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也沒人搭理,她還以為百里玉是沒回來。正打算敗興而歸的時候,身後傳來吱呀一聲,門從裡面被人打開了,妖冶轉身,百里玉抬頭,兩人的神情一個似笑非笑,一個震驚愕然。
那張臉還沉浸在她未死的魔障中,所以還未來得及青白交錯吧?妖冶不說話,笑瞇瞇地任由對方打量著自己。
「你你你……你怎麼回來了?」百里玉確定了妖冶沒死的事實之後,再也裝不出那溫婉可人的樣子來。疑惑、惱怒、怨毒……種種怪異的表情疊加在她的臉上,整個人像是吃了蒼蠅一樣。
妖冶估摸著自己選的那些東西是拿不到了,撇了撇嘴,壓下心中的不快調笑道:「姐姐當時走太快了,妹妹沒跟上,就自己回來了。原來姐姐已經回府了呀!」
她故意一驚一乍的叫嚷讓百里玉恨得咬牙切齒。
為什麼這個女人現在還會在這裡?而且以她現在的態度來看,根本就不像遭遇過劫殺的。難道是那三個人拿了錢卻不辦事,直接跑了?
該死的!最好別被她抓到,否則一定把他們千刀萬剮!
百里玉抽著眼梢,僵硬地扯起嘴角,「呵呵,妹妹,姐姐當時也是一回身發現你不見了,想著你找不到姐姐應該就會回府,所以想先回來看看你在不在。」
喲!還裝呢!
妖冶心頭一熱,既然她要裝,那就讓她裝到底好了!
向前挪了兩步,妖冶媚笑著道:「對了姐姐,你買給妹妹的東西呢?」
「什麼東西?」百里玉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瞧姐姐這記性!」妖冶嬌嗔了一聲,還裝模作樣地取出繡帕往百里玉的身上揮了一下。
百里玉一下子還真沒反應過來,不過這一來一去的,她也想起了妖冶說的「送她的東西」是什麼了,一口氣就這麼憋在了喉嚨口,「噌」地一下甩袖進了房間,不一會兒又噌噌噌地跑了出來。
還以為這個小賤人已經命喪黃泉,她還高興地在房裡欣賞起了這些首飾!雖把錢花了,卻也得了不少好東西。誰想到人家現在好端端地回來了,而她卻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現在還得巴巴地奉上這些心愛之物。讓她怎能不恨!
「給你!」她氣呼呼地將包裹往妖冶懷裡一扔。
妖冶眉開眼笑地接好,也就不打算繼續和她糾纏下去,「姐姐的今日見面禮,妹妹會記著的!他日一定相報!」
在場的人都以為她說的是這些首飾,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說的是那三個殺手。
死並不可怕,若是她要百里玉的命,那實在是太容易不過的事。不就是買兇殺人嗎?當她沒錢嗎?她要的,是這對母女身敗名裂!
她頭也不回地走了,百里玉卻只能憤憤站在原地撕扯手中的帕子。
「郡主,大小姐一定是另有圖謀的,你可別被她騙了呀!」墨蘭看著妖冶喜笑顏開的樣子,忍不住提醒道。
妖冶卻毫不在意,「我當然知道啦,但是這些東西不要白不要啊!」
她才不缺錢,但是一想到這些東西是從百里玉那裡宰來的,心情就莫名地舒暢啊!
一回到倚欄閣,還沒來得及坐下,妖冶就急不可耐地將手中的包裹往石桌上一放,辟里啪啦地把裡面的東西倒了出來,嘩啦啦地驚飛了一群鳥兒,「墨蘭,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給你!」
「郡主!這怎麼使得!」墨蘭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雖然沒有一個女人看到這些東西能不動心,可那哪兒是她一個丫頭可以肖想的呀!這裡面隨便的一件首飾,可就是平常百姓家一年的花費用度啊!
「幹嘛不要?」妖冶在石凳上坐定之後,眼皮往上翻了翻,「不夠嗎?那這個也給你!」她不由分說地往墨蘭手上套了個鐲子。
「郡主!」墨蘭急了,她明明就不是這個意思,郡主這麼聰明的人,為什麼就非要曲解她呢!
「那你是哪個意思?」妖冶繼續鼓搗著手中的東西,「是打算以後都不聽我的話嗎?」
「如果不是的話,就給我好好收著這些東西。反正這都是從百里玉那兒搜刮來的,你就純當是撿的。」
墨蘭的眼睛紅紅的。這輩子,除了王妃,郡主就是對她最好的人了!
「謝謝郡主。」她不敢看妖冶的眼睛,只好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不客氣,墨蘭是該攢點兒嫁妝了。」
「郡主又取笑奴婢!」墨蘭好不容易湧上的一點眼淚也被她打趣沒了,跺了跺腳羞紅了一張小臉。
妖冶高舉著的一支紅色瑪瑙簪子,透過陽光仔細端詳著它。上面刻著一朵玉蘭花,本該純潔似雪的白色卻愣是被那設計者改成了如血的瑪瑙紅,可這種大膽的改變非但沒有壞了這玉蘭的氣質,反而為其染上一種別樣的風采,簡單大方,妍麗風華,透過它看到的陽光,好像也變得血紅妖冶。
墨蘭靜靜地在一旁看著,迷濛的眼中帶著好不掩飾的驚艷。這樣的郡主,好美好美。不知為何,她覺得這滿院嬌柔的蘭花雖然漂亮,卻並不是最適合郡主的花。也許火紅的曼珠沙華才能襯得這妖冶似火的女子吧……
王府的另一角,此時卻散著刻骨的冷意。
「混帳!」看到擺開在桌上的那幅「春`宮」,汝南王氣得拍案而起,一張檀木桌竟就這麼生生被震碎。
畫軸落地,緩緩滑開。
十幾種姿勢,種種撩人。這畫工更是比平日裡賣的那些精細上太多。最讓人氣憤的是,這上面畫著的人分明就是安清水和錢沉!
身為皇家的人,他一直是極會隱忍的,可眼下這檔子事兒,卻讓他沒了多年的淡定沉穩。
管家在一旁乾著急,但也只好將自己聽到的事情如數報來,「王爺,現在京城各大茶樓都在說這事兒。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這說的分明就是側妃娘娘和她的表哥錢沉啊!」
「本王一直在府中,怎麼沒有發現過這事兒?純粹是一派胡言!」汝南王本想喝口水潤潤喉,卻越說越氣憤,最後乾脆喝了一口就將茶盞用了甩了出去。
管家抬起寬大的袖子,緊繃的臉上分明帶著一絲緊張,擦了擦額上沁出的汗,「王爺,雖說奴才也相信娘娘的清白,但是畢竟無風不起浪啊。」
這麼多年,安清水和王妃的爭奪戰他不曾參與過,只因為他盡忠的人只有王爺一個,但他的心卻一直是偏向那個不受寵的王妃的。雖說王妃的性子軟,可她畢竟溫婉高貴,且是西冷的公主,又哪兒是安清水那種成天只知道爭風吃醋的女人可比的?
所以眼下出現這個情況,無論是什麼緣由引起的,他還是本能地站在了王妃的那邊。
汝南王心頭一凜,剛想開口罵人,卻發現管家說的也不無道理。
「去,給我查。這些東西到底是哪個不要命的散播出去的!」
「是,老奴告退。」管家彎腰福了一禮,轉身退了出去。
屋裡的男人來回地踱了許久。
這些年,他偏寵安清水也是不無道理的。雖說她沒有南宮菲然那麼雄厚的背景,可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能讓他感受到她小女人的一面,而他則可以做他的大男人。雖說他以前也是皇子,可在南宮菲然面前,他總會有種拘束的感覺,也許,是她實在太過完美……
剛成婚那些年還好,他一直都是對她疼愛有加,而她,是一如既往的溫婉賢惠。就算為了應酬朝堂上那些事兒,不得已娶了安清水,他也只是偶爾留宿在清水院,儘管安清水先為他添了兩個女兒,可大多數的日子裡,他都是專寵正妃,兩人之間是人人艷羨的神仙眷侶。
可在冶兒失蹤之後,他總覺得他們之間變了。說不清是哪裡,許是她長時間的以淚洗面讓他厭煩;許是安清水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來了,使出渾身解數來勾`引。
但無論是因為什麼,他終究是變了。安清水,成了他心尖兒上的那個人物,不一定有愛,卻被他捧在手心裡寵了十年之久。而那個曾經榮寵一時的女人,終究是終日不出冷香院,甚至被他遺忘在記憶中。
若不是冶兒此次回來,他恐怕都快忘記那個女人了吧?
冶兒……母儀天下……可如今……
長歎了一口氣,他踩著沉重的步伐向倚欄閣走去。
妖冶剛藏好那些寶貝,走近了美人榻準備躺一會兒,就聽到門口傳來一陣不算熟悉的腳步聲。她豎起耳朵一聽,發現那沉沉的聲音不像是女人的,心中一凜,連忙直了直身子,小跑著到院門口去迎接。
「冶兒……」汝南王還未踏入倚欄閣的院子,妖冶就從裡面將院門打開了,他心下一喜,驕傲更甚。這個女兒雖然回來不久,卻是他最為中意的一個。倒真不是因為那個術士所說的母儀天下之命,而是一種打心眼兒裡的喜歡。她的聰明、堅強、識大體都讓他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
可是……一想到太后將她許給了六皇子,他的心裡又是一股無名的怒火!那太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老眼昏花了,就算不是太子,他的女兒又怎麼可能配給六皇子那種無權無勢的!
「父王。」妖冶見他神色古怪,忙半垂著頭恭順有禮地喊了一聲,飄揚的髮絲掩住了她的眸中神色。
「參見王爺。」墨蘭站在她的身後同時福了一禮。
「免禮。」他拉回思緒,低沉著聲音地對墨蘭擺了擺手,引著妖冶往院裡走去,「冶兒在這裡住得可還習慣?」
「倚欄閣很好,冶兒住得十分舒服。」面上帶著嬌俏的笑意,心裡卻冷笑了三聲。若是真的關心她,就不會過了那麼久才來問她習不習慣了。
「喜歡就好。」汝南王掩著嘴輕咳一聲,發現自己竟然有些尷尬地不知該如何跟女兒對話。他沉默了良久,大概是在思襯如何開口,妖冶倒是一臉的雲淡風輕,剛想緩解一下這份尷尬,就聽身旁的人道:「冶兒失蹤了那麼多年,眼下找到了,父王理應擺宴為你慶祝一番!」
「恩……恩?」妖冶下垂的眼簾猛地掀起,震驚地看著汝南王,眉頭微微蹙著,緊抿的雙唇分明透露著她的不樂意。
太后不是已經特地為她設宴慶祝過了嗎?父王為何還要多此一舉?
彷彿是看出了她的疑問,汝南王拍了拍她的肩,道:「本王原本就有此意,只是沒想到太后竟快本王一步,但是本王總不能什麼也不做吧?既然先前都已經準備了,那便舉行一場小型宴會吧。」
妖冶眨了眨眼,眉心微擰。
「此次宴會太子與三皇子也會到,屆時,你要好好打扮一番。」
汝南王此話一出,妖冶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來。
她終於知道這父王想幹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