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城門口的時候,看到百里凌風一身絳紫色錦袍,優地衝著她笑,妖嬈的模樣一如初見。也許唯一不一樣的,是他沒再給她那種陰柔狠毒的感覺,也就沒了那種討厭的心理。
「本王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妖冶搖了搖頭,淡笑:「三皇子特地在這裡等著我,要是不來送送朋友,豈不是說不過去?」
「朋友?」男人的眉梢挑了挑,似乎在細究她的話語中的用詞,半響,勾了勾唇,點頭,「能當你的朋友,也不錯。」
「封地在哪兒?遠嗎?」妖冶的語氣很平靜,彷彿真的是在叮囑一個多年的老朋友,「若是不遠的話,可以常回來看看。要是有什麼喜歡的東西,也記得一併帶上。」
百里凌風恩了一聲,眼瞼垂下,卻依舊掩不去眼角處的那抹哀傷:「在繁城,挺遠的,大約以後都不會回來了吧……」
妖冶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在她以為男人不會再開口的時候,他卻突然抬了頭,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眼睛,飽含情意的視線彷彿要把她射出一個洞來。
「本王沒有捨不下的東西,只有一個捨不下的人。」半響,他沉著嗓音似笑非笑地道。
妖冶眼神微閃,尷尬地扯了扯嘴角。
男人輕笑一聲,突然問道:「你可恨本王?」
妖冶一詫,垂下的眼睫刷得抬起:「為什麼要恨你?」
「恨本王那日在城郊院子裡對你做的事。」
他沒有想到,百里雲開竟是會因為這件事讓他離開。
還記得那日劫囚的事暴露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可那個男人竟然提都沒有提一句劫囚的事,只問他,那日在城郊的事跟他有沒有關係。他當然知道那個男人所指的事是什麼,當下他也沒有否認,就點了頭。誰知那男人卻突然發了狂似的與他打了起來。可最後卻也只是打了一場,再無其他。
最後他沒忍住問了句「為什麼」,而那個男人也只回了一句,說他不想讓這個女人難過。
也就是那個時候,他知道了為什麼這個女人會選那個男人。因為易地而處,他就一定不會做到那麼大度。
「那你恨我嗎?」妖冶反問,「若不是我,你們也許就不會這樣。你恨我嗎?」
男人不意她會用一模一樣的問題來問他,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要說恨,怎麼可能不恨。可是再恨,也比不過心裡的愛,愛到不忍心對她做出任何傷害的事來。
妖冶笑了笑:「愛恨情仇,也許並沒有那麼重要。恨過、愛過,不枉人世走一場。以後到了繁城,你會有你的新生活,也許你會再找到一個讓你心動的女子,平靜地過你的下半生,這樣不是很好嗎?」
男人也不反駁,雖然心裡想著也許終其一生再也找不到一個這樣讓他愛著的女子了,可他也不想再增加她心裡的負擔,也就沒再糾結那個話題,笑了笑問道:「那你的後半生,是準備在這宮裡度過了嗎?」
「以後的事,誰知道呢。說不定哪天我就從這個囚籠裡逃出來,去到一個沒有人能找到我的地方。」妖冶聳了聳肩,理所當然地道。
「哈哈……」男人彷彿是被她愉悅到了,大笑,「那等你逃出來,記得去繁城找本王。」
目送著蔚藍色的馬車一路遠去,妖冶的心裡卻還盤旋著剛才百里凌風問她的那個問題。
她的後半生,都要在宮裡度過了嗎?
不知道。
只是按照現在的情形,她只是想跟百里雲開在一起,沒有想那麼多。可是刻意忽略的問題,並不代表不存在。
以後,他的後宮會不會有別的女人?歷代帝王都有,他也不會例外吧?就算他自己不想,朝中大臣又會怎麼說?為了平衡前朝勢力,充盈後宮也是必要的吧?
真到了那個時候,她又該怎麼辦?就算一天兩天她能忍受,可一年兩年呢?難道要她整日活在勾心鬥角之中嗎?
她怕自己會變成一個連自己都不認識的毒婦。
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芳菲殿的門口。
妖冶盯著宮門口的牌匾看了很久,才緩緩地踏了進去。
船到橋頭自然直,雖然她一直覺得這種想法過於理想主義,可是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進院子的時候沒有看到墨蘭,妖冶以為那丫頭還在外面,可沒想到,竟看到她在屋裡擦桌子。
「墨蘭,這些事兒交給底下人做就好了,你……」
妖冶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背對著她的那具身影急匆匆地在臉上抹了兩把,心裡一詫,她忙上前掰過墨蘭的肩,果然就看到一雙紅彤彤的眼。
心疼地抱著她,拍了拍她的肩頭,妖冶小聲問道:「墨蘭怎麼了?可是影月欺負你了?」
墨蘭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搖頭。
「你要是不說,我就直接找他去了。」妖冶撂下狠話。
「郡主……」小丫頭的聲音中帶著哭腔,抽抽搭搭地道,「不關他的事,是墨蘭身份卑微……」
「他嫌棄你?」妖冶愕然大呼。
墨蘭連連搖頭,細長的眉毛緊緊地擰在一起:「不是不是,他才不是那種人……可是墨蘭只是一個丫頭,自知身份卑微,哪裡能配得上他……」
「誰說的!」妖冶不由為這丫頭的前半句話好笑,在她臉上捏了兩把,故作氣呼呼地道,「墨蘭可是本郡主的妹妹,誰敢說你是個丫頭?」
門口傳來男人帶著揶揄的輕笑聲:「誰欺負墨蘭了?」
「還不是你的臭影月!」妖冶氣呼呼地道。
墨蘭連忙擺手,一張小臉頓時皺成了包子:「不是不是不是……郡主,他才沒有欺負墨蘭……是墨蘭自己……哎呀郡主……」
百里雲開看她急得又要哭出來的模樣,斜了妖冶一眼:「你就別逗她了。」
「我才沒有……」妖冶滿是無辜地聳了聳肩,沖墨蘭曖昧一笑,輕佻地威脅道,「要是你不願意嫁給影月,本郡主就把這芳菲殿所有的宮女都許配給他!」
說著,還煞有介事地朝百里雲開招了招手:「你會同意的,對吧?」
男人無奈地點了點頭。
墨蘭氣得差點吐血,這郡主拿她開玩笑也就罷了,現在又多了個皇上!
「郡主,你總欺負墨蘭!墨蘭不要理你了……」小丫頭憤憤地跑了出去。
妖冶一屁股坐在了圓凳上,笑得雙肩顫動:「你看她,明明就喜歡嘛,還裝什麼……要是不給她點刺激,估計影月那冰塊臉是追不到這丫頭了。」
半響,也不見男人給她點反應。
「你怎麼了?」她伸手在男人跟前晃了晃。
男人輕哼一聲別過了頭:「你剛才做什麼去了?」
妖冶舔了舔唇角,一臉的純然:「我做什麼去了?沒有啊……」
「你還敢狡辯!」男人咬牙切齒地瞪她,「明明去了城門口!」
「哦,你知道還問?」妖冶嫌棄地白了他一眼,拍了拍裙邊站起身來,揚手在男人的胸口猛戳了幾下,唸唸有詞地道,「別那麼小氣嘛,他今天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我不過是去送個朋友啊。」
見男人一臉無動於衷,妖冶只好認命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這樣好了吧?」
「不好!」
話音未落,百里雲開倏地捧住她的臉,在她的嘴唇上重重地啃咬起來。就連長驅直入的舌也沒有半分留情與前戲,直接將她攪得酸痛不已。末了,還似有不甘地在她的舌尖上輕咬了一下,惹得女子悶哼一聲。
口腔中的氣息完全被他吸盡,妖冶一張小臉漲得通紅,等男人好不容易放開她的時候,整個人已經是雲裡霧裡,完全反應不過來了。
「看你下次還敢背著朕去見野男人!」
妖冶粗喘著瞪他,氤氳的雙眸差點又讓男人沒把持住。
「誰背著你啦!要是背著你,你現在可能知道嗎?」她憤恨不已地揪著自己的手指頭,「下次我就偷偷地找個隱蔽的地兒,免得到處都是你的眼線!」
本以為又得被他狠狠地教訓一番了,沒想到男人這次卻難得的沒有生氣,握住她的小手,皺了皺眉:「別這麼折騰自己的手指頭,它跟你又沒仇。」
「那跟我有仇的我又不敢折騰!」妖冶氣苦,若有所指地斜了他一眼。
男人卻曖昧地笑出聲來,慢悠悠地湊到她耳邊:「那你想如何折騰朕?」
妖冶小臉一紅,一把將他推開。
「你個流氓!」
她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這男人這麼不要臉呢?
男人被她罵了卻沒有半點自覺意識,反而學著她的模樣一臉純然地看著她:「朕怎麼流氓了?」
頓了頓,他又接著道:「朕只是想說,你要是實在對朕不滿,就折騰朕的手指頭吧。你想哪兒去了?」
什麼叫顛倒黑白妖冶現在算是明白了。
以前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兒,可每次到了這男人面前,卻只有她一個人被欺負的份兒!
眼波一轉,妖冶突然抓起男人的手,發了狠地在他的手背上咬了一口。男人一時不察她會有此動作,突如其來的刺痛感讓他皺了皺眉。
待妖冶終於肯放手的時候,男人的手背上已經嵌出了一道深深的牙印。
「我好像沒掌握好力道……」妖冶蹙眉看著他的手,臉上的表情有些詭異,說不清是愧疚還是不滿,盯著那傷口研究了一會兒,她才抬頭看向男人,「你痛嗎?」
百里雲開被她的反應弄得莫名其妙,擰著眉還沒答話,妖冶又一把抓過了他的手。以為她是還嫌不夠,又想咬一口,男人差點被她氣得笑出來。
這女人真夠狠得,那一口咬的,竟然還不夠。
不想她這次卻輕輕地親了一口,兀自呢喃:「其實我本來是想給你留個印,好證明你是我的所屬物,可是咬了一半還是沒忍心。更何況,你有清玉,又怎麼可能留下印痕呢……」
男人心口一顫。
那一聲所屬物非但沒有讓他有絲毫的排斥感,反而在心底滋生了一股淡淡的喜悅。
晚膳的時候,小安子萬分不解地盯著男人的手看了半響,想問又不敢問,生怕觸及了帝王的**。可躊躇了半響,還是覺得安全為上,支支吾吾地道:「皇上……這個……您手上的牙印……」
「小狗咬的。」不等小安子說完,男人就出了聲。
妖冶正好吞了一口飯,聞言,差點沒把嘴裡的飯全噴出來,反觀身旁的男人,卻是一臉氣定神閒,她這一口氣嗆得便更加不上不下。
男人放下碗筷,似笑非笑地在她背上拍了幾下,替她順氣:「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
你還好意思問!
妖冶翻了個清脆響亮的白眼。
這廝果然要是擱去現代,絕對是個影帝!
小安子驚疑不定地看著兩人之間詭異的氣氛,等了會兒,見妖冶好得差不多了,繼續問道:「那皇上是否要宣太醫來看看?被狗咬了可不是小事,若是沒處理好,留下傷口不算,還會殘存毒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