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七章李中堂閱兵
「立正!」
嘹亮的喊聲迴盪在空曠的操場上,位於美租界東南的北洋大學操場上,綠色的軍裝匯聚成一簇簇如山般肅穆的方陣,等待檢閱。
北洋大學的建設才剛剛開始,校園設計在本世界完成後,當地按照美租界的做法挖開壕溝圍上鐵絲網。隔絕外部窺探的目光後,首先在一側建起寬闊的操場好練兵場,又以板房構建了足以容納數千工人的營房。
楊浩率領部隊駐紮進來,經過一夜的休整,第二天,李鴻章如約帶著一大票人前來,檢閱所謂的「新軍」,並代表朝廷發表訓令,為他們的出征壯行。
此時正是上午九點,太陽東昇,光芒萬丈。
李鴻章在楊浩的陪同下,站在檢閱台上放眼望去,但見三百戰士在前方列成一條整齊如刀裁的三列橫隊。每個人都身穿綠色禮服,胸前配著綬帶,頭戴大簷帽,白手套乾淨的刺眼,放置在身側的五六半步槍刺刀猙獰。
三百人猶如鐵鑄的雕像,任憑風吹葉落,巋然不動。那股靜默之中蘊含的無形力量,讓曾經統帥千軍萬馬的李中堂感到一陣胸悶氣短。他一貫掛在嘴角藐視一切的笑容,死活都擠不出來。
離著他們幾十米外的賓客看台上,數十位跟隨前來的朝廷臣武將,同樣看的兩眼發直。那些護衛他們的兵丁,更是乾脆連大氣兒都不敢喘。手裡抓著的武器微微的顫抖,正眼都不敢往這兒瞧。
不為別的,這三百人身上透出來的殺氣太兇猛,他們那些整日吃飽喝足不幹正事的爛兵根本招架不住。
楊浩身穿西裝,表情平靜的關注著李鴻章的反應,見老頭子的眼神漸漸銳利起來,偷偷一樂,朝著遠處的周建鎬示意一下。
周建鎬當即大聲喝令:「奏樂!」
同樣縱列三排的軍樂團立刻奏響國歌,雄壯激昂的聲音,登時引起李鴻章的注意。而台下三百人隊列好似機器牽動,齊刷刷的舉手齊眉,莊嚴敬禮
這一下,可把那群清國官員們給驚著了!
三百個人,三百隻白手套幾乎分毫不差的一齊動作。最前排的那百人身高又是一條線的下來,冷不丁看上去好似一群木偶。
但帶過兵的人卻都看出來,他們的動作精準的好似拿尺子量過,身軀不搖不動,距離眉頭的距離不差分毫……這得多少工夫,什麼樣的訓練才能整出如此驚人的場面?
李鴻章的眉毛騰的一條,老眼之中銳光如刀,從頭到尾的看過去,居然沒有發現有一個人身子晃動。這份定力,已經不是「訓練有素」所能形容。
音樂奏完的空檔,李鴻章側頭問楊浩:「此樂曲何名?」
楊浩唇角微翹:「義勇軍進行曲。」
這名字可真是恰當啊。他們本身名義上是團練民兵,不吃朝廷糧餉。說是義勇卻也合適。
李鴻章臉上看不出想法,淡淡的點頭:「不錯!」
老頭子心裡卻在盤算,回頭他也要趕緊的給北洋水師和新軍弄一支軍歌,甚至給朝廷上書弄一支國歌。都要進入明時代了,這等代表國體尊嚴的物事,卻不能少。
此時,周建鎬再次喝令:「禮畢!」
「唰!」所有手臂同時放下,一點多餘動作都沒有。官員們不由自主的吞嚥唾沫,眼角直哆嗦。
之後,周建鎬退到一邊。隨後就見隊列的最前頭,劉勇向前一步,大聲吼道:「向右看——舉槍!」
「啪啪!」
三百條五六半的刺刀閃耀,反射出道道懾人的光輝,刺得一眾臣武官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這是哪一套路數兒?
劉勇邁著正步來到檢閱台七步外立正站好,昂然喝道:「中堂閣下!中國北洋新軍儀仗隊列隊完畢,請檢閱!」
李鴻章對這個稱呼貌似挺滿意,矜持的點點頭,在楊浩的陪同下緩步下來,踏上紅地毯。
軍樂隊立刻奏響《檢閱進行曲》,又是一曲雄壯有力的節奏,速度卻不算快,讓習慣了邁著四方步走路的李鴻章感到十分熨帖。
他慢騰騰的從隊伍前頭檢閱到最後,用心觀察每一個士兵的眼神,發現他們個個兒目不斜視,半點也不迴避自己的逼視。表情更是一點波動也沒有,這份鎮定功夫,恐怕就不是訓練所能帶來。
走到最後,李鴻章忍不住側臉看楊浩,心中的評價更上一層。
他們站住腳步,劉勇斷喝一聲:「槍放下!」
等兩人回到檢閱台後,在《pl進行曲》的伴奏下,開始五人一排的分列式。三百刺刀向前用力劈下,幾乎頂著前面人的後腦勺,穩健有力的正步拍在地上,發出整齊劃一的隆隆聲響。
刺刀如林,寒光閃耀,氣勢如虹,行進如浪!
這份豪邁,那等自信,似乎能把一切阻礙都迎頭撞碎的兇猛,歷經多次戰鬥磨礪出來的騰騰煞氣,如同浪濤一般不停地碰撞所有觀眾的胸膛!
李鴻章震撼了!一雙老眼忍不住大大的睜開,想要從人叢裡挑出點毛病。但遺憾的是,除了動作上有那麼一些輕微的不協調,竟然找不到一點前後刀槍如林的壓力下,驚慌或者緊張的表現!
一眾官員們,更是醜態百出!
之前還都各種矜持傲慢,滿嘴大言煌煌的官,兩條腿彈琵琶似的哆嗦,能把虱子給抖摟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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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官們不由自主的握緊佩刀,臉皮要麼漲的通紅,要麼慘白一片。腮幫子抽搐的好像犯了羊癲瘋,牙齒碰撞的卡卡響。
這隊伍,到底他娘的從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當真是西洋練兵操典塑造成的鐵軍不成?如此滔天的氣勢,在戰場上只怕不用開槍,列隊向前就能把對手嚇得心膽俱裂啊!
一張稚嫩的臉龐夾在人堆裡,赫然正是未來的恭親王溥偉。這小子今番又一次受命跟著來看情況,不料上來就見識這樣的場面。
不過他跟周圍的人還不太一樣,那小臉雖然也是雪白,兩隻拳頭卻在袖子裡捏的骨節發白,心裡頭翻來覆去的念叨:「如此強軍,總有一天要掌握在我的手裡,那時候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而另一邊的李經方,則激動的幾乎難以保持自己的儀態!
原來,他要領著去打仗的部隊,竟是如此模樣!比起往日那些所謂的大清強軍,簡直都是天上地下!怪不得楊浩能夠反覆打贏日軍,就沖這軍容,簡直不可阻擋!
這才只是三百人,如果是三千,三萬呢?那時候,不說橫行天下,也必將氣吞萬里如虎,兵鋒所向,無人可擋!
而德國人漢納根,卻表情異常嚴肅的盯著他們每一個動作,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他的心裡,不住的與德國的陸軍做比較,結果發現,貌似眼前的一群人一點都不差,甚至某些細節猶有過之!
之前他盤算的,在給清國新軍提供的德國教官和訓練操典等各個方面有所保留的念頭,恐怕不好拿出來了。如果連眼前的一群民兵都比不過,他們所謂的世界第一陸軍的臉,恐怕要丟到太平洋這邊來。
一些官們,已經開始暗中構思一份足以引起朝廷警惕的奏折,無論如何也要設法把這股強悍的武裝給收拾掉。如若不然,任其發展下去,大清危矣!
待到儀仗隊完成檢閱,隊伍整齊的回歸營房,李鴻章發現自己竟然出汗了!
他重新換了一種眼神,用心打量楊浩年輕的面孔,別有深意的問:「你那三千人馬,都有這等軍容麼?」
楊浩笑道:「哪能啊,這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專為禮賓儀仗而設。那些軍樂團的人,之前還都是鄉村裡吹嗩吶唱社戲的,這好不容易才教會他們奏西洋樂器。」
李鴻章本來想鬆口氣的,但「千挑萬選」一詞,卻又讓他忍不住窩心。那總歸不是直接從泥腿子農民裡找三百個人訓練成這樣,一定是完成基本教訓後,再遴選精英……豈不是說,楊浩手裡至少有上萬受過軍訓,能拿起槍作戰的人馬?!
看來,還是小看了他呀!
兩人一起回到觀禮台上,周建鎬開始安排士兵進行匯報演練。什麼武裝行進,擒拿格鬥,單手劈磚,頭頂開酒瓶兒……後世軍隊裡糊弄領導檢查的那些套路,全都搬出來糊弄場面。
真格兒的東西?楊浩才不會給他們看,有個閱兵式過過眼癮就行了,想要知道咱們的軍事技能,想得美啊!
這些玩意,對李鴻章來說就小兒科了。從冷兵器到熱兵器作戰走過來的老將,真東西還是花胡哨他一眼就能看出來。不過對此他也沒有提出異議,若楊浩當真一點不留的全都展現給他看,那反而要評價低了許多。
接下來參觀營房的時候,李鴻章又被橫平豎直豆腐塊似的被窩床鋪驚了一把。再看居然連毛巾都疊成四方塊,茶缸的把兒都瞄著一個方向,床單上連條褶兒都找不出,當真不知如何評價了。
昨天才下船的軍隊啊,今天還得生龍活虎的訓練表演。他們不可能一晚上都收拾這些東西,那只能是,平日裡功夫用得深。
一名軍官看到這些,鼻孔裡嗤的一聲嘲諷道:「整日弄此等虛頭花腦的東西,跟一群娘們有什麼區別?」
在他看來,要把營房收拾的如此整齊,估計當兵的每天不用幹別的。
楊浩卻聽得清清楚楚,臉色登時一冷,指著他喝道:「整個營地,你隨便挑一個兵比一比,無論槍法格鬥還是體力戰術。哪一樣你能贏了,我楊氏的東西你隨便拿!如果你輸了,給我跪在營門口,賠禮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