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浩平安無事揚長而去。
李經方臉色變幻數次,沖李鴻章躬身:「父親,那楊浩說的……。」
李鴻章笑著擺擺手:「行啦,不用聽那小子滿嘴胡柴。哼,在老夫面前玩挑撥離間,他的道行還差得遠呢。你也不用往心裡去,不過,平日裡也盡量別跟他來往,這小子,危險的很。」
他心裡已經把楊浩歸類為「不是好東西」那一撥的。年少輕狂,狂妄自大,還一點不懂得藏拙,這樣的小子一般不會走的很遠,卻肯定是個招災惹禍的根苗。
李經方悶悶的應承下來。其實他還真的想跟楊浩多加親近一番呢,難得有那麼一個說話做事各方面都比較合他胃口的人在,如此錯過未免可惜。
羅豐祿則忠心耿耿,滿臉凝重的提醒:「傅相,如若就此放了他走,恐日後必成大害。不若命人將他們一體捉拿,連根拔起,省的弄出事端,反而連累到您的身上。」
李鴻章倨傲的揚起下巴,哼哼道:「老夫害怕別人連累?那都是小節。這小子眼下還有大用,也不必忙著下手。真把他逼急眼了,禍害恐怕比洪楊還要厲害!」
從種種跡象看來,楊浩根本就是某個大勢力推出來辦事的代表,其背後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從哪裡來的,李鴻章眼下都還沒有個頭緒。不把他們的底細摸清,光殺了楊浩有什麼用?他們好不容易從暗處轉到明處,在逼著他們潛伏下來?那更是麻煩。
再者,李鴻章也是心有忌憚。
他到今天才真正認識到。楊浩手裡的武力別看不多。強大之處卻令人驚悚。只說那火炮技術。區區幾條小船和貨輪,也足以讓他的鐵甲艦都吃不了兜著走。
如今表面上雙方還在合作,他卻不願把如此一股力量逼到對立面上。不管被誰掌握了,對他都不是好事。
另外還有一條不能說的因素,楊浩的言行之中,那股子大中華至上主義的味道毫不遮掩。雖然一定會遭到朝廷忌諱,卻很合李鴻章的胃口。
羅豐祿也是那麼一提,大老闆不採納。他也犯不上越俎代庖。
不過私底下,他的心裡也有另外的想法了。看老頭子那意思,彷彿是在為萬一被迫下野之後的事情做打算。讓袁世凱當接班人?那個小滑頭不是個好東西。那麼換成李經方又如何?似乎……正好合適啊!
淮軍也好,北洋也好,都是李鴻章一手打造的強大勢力。老頭子親自掌握二十多年,支撐著他今天的地位穩如泰山。
但同樣也造成了內部派系林立,互相都不服氣。
袁世凱如果一直在高麗幹的好好地不出事,老頭子活著,扶持他幾年,興許真的就能上了道。但可惜連續幾個月被楊浩黑的體無完膚。此番跟著平壤一戰又沒得到表現的機會,想要遽然上位。並不那麼容易。
反觀李經方,出身在那裡擺著,說到才幹,連續六年辦外交,對洋務的熟悉程度國內也算數得著。捧上台來,有老頭子壓陣,相信別人也不會說什麼。
就可惜了一點,此子缺乏軍伍方面的歷練,卻是容易落人口實啊!
不提羅豐祿轉動心機,琢磨著怎麼把這事兒弄利索了。卻說楊浩回到美租界的指揮部,簡明扼要的把與李鴻章的交鋒與一群骨幹們做了陳述,最後總結:「李鴻章並非我們最大的敵人,他也不會成為我們事業的絆腳石,反而可能成為有效的助力。要找機會多影響一下李經方。此人的思想比較開明進步,有很大希望吸收成為我們中的一員。」
這個提議,把眾人嚇了一跳。
他們都是經過數月軍訓,特別專門學習了包括「獄中八條」在內的地下工作條例,心中始終繃著一根弦兒不敢放鬆。
發展李經方為「華興會」的成員,這是不是風險太大了些?
面對丁惟汾的疑慮,楊浩笑著寬慰:「要相信我們的理念所具有的巨大感染力。不錯,李經方的確是統治階層和既得利益者裡的佼佼者,但不要忽視他那種強大的、對現狀作出變革的企圖心。千萬不要認為清廷的官員對滿清的統治有多少的忠誠。就算那些清流領袖,骨子裡也不過是一群名利驅使的牆頭草而已。」
他沒法說明,在本世界的革命年代,我黨的地下工作發展到多麼可怕的程度。刮民黨最高領袖的身邊,寫會議記錄的,轉發命令的,各路將領的枕邊人,親生子女,都被發展進去。
他們裡面有的是出身富貴衣食無憂的,為何卻能夠敢冒風險義無反顧的投身到偉大的事業之中?理想,崇高的理想和堅定的信念。
生在和平年代的人怎麼都想像不出來他們是怎樣萌生又怎樣堅持的。但只要來到這樣一個到處都是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壓抑,整個國家民族隨時面臨滅亡的危機邊緣,如果不想默默無聞如醒酒走肉一般的活著,那就只能起來抗爭,投身革命。
可以說,每一個堅定的革命者,本身與各種宗教的狂信徒有點類似。
而任何一個成功者,也必然有一種他所堅信並奉行到底,縱然遇到艱難險阻也絕不動搖的理想和信念,在支撐他的每一天,每一個過程。
這其實也就是他們找到了心中的「道」。整個為之奮鬥的過程,就是「修行」。
楊浩自己也不過是在從之前的茫然混日子,在朝著尋找自己的「道」的方向前進。
眼下他執行的一切,也都是摸索學習的過程。不過比這時代的其他人幸運的是,他至少有一條已經被證明是成功的路線可以抄襲。其中經過千百萬人的流血犧牲才探索出的岔路,也都不需
要重蹈覆轍了。
也就是說。楊浩現在還不算是一個真正的「革命者」。不過他正在朝著那方向轉變。沒別的。一個人做某種事情久了,自然而然思想意識就跟著轉變了。
丁惟汾相信他的判斷,當即一起商量具體的行動要領。當真能把李經方發展成革命者,對他們的意義之大,簡直無可估量。
隨後楊浩去了那座巨大的鋼結構廠房之中,把本世界又一批設備物資什麼的轉運過來。一萬多平米的佔地,至少十萬立方的可用容積,數量當真不老少。
「東明號」上裝載的。則多數是那些不太好層疊和儲運的大件兒,比如機器之類。都在大沽口卸載後,慢慢地往這裡弄。距離離開起碼還要三天時間,楊浩安排完了事務,抽空先回了本世界去。
來到造船廠,劉胖子打著哈欠甩過來一堆圖紙,抱怨道:「以後別弄這些老掉牙的玩意耽誤哥們時間。你又不打算造鐵甲艦,另外『定遠』人家海角已經有一條了。咱就不能集中精力先把那條重巡給弄好了?」
楊浩是前兩天才把改裝「定遠級鐵甲艦」的活兒拿過來,讓他插空緊急趕工,給出相應的設計。
劉胖子對此實在提不起精神。不過誰讓現在楊浩是給他開顧問費的老闆麼?還是弄了一些很久之前捯飭的玩意改吧改吧給拿來了。
楊浩呵呵笑著表示謝過,展開藍圖一看。果然有了很大不同。
按照他的要求,「小改動」的「鎮遠號」取消了前面150mm副炮塔,相連的艙室一直到主桅的位置都拆掉了。煙囪合併成一根,然後緊挨著兩座露炮台起一座融合主桅的司令塔。
如此一來,不但能讓四門主炮都可以向前齊射,還可以獲得向左時四門齊射的寬闊射界。當然炮罩必須保留,更換成帶防爆內襯的1.5吋現代高強度鋼,後面開口防止悶罐效應。
後炮塔換成一門120mm以速射炮,給該炮塔增加半封閉頂蓋和外圍裝甲層,保證除了被敵軍超過210mm火炮直射以外,不會被擊穿。
去掉魚雷艇,在左右兩舷各佈置三座半封閉式120mm速射炮塔,保證火力密度。內部的75舢板炮、57、47速射炮全部換成76mm防盾速射炮,加上司令塔肩部的兩座,一共10門。保留37mm哈奇開斯五管炮。
楊浩最想改變的四門主炮,卻因為李鴻章堅持要求305mm口徑,無法更換更先進但口徑要小的雙203mm整體炮塔。
不過也不能一點變化都沒有,鑒於原來的四門炮本身就已經達到報廢的邊緣,膛線也差不多磨光了,乾脆重新給他鑄造四門,口徑加長到30倍,而不是坑爹的22倍。
現代技術製造,雖然還是主炮管外加兩層箍套,總體重量不但沒增加還有所減輕,但使用無煙發射藥後,射程卻提升到12000米以上,且能夠使用350公斤重彈。
又充分發揮其水壓旋轉台的承載能力,把原來的剛性架退換成水壓空氣復進機構,如此一來,可將射速從之前的三分鐘一發提升到一分鐘一發。
因為「鎮遠」使用的是臥式主機,比較低矮,乾脆為其改換成兩台六千馬力的單流式蒸汽機,並多加兩台附帶發電機。鍋爐精簡為四座熱管式,如此可以保證戰艦航速達到18節,比之前老舊不堪的玩意好了太多。
如此算來,戰艦總體排水量沒有太大改觀,但戰鬥力卻翻了好幾倍。雖然離著楊浩心目中那種經典的前後背負式雙炮塔佈置相去甚遠,應付一段時間卻也足夠。
關鍵是,如果要改成背負式來保證左右齊射,前後照應,那就得把四座露炮台拆掉,整條船就剩個殼子能用。有那功夫還不如重新造一條來的爽快。
以這種改造設計,絕大部分零部件製造才夠都在本世界完成,只等著弄到乙位面去拼裝。這是最快的解決辦法,本質上來說,乙位面那些人也幹不了更加複雜的活兒,指望不上他們。
收起圖紙,楊浩又問起劉胖子關於新重巡艦的各項準備工作。
劉胖子登時精神百倍,得意洋洋的咧著嘴笑道:「你不說我也得提。咱們的射擊方案確定了,是不是趕緊向外面宣佈正式開工的消息?已經有不少人等不及,找我催問無數次了!」
楊浩自己其實也著急能早點看到,忙問:「我這段兒事太多沒顧得上……關鍵是,203mm主炮和三聯裝炮塔的設計製造怎麼樣?能不能成全看這傢伙有沒有戲了!」
劉胖子小眼一翻,哼哼道:「你這話問的純粹就是多餘。有咱們一大幫專業人士在,區區炮塔還不手到擒來?走著,一塊兒去放樣車間,先讓你開開眼界。」
楊浩心裡頭一陣火熱,這是他當前最關心的問題了,只要一條重巡造成,他在乙位面怎麼折騰都不擔心被人欺負到門上。
當下二話不說,拖著劉胖子上了電瓶車,一溜煙的直奔後面廠房。
進了放樣車間,迎面一座威武雄壯的大傢伙,指著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