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楊浩的摻和,清廷變法的軌跡和速度會完全不同。從光緒皇帝發佈《上諭》,到《明定國是》詔,中間足足三年時間裡,守舊派和革新派都在扯皮,並在緩慢的探索推進。光是一個新軍編練,就拖沓的讓人絕望。
那之後光緒皇帝在康梁一幫愣頭青的蠱惑下鋌而走險,居然將支持變法的慈禧太后視作大敵,更硬生生的將守舊派勢力一股腦的推到對立面上去,結果百日維新以六顆人頭落地為結果,宣佈其夭亡。後續的事業,反而是慈禧在兩年後繼續推動,然而為時已晚。
現在,歷史有了完全不同的變化,日本被打敗了,賠款的事情沒有發生。國民雖然意識到落後就要挨打的緊迫感,但多數依舊陶醉在天朝上國的自我感覺良好之中。
朝廷上下,反而把楊浩當成最大的敵人,其危害性,甚至超過日本和列強。無他,誰讓楊浩是個漢人,還擺明了不肯服從王化的。
於是乎種種外因的逼迫下,清廷內外的相互掣肘極大減少,哪怕光緒帝把李鴻章開革回家,慈禧太后也沒有說什麼——事實上,那老娘們也對李老頭子的不作為深深的不滿。楊浩的崛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來自李鴻章的縱容。
沒了李鴻章和翁同龢的清廷,剩下的清流穩健派基本說不上話,原先的翁門六子以及新晉少壯派迅速佔據上風。
而沒了康有為的青年維新派,卻依舊英才輩出,搞得風生水起。其中最出風頭的人物。莫過於《國聞報》總編、社長嚴復。其才名被於天下。僅次於楊浩那個背後有一整個時代當槍手的冒牌貨。
其次比較出挑的。有譚嗣同、梁啟超、林旭、劉光第、楊銳、楊深秀,以及康有為的弟弟康廣仁。此外,還有老一輩的鄭觀應、王韜等人從上海遙相呼應,可謂一時熏熏,蔚為大觀。
這些人並不是一條心,也不是另一時空所謂「戊戌六君子」為一夥人的說法。其實算起來,他們起碼有七八伙兒人之多。
其中,譚嗣同是真心想要推翻滿清的造反派;梁啟超是繼承康有為思想的保皇黨;康廣仁對其兄的言論作為很不以為然;楊銳、劉光第對康有為甚為厭惡;其餘人也竭力撇清與康的關係。
而今。再加上一個強勁崛起的嚴復,更是獨樹一幟,將清廷變法的大戲渲染的熱鬧非凡。
內外交困之下,光緒帝大膽啟用少壯派清流和維新派書生,把一個個剛剛才參加過科舉中進士的青年火線提拔起來。甚至為了讓他們有資格上朝面君奏事,不惜給他們加上四品頂戴的帽子。
這麼干肯定讓絕大多數辛苦熬半輩子才能上台的官員們非常不爽,朝野之間議論紛紛。光緒皇帝乾綱獨斷,以變法革新的名義,借改革政府機構的時機,對朝廷內外的官員來了一次華麗麗的大清洗!
三品以上的官員裡。六部郎官開革一批,京城裡佔著茅坑沒事可幹白吃俸祿的官員。一刷子下去砍掉好幾千!
短短數日間,光緒帝一口氣發了一百多份「上諭」,按照之前楊浩從報紙上登載的,或者翻譯出版的各種資料中扒出來的內容,大刀闊斧的自上而下發起改革動議。
這就好比是一個大企業中,董事長突然一天之內下了一百多個通知,要求大家限期學習並照著做事。最要命的是,這裡面宣佈的條條框框,都需要改變以往的工作方式,更會讓原來的許多員工和管理層失業下崗!
可想而知這麼搞下去唯一的結果就是,全部亂套!不但會引起下面人的強烈抵制,被逼急眼了的管理層甚至會放下仇怨聯起手來,設法把董事長給搞下去!
光緒皇帝才二十三四歲,身邊又沒了翁同龢、李鴻章這種老成持重的大臣輔佐,剩下的人跟他一樣急躁而缺乏實踐經驗,盲目的相信其自身皇權威儀,結果就這麼製造出一場近似鬧劇一般的變法「大躍-進」!
各省督撫都是畢生宦海沉浮的老狐狸,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毛病。但他們多數卻並不直接拒絕合作,卻都有條不紊的自行掌控進度,在本轄區內開工廠、搞學校、練新軍。最關鍵的政體改革,卻一點不動。
沒有人是傻瓜,誰不知道這玩意是中國自漢代以來就形成的穩固統治架構,屬於誰碰誰死的範疇。改革?沒那麼容易!
光緒帝卻並沒感覺到其中的危險,他陶醉於大權在手一呼百應的極度爽感之中,被慈禧太后壓制那麼多年,終於有朝一日可以像個皇帝一樣的呼風喚雨。
在發佈《上諭》之後這些日子裡,他每天睡眠時間都很少,卻一直精神抖擻,好似渾身有用不完的精力。
魯南的民亂被控制在曹州一地,青州的傷兵請願團也沒有進一步激化的動作,連續多日大清國風平浪靜海晏河清,讓他和近臣們產生一種錯覺——大概麻煩也就到如此程度了?
1895年8月21日,京津之間風雲突變!以嚴復為首的一幫在野名流忽然公開宣佈,要成立「民主社會黨」,積極參與國家整體改革大業。在君主立憲之下,謀求奪取執政黨的席位。
緊接著以譚嗣同為首的另一夥人,則宣佈成立「共和黨」,同樣要求參與到變法革新之中,為徹底實現中國之變革強大而做出貢獻。
兩黨各自在報紙上詳盡闡述其綱領原則,積極謀求更多有識之士參與進來,共同推進國家民主進程。
這一錘子砸出去,一石激起千層浪,登時把熱火朝天的變法運動給徹底變了味兒!
無論民主社會黨還是共和黨,他們的黨章綱領之中,都要求實行平等、自由和民主的基本理念。主張將處於社會最底層的民眾地位提高,許給他們建言獻策參與國家決策事務之中的權利。
這首先就得否定了旗人地位高高在上的現狀,並將舊有的官僚體制給掀翻,大老爺們必須隨時面對來自人民大眾的監督,甚至可以對其不法行為發起彈劾乃至投票罷免!
這玩意能行麼?簡直要鬧翻天的麼!
一時之間,兩黨頓成眾矢之的!保守派們可算逮著發洩怒火的目標了,無數折子雪片一樣的堆滿朝堂,紛紛要求將此等狂悖之徒逮捕法辦,以正視聽!
但無論嚴復還是譚嗣同,都不是毫無還手之力的孤家寡人。他們的身後已經匯聚起了大群支持者,尤其是全國各地的報紙刊物,幾乎都不受清廷的控制,整套的理論章在一夜之間,佔據所有的版面。來自民間的支持呼籲更是甚囂塵上!
楊浩這位精神領袖、改革先鋒當然不會保持緘默,他不但大力讚揚了兩黨的建立這一具有歷史意義的重大革新,更肯定了他們的政治訴求,正符合時下中國尋求強大之路的正確潮流。在世界範圍內而言,列強各國不都也建立了類似的政體麼?
無論嚴復還是譚嗣同,都是一代俊才,他們這樣的人組成的政府力量,自然要比老朽陳舊的那些頑固不化之輩更有活力。中國要自強,就必須新鮮血液來澆灌。
人的名樹的影,楊浩一發話,等於給這兩黨的建立蓋棺定論了,同時也為參與兩黨的人加了一層無形的護身符。
但如此做得後果,便是清廷上下的徹底震怒!
數日之後,光緒帝下詔斥責嚴復與譚嗣同,令其立即赴京請罪,解散兩黨並自陳過錯。
兩人當然不肯聽從,更在報紙上大加駁斥,質疑朝廷所謂變法究竟是虛應故事糊弄國人,還是從根本要進一步鞏固旗人統治,搜刮其他民族的財富,剝奪國人的權利?
這等於是直接揭開了滿清的面皮,觸及他們的禁區,矛盾被徹底激化!
看似在頤和園榮養的西太后,其實一直通過清廷往來折子清晰掌控局勢,對外面如此明目張膽的討論滿清統治的正確性這一原則性問題,也不再袖手旁觀。她輕描淡寫的跟鐵桿心腹孫毓汶說:「變法總得有個章法,朝廷大義不可妄議。」
孫毓汶當即親自面君,毫不客氣的向光緒帝傳達精神指示,直斥皇帝輕佻冒進,以至於讓如此狂悖反動之人擾亂視聽,禍亂朝政。
光緒帝只能唯唯應命,轉過頭,他歎息一聲,下令將嚴復與譚嗣同一干叛逆及其同黨全部抓捕,交有司議處。
只不過聖旨發出去容易執行難。嚴復住在美租界裡,楊浩不同意,清廷的大內侍衛穿一百件黃馬褂他也進不去。
譚嗣同就不同,這個才華橫溢的青年耿直的認為要做此等大事,就不需要遮遮掩掩,公然將「共和黨」的匯聚點放在京城湖南會館之中。
就在光緒帝發出抓人命令之時,「華興會」密探第一時間通知他,楊浩更親自發電勸其與一眾黨員暫時到美租界躲避一下,也不耽誤他們繼續搞革命事業。
譚嗣同凜然謝絕,不過卻將其與人員盡數遣散。不久之後,清廷爪牙破門而入,把他抓獲。幾乎沒怎麼審訊,就判了死刑,擇期斬首!
楊浩一直關注進展,見譚嗣同果如歷史記載一般的剛直,心中暗自讚歎,更下令潛伏京城的人員:「不惜一切代價,把他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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