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呢?」男人揚了揚眉,似笑非笑。
「回皇上,小葉子就在後山的涼亭那兒。」
男人皺了皺眉,臉色一沉,顯然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這麼冷的天,她跑那兒去做什麼?」
小安子想了想剛才女子說的話,答道:「似乎是去摘什麼葉子了……」
「葉子?」男人瞥了他一眼,有些好笑,「這大冬天的,她摘的什麼葉子?」
問完,男人也沒想讓他回答,一撩袍角站起身來,換了個問題:「她吃過了嗎?」
「還沒有。」
「拿上食盒,跟朕去後山。」
小安子稍稍一愣,明黃的身影已經走出了房門,他連忙收了食盒跟上去。
兩人來到後山的時候,就看到白茫茫一片中,一個小太監打扮的人正踮腳想要摘那枯樹上端為數不多的綠葉,寬大的太監帽幾乎掩住那張白皙的巴掌大的小臉,此刻,她正側對著兩人,露出一個削尖的下巴。
妖冶快被那該死的葉子氣得哭出來,長得再高點讓她斷了念想也就罷了,偏偏要生在那不高不低的地方,讓她好像能摘到可實際又摘不到。
好不容易看到了若夢的材料啊,難道就要這麼放棄了麼……
眼前驀地一道明黃閃過,樹端上的葉子全都沒了蹤影,妖冶愕然地回頭,就看到男人一臉似笑非笑地睨著她:「自己就是小葉子,還去摘那些葉子,也難怪你摘不到。」
妖冶嘴角抽搐了幾下,又連翻了好幾個白眼,決定無視他的話。
「你怎麼來了?」
「某些人說去找吃的,可找了半天也沒回來,朕來看看她是不是一個人偷吃去了。」
這話說的……
她看起來像是一個人偷吃的樣子麼!
妖冶撇了撇嘴,嘴裡碎碎念:「東西不是都讓小安子給你送去了麼……」
「明明一天到晚喊著餓的人,怎麼什麼都沒吃就出來了?」男人斂了嘴角那抹不算笑容的弧度,正色道,「這麼冷的天,也不知道好好待在房裡,還成天往外跑。」
妖冶哪兒好意思說她是不想跟這男人待在一個房間,訕笑著指了指他手裡的葉子:「昨日游這後山的時候看到了這個,就想摘了再回去。」
男人攤開手,努了努嘴:「就這些?」
「你別看它數量不多,可這一片葉子能配比好幾壺若夢呢!」妖冶以為他是嫌少,連忙解釋,「你不是最喜歡若夢嗎,我之前問過藍衣,她說宮裡沒這東西。現在好不容易看到了,當然得弄回去啦!」
男人一怔。
是因為他最喜歡,所以她才這麼急著來采?
忽略心頭的那絲悸動,男人還是板著一張臉,抬手喚了一聲:「小安子!」
小安子聞聲急急跑來,等了一會兒沒見帝王開口,想想現在他的作用肯定只剩下手中的東西,便識趣地退到涼亭之中,將食盒中早已準備好的早膳擺放在石桌上。
妖冶雖然不知道男人這莫名其妙的臭臉是因何而來,可想到他先前關心的話,眼睫一扇,便好脾氣地拉過他的手,笑容溢滿了整張小臉,星眸之中似有萬千光華流轉。
「我的好皇上,快去用早膳吧,小葉子快餓死了!」
男人「哼」了一聲,卻沒有推拒她手中的動作,由她拉著自己的手走進了涼亭。
妖冶對他這傲嬌的模樣早已是見怪不怪,甫一坐定,便回頭招來了小安子。
「小安子,這裡有黑森嗎?」
黑森是一種味道甘甜的茶葉,由於每年的產量不是很多,一般只作皇室之用。可在現代,種植技術先進,這黑森也就不是什麼稀奇貨了。幸好小安子這次出來祭祖的時候也帶了,點了點頭,掙扎了一會兒該怎麼稱呼她,最後決定直接省略:「現在要嗎?」
妖冶盯著手中的饅頭瞇了瞇眼,破有股審視的味道,撅著嘴點頭:「再拿壺開水來。」
「是,奴才這就去。」小安子恭敬地退下。
「怎麼,吃不慣?」男人淡淡地從小安子身上撤回視線,看著女子手中依舊沒動的饅頭。
妖冶搖了搖頭:「我在想,為什麼過了幾百年甚至幾千年,饅頭都長一個樣兒。」
「你們那邊也是這樣?」
「對啊!」妖冶眨了眨眼,一口咬下那包子汁香便溢滿了整張嘴,她頗為享受地瞇了瞇眼,突然抬頭看著男人,「說起來,你比我大了幾千歲啊!」
純然無辜的小眼神看得男人的臉驀地黑了。
「你嫌朕老?」
某人不要命地點了點頭:「不是嫌,是你本來就很老啊……啊……」
一聲驚呼,妖冶被男人一把拽進了懷裡。
「朕很老,恩?」男人黑著一張臉,挑了挑眉梢,反問。
妖冶苦著一張臉,糾結地食指對食指畫圈圈:「雖然你是皇帝,可你怎麼能剝奪人家說真話的權利呢……」一邊說,她還一邊偷偷地打量著男人,眼見男人的臉色越來越黑,她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知不知道,成熟腹黑的老男人,最符合本郡主的口味了!」
百里雲開雖然沒有聽懂她的前半句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是那句最符合她的口味他還是懂的,心情當下就好了些,卻也沒去理她,哼了一聲別開視線。
這傲嬌腹黑的男人……
妖冶翻了個白眼,用手捅了捅男人的肩胛:「喂,你真的不跟我說話?那我的若夢,你是不是也不喝了?」
男人瞥了她一眼:「朕是給你面子,不然你當朕願意喝?」
「喲呵……」妖冶挑起眉梢斜睨著男人,「你還真是……」
「郡主……郡主……」小安子走得急,一下子就把稱呼也給忘了,「黑森來了……」說罷,還獻寶似的將手裡的東西一股腦兒地擺在了桌上。
妖冶那一半未出口的話被打斷,男人的視線還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彷彿只要她敢繼續,就把她拆骨入腹一般,她只好憋屈地把自己原本要說的吞了回去。
算了,還是那句,她大人不計小人過!
妖冶從剛才摘的葉子裡取了半片兒,尋思了半天也沒找到搗鼓的東西,只好勉強地洗了洗就把它扔在了原本的黑森茶中。
女子的長睫微翹著,眼神專注地盯著茶壺中逐漸暈開淺薄荷色的葉子,嘴角揚起一抹甚為滿意的笑容。撩著袖子為自己倒了一杯,咂巴著小嘴品了一小口。
「味道相差無幾,若是再有些槐樹蜂蜜和牡丹香粉就好了。」
說罷,她還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你要不要?」妖冶倒了一杯,揚手遞給男人。
男人接過抿了一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的確是不如上次的。」
「反正我都把我的獨門秘技傳授給你了,回宮之後按照我說的方法再讓人去泡就好啦!」
「你來。」
「什麼我來?」妖冶一詫,一時沒有理解他話裡的意思。
可問出口的瞬間,她就反應過來男人說的是什麼。
讓她泡若夢給他?她都把方法說出來了,還要她親自動手?這男人宮裡那麼多免費勞動力都是吃白飯的?
不苛刻剝削她會死啊!
可是……心裡那一絲名為悸動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男人勾了勾唇,見她一臉憤憤的模樣,便看出來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意思。
「百里雲開,我這大好青春年華可不是用來給你泡茶的!」她故作不滿地哼哼道。
「是誰曾答應朕以後都要泡茶給朕,若是忘了,朕不介意提醒你一下,花滿樓中那個跟朕說成交的又是誰?」
「……」她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
一開始只是答應給他泡茶,後來因為自己那尷尬的身份被這男人威脅,又指定自己要泡若夢給他……看來她這輩子,是農奴翻身無望了……
妖冶故作絕望地望天,哀歎連連。身旁的男人卻滿臉興味地勾著唇角,鳳眸氤氳瀲灩,璀璨生光。
下午的時候,男人就帶著妖冶回了宮。
天色陰沉沉的一片,看樣子是要下暴雨的模樣。
芳菲殿。
妖冶看著那詭異的天色,對這冬日的雨水表示很不滿。
「本來就冷得夠討厭了,竟然還下雨,這潮濕一片的,讓人難受得慌。」
「哎……」藍衣歎了口氣,若有所指地看著她,眉梢卻帶著星星點點的笑意,「可惜的是,同人不同命。皇上命好,就可以在這潮濕的鬼天氣中穿上郡主親手縫製的新衣,而我們這些福薄的,就只能成天穿著襤褸的衣衫到處晃咯……」
這語氣中濃濃的酸味喲……
妖冶猛翻了好幾個白眼。
「我只是拿他當個試驗品你懂嗎?這麼上好的料子,萬一做壞了,如果不是說做給他的,他又該要我賠了!」
想起那個腹黑的男人她就一陣氣悶。
竟然在回來的路上要她去學女紅!
她當下就信誓旦旦地與他保證,自己的女紅哪裡是需要學的,那分明就是天上有地下無的絕頂手藝好麼!
結果……就是她這苦命悲催的女人被皇帝任命為御用裁縫……
「你下次說謊能有點水準嗎?」
「誰說謊啦!」妖冶憤憤地瞪著藍衣,等她瞪得眼珠子都酸的時候,決定改用懷柔政策,苦哈地拉過一旁的墨蘭,「墨蘭,你看她老欺負我……你一定是相信你家郡主的,對吧?」
晶亮的眸中閃著水瑩瑩的光芒,看起來就像只被遺棄的可憐小動物。
墨蘭滿懷同情的點了點頭,視線幽幽投向殿中的藍衣女子:「藍衣,下次你就別把真話說出來了,好歹給郡主留點面子啊……」
妖冶氣得一針紮在了自己的食指上。
「哎喲……」沁出的那滴血珠讓她更加委屈,「哇」的大喊了一聲,「你們這兩個混蛋,聯合起來欺負我……」
墨蘭也被她嚇壞了,頓時捧著她的手就是一通查看,從懷中取出帕子,包了上去。
「郡主,你不會就別逞強了……」
「……」
「墨蘭,你不懂,她這叫為愛奉獻。」
「……」
半個時辰之後……
墨蘭一臉糾結:「郡主,你這縫的是什麼呀……」
藍衣嘲笑不斷:「你還是消停會兒吧……」
一個時辰之後……
墨蘭表示對某個男人十分同情:「郡主,你卻確定這衣服能給皇上穿麼……」
藍衣翻了個白眼:「你還是放棄吧……」
兩個時辰之後……
「哈哈……」芳菲殿內傳出一針爆笑,「讓你們看不起我,本郡主現在大功告成了好嗎?」
「你確定皇上會穿?」藍衣撇了撇嘴,滿臉嫌棄。
墨蘭閉了嘴,決定不說話。
這粗陋的針腳,這詭異的剪裁……
龍吟宮。
「皇上,這是西冷派人送來的國書。」小安子鞠了一禮,恭敬地遞上那明黃的國書。
男人皺了皺眉,接過。
西冷與東啟向來相安無事,也並無太多的交集,此番讓人送來國書,卻是為何?
小安子站在一旁,眼見著男人打開國書,視線緩緩下移,臉色卻是越來越差,心裡頓時一個咯登。
這西冷的國書讓皇上這般生氣,該不是要開戰了吧?
可開戰又怎麼會送國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