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港灣新城，八十一號院。
二樓的飯廳裡，那張長長的飯桌被啟用了，因為今天是大團圓。陳媽、夏素素和翟若男三人在忙碌著，陳媽負責燒菜，夏素素和翟若男打下手，還有周奇，穿梭在廚房和飯廳之間，準備著團圓飯。
夏素素在這裡，說明翟小靜來了。翟小靜在，說明李路也在。
沒錯，李路夫婦來了，今天一早專機到的南港，過來和兒子一家過年。李麥這邊的家長到了，張曉雨那邊的自然不會缺。中午的時候，李麥就和浩浩親自過去把蔡芬琴給接了過來。
兩家的長輩不是第一次見面，當時李麥向張曉雨求婚之後，李路就和翟小靜親自登門拜訪了蔡芬琴這位海大德高望重的博士生導師。儘管是大家族，但是禮數是一點都不能缺的。
兩家子在客廳
「小靜，你的預產期是什麼時候？」這麼稱呼翟小靜的，自然是蔡芬琴，她可是比翟小靜大了足足有十歲。
翟小靜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說，「還得三個月吧。」
「這麼說，孫女比兒子早出生。」蔡芬琴呵呵地笑著說。
李路此時笑了笑，指著李麥，說，「我和他媽媽都說不用麻煩了，這小子非得讓我們再生一個，這下好了，搞得亂七八糟的。」
「爹，這又什麼亂的？」李麥說，「現在都啥年代了，兄弟姐妹之間相差三十歲的都有，我跟我未出世的弟弟這點年齡差距算什麼。」
「行了，你倆不要吵了，能改變什麼麼？」翟小靜出口說。
她這麼一說，李路和李麥這父子就不敢再爭論了，大家庭到底是誰在當家，一目瞭然。
「我說親家母，你應該搬過來這邊住，讓李麥和小張好好的孝敬你。我和小靜長期在京城，他們倆口子過日子，也得個長輩鎮著。」李路對蔡芬琴說。
李麥說道，「是啊，媽，這回你不能拒絕了，過幾天找個黃道吉日，搬家。」
蔡芬琴笑了笑，說，「我明白你們的心意。不過啊，我還是離不開學校啊。教了一輩子書，看不見學生我就總覺得空落落的。趁著還行的時候，多培養幾個孩子，這也是我和曉雨她爹這輩子的理想。」
拉著張曉雨的手拍了拍，蔡芬琴說道，「曉雨這孩子理解我，你們啊，也要理解我。」
李路認真地點了點頭，說道，「教育是強國之根本。一個沒有優秀教育制度的國家，是談不上富國強軍的。親家母，我李路這輩子最尊敬的兩個職業，一個是軍人，另一個是教師。」
頓了頓，李路說道，「我在外二十年，對國內的情況不那麼瞭解。回來之後，發現咱們的教育體制依然還停留在二十年前，甚至還有商業化的趨勢。這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像您這樣一心做學問帶學生的人，越來越少了。」
聊到這個話題，大家的表情都顯得很嚴肅。
李路摸了摸抱在兩膝之間的浩浩的腦袋，說，「中國的下一個騰飛時期，要靠浩浩這一代人。如果我們這個基礎沒有打好，恐怕以後的發展會很被動。」
蔡芬琴贊同地點了點頭，說，「去年開始實施的教育改革我參與了討論，目前反饋回來的情況基本達到了預期的效果。省裡今年會全面推開，國家層面也會在更多的地區開始實施。我對這次教改，還是很有信心的。」
揮了揮手，李路說，「我們已經過了摸著石頭過河的階段，無論是經驗還是資源，都非常的充足。我已經和有關領導聊過教改這個事情，不要再搞什麼逐漸鋪開。證明了是好制度，就全面實施。什麼都輸得起，時間卻是輸不起。」
蔡芬琴不是很瞭解李路的身份，目光略帶疑惑，但是此時顯然是不便問出來的。
她顯然不知道，李路這種人物，一個電話能把神壇的幾位大佬叫到書房開會。沒錯，李路是已經不再管那些事情，但是對幾個關鍵領域的關注，卻是不能少的，起碼在他的有生之年，他都不能夠允許國家運行的軌跡偏離當年預設的航線。軍隊建設和教育是他當前最關注的兩處。
浩浩忽然插話問李路：「爺爺，你也當過兵嗎？」
李路慈祥地看著浩浩，疼愛地揉了揉他的小腦袋，說，「當然，爺爺是老兵。」
「老兵是什麼兵？」浩浩皺眉問，「李麥說他是特種兵，老兵厲害還是特種兵厲害？」
李麥尷尬地笑了笑，兒子的天真讓他在父親面前很尷尬，自己那點從軍經歷又如何能和身經百戰立下無數戰功的父親相比。
「呵呵。」笑了笑，李路對浩浩說，「小寶貝兒喲，老兵是最厲害的兵，什麼兵都比不了老兵。你爹啊，現在也是老兵了。」
浩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說道，「老兵不死，僅僅隱退。」
李路吃了一驚，李麥也驚訝了一下，其他人也都驚訝地看著浩浩。
浩浩從茶几下面拿出一本書，卻是個連環畫那樣的兒童讀物，書名是《老兵和小兵》，浩浩說，「這句話是這本書第一頁上面寫的，爺爺，我不懂是什麼意思。」
李路心裡彷彿被什麼撞了一下，瞬間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戰火紛飛，那麼多人那麼多部下，追隨著他，從西南的熱帶叢林，到高寒的西伯利亞，從苦厄的新西伯利亞，到浪漫的東歐，從陰沉的黑海，到廣闊的太平洋，身邊的人手下的人，一個接著一個消失，換來的，是共和國偉大的復興。
他們死去了嗎，
他們死去了。可是在李路以及那一代人的心裡，他們永遠的活在心裡。如果國人出境到了陌生的地方，所收穫的每一份尊敬的目光以優待，都是死去的他們用短暫的一生的奮鬥和奉獻換來的。
「爺爺，李麥說你是大英雄，你真的是大英雄嗎？」浩浩又問。
李路回過神來，微微笑了笑，強忍著鼻子的酸楚，摸著浩浩的小腦袋，說，「爺爺不是英雄，但是，爺爺曾經和英雄一起服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