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一副「要你管」的樣子,他不由又好氣又好笑。若是有一天她知道自己就是她口中的小六,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淡淡地移開視線,他輕咳了一聲,聲音清冷地道:「快把衣服穿上吧。」妖冶不緊不慢地從床上下來,旁若無人地拾起床上凌散的衣服穿了起來。
一時間,兩人都沒了話語,屋子裡顯得太過安靜。熏香的氣味若有似無地鑽入鼻間,帶著溫暖的蘭花香在兩人的心中都掀起了不大不小的褶皺。
妖冶仍是背對著百里雲開,悠閒地穿著衣裳。百里雲開卻是盯著她的背影發了會兒呆,眼中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就這麼放過他了?」最終,還是他打破了這份沉默。
「可能嗎?」妖冶哂笑了一聲,面上的森然與戲謔並存,「既然有膽子染指我,就得承受相應的代價。」
百里雲開微蹙著眉頭。可妖冶卻像什麼都沒發生一般,抬起腳步,逕直走到衣櫥邊,拿出又一件紅色的衣裳來穿好。
他斂了斂眼,「你想怎麼樣?」
妖冶突然粲然一笑,眨巴著鳳眸看向百里雲開,帶著討好又詭異的笑容,道:「本來嘛,我恐怕得靠著自殘才能解了這媚藥了,然後又得傷人才能保住自己的清白。至於對付幕後黑手,更是要花我好大的力氣呢!」妖冶挑眉,清純中洋溢著危險的笑容讓百里雲開沒來由得感到一陣惡寒,隱隱有種被她陰了一道的感覺,「不過現在,好像有了免費的勞力,這些都省了哦。」
百里雲開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突然,他的唇邊揚起一抹攝人的笑意——讓他做免費勞力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你要我幫你做什麼?殺人?」
「殺人」二字就如吃飯喝茶一般隨意地從他口中說出。
沒了先前的拘束感,他撩起袍角,也從床上下來,倒了杯茶自顧自地喝起來,儼然把自己當這兒的主人了。妖冶還沒從他的那聲「冶兒」中習慣過來,就被他這番舉動弄得哭笑不得。
她清了清嗓子,「也沒什麼,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百里雲開差點沒把嘴裡的水給噴出來,最終還是嗆了幾聲才恢復正常,「你要我去把那女人?」
他怪異的眼神然讓妖冶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看來風公子那方面的生活真是不怎樣,到底是有隱疾呢還是性`欲過強,怎麼一天到晚就想著上女人?」
百里雲開的臉上劃過一陣青白交錯。可妖冶就像故意的一樣,越來越猖狂,絲毫不給他留面子,到最後竟然笑得前俯後仰起來。
百里雲開的臉色也很成功地被她氣得黑成了一塊炭。
過了許久,妖冶才停止了惡意的玩笑,她轉頭看著那個面色不善的男人,臉上還是帶著一絲明媚的笑意,「有藥嗎?」
百里雲開剛想問她什麼藥,但話還沒出口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個女人,當真是是個天生的遊戲操縱者!「你當所有人都跟你一樣,隨身帶這種藥嗎?」
其實妖冶那話出口就後悔了,誰知還真被風無涯逮了個正著揪著她不放了。小氣的男人!
眸光一轉,她的眼中便帶上了戲謔的笑意,「我有隨身帶這藥嗎?怎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莫不是公子對我的身體比我自己還熟悉?」
明知他不是這個意思,妖冶卻故意曲解他。
百里雲開嘲弄地扯了扯嘴角,果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沒有就算了,那還真是要麻煩風公子碰她一下了。」她的字裡行間充滿著曖昧的調笑。
百里雲開對於她的「不拘小節」已經見怪不怪了,反而打趣道:「我碰了她,冶兒不吃醋?」
吃你妹的醋!「我只是讓你點她的穴罷了,公子又想哪兒去了?」妖冶皮笑肉不笑地應道。
眼光流轉,熠熠生輝。他嘴角掛的依舊是那抹雲淡風輕的戲謔,「哦?那這麼說,冶兒還是會吃醋咯?」
妖冶捏緊了拳頭,頭上劃過三根黑線,對上百里雲開曖昧的眼神,她只恨不得一掌拍死這個無賴,嘴裡一字一頓地迸了三個字出來:「想太多!」
百里雲開沒再接話,拿起茶盞輕啄了一口。看到她這般憤憤卻無言反駁的樣子,他的心情莫名的就非常好。
不過須臾的光陰,妖冶突然不執著於藥物了,畢竟那種東西是可能被查出來的。她憶起在醫書上看到過的一種穴位法……
兩人都沉默了半響,還是妖冶先低眉順眼地看向百里雲開,「她快來了,你幫我把張全藏起來吧?」
百里雲開聳了聳肩,既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只是悠悠地將視線落於房梁之上。
妖冶瞪了他一眼,「你到底幫不幫我!」
直到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她才收回自己怒視的目光。
「大魚來了!」妖冶才剛喊出口,百里雲開已經不見了人影。她皺著看向張全原來躺著的地方,發現那裡也是空無一人,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裡。
房間的門在一聲尖利的聲響中被人推開。
「妹妹,我來看看你啦。」百里玉的人還沒出現,聲音倒是先蹦進了妖冶的耳朵裡。
妖冶冷笑一聲。找個借口來看看她,其實是想捉姦在床吧?她不露聲色,笑靨如花地迎了上去,「姐姐不是很不待見妹妹的嗎?怎麼今日竟有空來看妹妹呢?」
不是要裝嗎?她就要看看誰能裝得過誰!
明顯的諷刺把百里玉氣得臉都白了,視線掃了一圈卻是不見她想見的人的身影。她擰起眉頭,心下暗驚,明明已經安排好一切了,為什麼眼前這個女人現在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的樣子?難道是那個張全出了什麼問題?還是說他們完事得太快,以至於已經收拾好一切?
種種疑問盤旋在心頭得不到解答,百里玉的臉色自然也的越來越差,跟在她身後的百合緊張地攥了攥小手,臉上煞白一片。
琉璃的面色更是難看得緊。這件事對於大小姐來說只是一次小小的失敗而已,可對她來說,卻是一次兩面不是人的背叛啊!
正巧這時,妖冶一道凌厲的目光朝她射了過來,琉璃的心猛地就瑟縮了一下。
好可怕!
百里玉暗暗讓自己冷靜,雙手垂於兩側,眼簾往上一挑,「喲,妹妹這是說的什麼話呢?姐姐什麼時候不待見你了?明明連見面禮都送了,妹妹莫非這麼快就忘了?還是說,妹妹收了禮就不認我這個姐姐了?」
「嗯,被你說中了。」妖冶一點兒面子也不給她留。
那些禮是忘了,可是上次的刺殺和這次的媚藥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忘的!百里玉,你就等著「美好」的下場吧!
百里玉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兩眼憤恨地瞪著她,知道今日之事已沒了希望,她再留在這兒也是惘然,索性就甩了袖子,「哼,囂張個什麼勁兒!」
「慢走不送。」她輕佻地回了一句,換來的是百里玉臨走前狠狠剜她的一眼。
她並不在意這些,嗤笑了一聲,視線就落在了琉璃的身上,琉璃這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眼見百里玉和百合已經走遠,琉璃的步子卻像是被定住了一樣,呆呆地站在原地。
妖冶緩緩上前把門關好,這才回頭對著剩下的這丫頭挑眉一笑,「廢話我就不多說了,把你留下來的原因你應該知道吧?」
她這般輕鬆的態度反而讓琉璃緊張了起來。
其實這麼久以來,雖然這個郡主從來沒有近距離與她們這些小丫頭相處過,單是看她面對王妃時的溫情與面對側妃和大小姐時的臨危不亂,還有她與生俱來的威嚴,已經足以讓她們心悅誠服。
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從一開始,她就是側妃安插進倚欄閣的奸細啊!她的父母都在安側妃的手中,她有什麼資格說不?
「郡主,奴婢自知罪該萬死,請郡主降罪!」琉璃撲通一聲朝妖冶跪了下去。她不想求饒,因為她知道面前這個女子的智慧,也見過她的狠厲,可最重要的是,她的溫情只屬於那些對她好的人。像自己這種差點毀她清白的人,她怎麼可能會放過?
妖冶只是瞇著眼打量著她,一言不發。良久,她才輕吐了一口氣:「你為什麼要害我?」
看了琉璃這麼久,她還是覺得她的眼神不像是個壞人。所以她不覺得這樣一個人會因為錢財來陷害自己。對於害她的人,她一向不會放過。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她如此得執著於原因。
琉璃心裡一個咯登,猛地抬起頭來,「郡主……」可是過了很久,她也沒再繼續下去。
「不想說?」妖冶挑眉,她很少這麼有耐心,竟然還被浪費了。
「求郡主賜奴婢一死!」琉璃將頭垂得很低,讓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一心求死,心中卻是無比的平靜。若是她死了,也算死得其所吧?那安側妃就會放過她的父母了吧?
妖冶撫著額,輕歎了一口氣,「你先下去。」
琉璃詫異地看著她,嘴唇抿了抿,最終還是一言不發地退了出去。
「下來吧。」仰頭看了一眼房梁,妖冶微瞇著眼睛道。
「你就這麼放過她了?」隨手將張全扔在了地上,百里雲開走到桌旁坐了下來。妖冶走過去,在他旁邊的一張圓凳上坐下,「是啊,留著讓她將功贖罪。」
「這可不像你啊。」
「那怎麼樣才像我?」妖冶頓了頓,復又繼續問道,「不問緣由地殺了她?」執起茶壺,她倒了一杯水,逕自喝了一口就皺起了眉,她不滿地瞥了身側的男人一眼,「這樣你還喝的下?」
若不是看他喝得那麼自然,她也不會想要來一杯啊!誰知這茶早就涼透了。
「不一樣是茶嗎?有什麼區別?」他不在意地淺笑一下,執起杯子又喝了一口。
「真是不懂享受生活。」她輕嗤了一聲,站起身來,走到櫃子旁拿起一盒茶葉在手中揚了揚,「今日你有口福了!」
他無奈地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又被她強行帶到院子裡去。
出門之前,妖冶掃了一眼地上的張全,「他什麼時候會醒啊?」
「看他造化。」百里雲開高深莫測的笑容讓她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她遂不去管張全,反正有高手在這兒,她還慌什麼?
忙活了半天,她才將水煮沸。
期間兩人一句話都不曾說過,她管她燒水,他則看著她燒水。一開始只是覺得好玩,百里雲開才會瞇著眼打量她認真燒水、擺放茶葉的樣子,可一直到她完成所有的工序,他都無法將眼移開。
是因為正午時刻的陽光有些刺眼嗎,為什麼他竟覺得這樣的她讓人心生恍惚?
「你不想知道為什麼我不把水直接燒到這個溫度,而是煮沸之後再行冷卻嗎?」妖冶優地端起一杯泡好的雪山之芽送到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