪有那麼好。我又沒做什麼。」
桔子笑著說:「滿屯叔,土豆的事兒,有你家一份功勞。你不把這事兒放在心上,我和我爹卻不能忘了這事兒。再說,有句老話,叫富易妻,貴易友。現在我家的發展越來越好。你要是被我爹拉的太遠,以後就算是我爹不想換朋友,你們也不太可能,像現在這樣親密了。」
李滿屯疑惑地問:「桔子,你到底想說什麼呀?」桔子看了江常安一眼,微笑著說:「我的意思是,我爹的日子好過起來啦。自然想拉自己的好兄弟一把。何況土豆的事兒。滿屯叔也該讓我們還還情。這煤場就算是我們兩家買的。」
桔子見李滿屯要說話,就衝他一擺手說:「滿屯叔,你先別急。煤場我也沒想著給你。買煤場的銀子算是我家借你的,等煤場賺了錢,你再還我們。以後,煤場和煤餅的事情。就交給你和多銀哥哥了。這樣,我家的人情也還了。煤場也有人管了。我好不容易想出來的一舉兩得的事兒,滿屯叔可不能推辭。」
李滿屯洩氣地說:「你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還怎麼推呀。」桔子高興地說:「滿屯叔同意就好。我是想啊,將來。我哥和多銅哥哥,還有小溪讀書拿功名,做我們的後盾。你家做煤場、煤餅。我家做飯鋪。再回村裡買上大片土地。以後江李兩家就是家境相仿的世交好友了。」
李滿屯對桔子描繪的美好前景,也有些嚮往。說:「真的能那樣,可是太好了。」桔子揮舞著小拳頭說:「那就需要我們一起努力了。明天就請滿屯叔,和我爹一起去煤場簽契約。」
秦東家原本對,李多銀和桔子的年紀疑慮,現在見他們簽約時,都帶了各自的爹,感到非常滿意。因為買賣和各項條款,桔子頭一天已經跟秦東家談得很細緻了,也不需要再有什麼修改。契書籤得很順利。雙方簽字畫押後,秦東家拿著契書,喜笑顏開,一付燙手的山芋終於扔出去的樣子。
桔子輕聲提醒他說:「秦東家,你是不是帶我們去煤場走走。順便也讓我們認認煤場的工人。」秦東家這才回過神來,忙說:「應該的,應該的。」兩個礦洞各有一個班主。礦洞的工人都是招來的長工,但是兩個班主卻是,秦東家父親買回來的奴僕。兩個班主一個叫丁千里,一個叫狄沫。他們都有一手探脈挖礦的祖傳手藝。
秦東家的父親也是,因為看中他們的手藝,才把他們買回來的。這次桔子買煤場,他們留在秦家就沒有多大意義了。桔子就跟秦東家商量,把他們買過來。秦東家大手一揮,就把他們做為煤場的搭頭,送給桔子了。李滿屯自覺,已經佔了桔子家的大便宜,就堅持把兩個人的賣身契都給了桔子。
丁千里三十多歲了,家裡已經有了一個十二歲的女兒,和一個十歲的兒子。他原來家裡也是挖煤的,雖然沒有自己的煤場。卻是有一個自己的挖煤隊伍,找到有煤的地方,一般會和當地的地主租下地方,打了礦井。如果礦脈好的話,能賺一筆。如果礦脈看錯了話,也是要賠錢的。
但是因為都是租的地方,本錢投入不多,總算是賺和多,陪得少。可惜十年前,他家打礦井的地方,遇上了地震。他們夫妻雖然逃過了一劫,他的父親和井下的工人卻都死了。官府判了他一家官賣為奴,所得銀錢補充死難者的喪葬費。他的母親受不了打擊,也一病而逝。
當時他的兒子剛出生沒多久,還幸虧秦東家父親正好,要找一個煤礦手藝手的工匠,也不計較他帶著嬌妻弱子,買了他回來。一家四口都是和秦家簽的終身死契。現在,他的妻子兒女,也在煤場幫忙作些雜務。秦東家大方的把他全家的賣身契,都送給了桔子。狄沫只有二十三四,也是簽的終生為奴的死契。他還沒有娶妻,探脈的手藝也比丁千里差一點。所以兩個班主,還是以丁千里為主。
丁千里知道秦東家心善。他在煤場幹活,所得的賞錢也不少。他就算計著等過一段時間,他攢夠了錢,去求求秦東家,讓他能給兒子女兒贖身。今天,他見難得來煤場的秦東家,帶著四五個人過來,趕緊上前奉承。秦東家見他機靈,很高興地對他說:「丁千里,這是你的新東家了。這位姓江,這是江家小姐。那位姓李,那是李家少爺。這個煤場我賣給了他們。」
丁千里大吃一驚,他忐忑不安地問:「秦少爺,煤場賣了。那我和狄沫怎麼辦?」秦東家不在意地說:「你和狄沫還在煤場干,煤場裡所有人的工契,連同你一家和狄沫的賣身契我都轉給了江家。」丁千里只覺得腳下一軟,差點坐在地上。他對秦東家哀求說:「秦少爺,你別把我賣了。我願意跟在你身邊,做什麼都行。」
秦東家有些吃驚地停下腳步,問:「你不在煤場幹活,你能幹什麼?」丁千里被噎住了。他自幼隨父親探礦挖煤,還真不會幹別的。可是,要是換了主家,他
的兒女就一輩子只能是奴才了。秦東家見他半天不說話,就不再理會他了。帶著桔子他們繼續往前走。
丁千里反應過來,咬了咬牙,又快步追了上去。他繞過秦東家,攔在他前面,跪了下來,哀求道:「秦少爺,老爺在我們一家人走投無路的時候,把我們買了下來,對我們恩重如山。我就是做牛做馬,也要服侍少爺,求少爺別把我給賣了。」他知道,他這樣做是徹底得罪了新主家了。但是為了兒女,他決定賭一賭運氣。
秦東家這會兒是真的吃驚了。丁千里這話要是早一天說,秦東家就把他留下了。但是,現在他一家人的賣身契,已經在桔子懷裡了,秦東家可沒那麼厚的臉皮要回來。秦東家看了桔子一眼,桔子地轉過身去。她的注意力似乎,被這荒山的景色給吸引了,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他們主僕二人的說話一樣。
秦東家知道,桔子不願意,主動把賣身契還給他了。他只好安撫丁千里說:「你別怕。江家也是良善人家,會好好待你的。他們新接手這個煤場,需要你的手藝。你在這個煤場,替江李二家好好地挖煤,也算是報答了我爹的恩情了。」丁千里失望地看著他,秦東家想了想,又對他說:「你今天心情不好,回去歇歇吧。煤場的事兒,讓狄沫講給兩位新東家聽。」
丁千里神情恍忽地,看著秦東家,帶著桔子一行人往礦井走去。他知道沒有指望了,也不再跟過去,沒精打彩地回到自己家的窩棚。他的妻子周氏已經帶著兒子丁建,去河邊洗菜了。礦工的中飯,是煤場東家包了的,周氏每天要做一大鍋黍米餅,和青菜湯。家裡只有女兒丁彩,見他這麼早回來,吃驚地迎了上來,扶住了他的胳膊,關切地對他說:「爹,你的臉色不好,是生病了嗎?」
丁千里看著女兒越來越清秀的小臉,想起她未來不要知的命運,只覺得心疼難忍。他知道,像女兒這樣的女奴,如果遇到了不好的主家,命運有多淒慘。他有些惶恐地想起來,他剛剛並沒有注意,新的主家是什麼樣的人。而且,他剛剛似乎已經狠狠地,得罪了新的主家了。
丁彩見丁千里一直不理她,臉色還越來越難看,不由得害怕起來。她扶著丁千里躺下,就匆匆忙忙地往河邊跑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