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東佑亨發現,水雷爆炸的破壞,比被一群戰艦用速射炮輪番掃射,還要可怕!僅僅兩次衝擊,兩條離著最近的戰艦,居然全部重傷!
雖然沒有搞得徹底無法航行,卻也足以讓它們一時間根本無法投入戰鬥。尤其是「嚴島」的受創,令專門用來對付鐵甲艦的「三景艦」頓時成了瘸腿兒。
現在,他們不但沒有辦法保證可以對未知的敵人有效打擊,甚至還不得不拿出更得力量來保護,這樣的結果,簡直糟透了。
一條炸碎,三條受傷,如此高效率的破壞,簡直匪夷所思。
而這正印證了島村速雄之前的判斷,日本帝國海軍暗中潛伏著的敵人,正是可惡的「幽靈船」!這股力量的存在,正用讓人極為難受的方式宣佈,他們是站在清國的一方,並且下手一旦都不客氣。
伊東佑亨長久的凝視著窗外烏沉沉的海面,直到前方的「天龍號」再次發現一顆水雷時,忽的回頭對島村速雄鄭重的命令:「這次任務回去後,你放下所有事務,集中需要的力量,在最短的時間內,盡可能的拿出一份關於『幽靈船』的報告書。不要管得出的結論有多荒謬,只要你能夠想到的,統統寫進去!」
島村速雄眼睛頓時一亮,追問道:「那麼,如果需要陸軍部的情報怎麼辦?」
伊東佑亨斬釘截鐵的道:「我會親自請求海軍大臣閣下出面協調,一定拿到一切資料!」
「哈伊!請中將閣下放心,島村必然不負期望!」
島村速雄胸中湧起一團熱流。他感覺自己的心跳有力的加快。這個任務太有趣了。並且。正好符合他之前利用業餘時間做得一些研究和總結。
相比起已經被視為砧板上肥肉的清國海軍,他更樂意對這樣一股憑空冒出來的秘密勢力,做進一步的調查研究。他有種預感,如果成功的挖掘出對方的秘密,就可能為帝國的未來,增添巨大的砝碼!
伊東佑亨淡淡的點下頭,發出指令:「命令艦隊左轉舵,繞開這片海域。以確保安全為第一要務。」
這意味著。他們將放棄快速趕往目標海域的可能。不但因此而不可能堵住卸載完成的運兵船隊,恐怕還要面臨更多的麻煩。
參謀們知道司令官下這樣的決定,壓力有多大。日本實在太窮了。每一次的出擊,都要精打細算需要的染料,動用的人力和補給。如果這次無功而返,反倒搭上去那麼多的戰艦損失,光是來自內閣的壓力,就夠他們喝一壺的。
伊東佑亨思考的,比其他人更深遠。甚至就眼下的任務,他已經不太看好最終的結果。這不是出師不利那麼簡單。以他半生的經驗和直覺。有種被算計了的味道。
「有人在帝國和清國之間謀取利益,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確打得好算盤。那麼這個勢力,是英國人嗎?還是俄國人?還是……一直宣稱保持超然的美國人?又或者,擁有一位野心勃勃皇帝的德國人?」
內心之中,把每一種可能思考了一遍,他不能做出決斷。
如果是英國人,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費周章。只需要表示支持清國,日本根本就不敢挑起這場戰爭。而隨著與英國剛剛簽訂的條約,足以斷言其實支持帝國的。這一個,可以從名單中劃掉。
俄國人?他們最想得利,卻不想出力。最樂意看到清國和日本兩敗俱傷,減輕其壓力,下手奪取利益。
貌似他們最像兇手。但正因為漢城發生的那一幕,反而要把俄國給排除了。一群粗糙野蠻的傢伙,根本制定不出來如此細膩的計劃,更別說執行了。
美國人?他們沒有足夠的資源和人手做這樣的事。
那麼,是德國人嗎?似乎最近幾年來,他們對中國的事務摻和的很積極啊!
想到山東到處都有的德國教堂,數不清奔走在各方搜集情報召集信徒的洋教士,德國皇帝毫不掩飾的勃勃野心和進取意志。伊東佑亨忽然覺得,似乎他們才是最符合猜想的對象。
長考的久了,累的腦袋疼。
伊東佑亨使勁揉揉太陽穴,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在無人關注的時候,悄然歎了口氣。
遠處海面上,楊浩和x201艇悄然跟進。在確定日軍躲開航道後,遺憾的引爆了另外兩顆水雷。
那沖天而起的火光,悶雷也似的巨響,堪稱當代最壯麗的煙火。他則心疼的連連歎氣:「太浪費了。早知道就弄得更先進一點,起碼要下沉到水底幾米深,讓他們找都找不到。」
焦海眼睛一亮:「這是個好主意。如果加上固定錨,專門針對吃水較深的大型戰艦,就可以長期埋設!回去之後,得研究研究。」
他天生對鋼鐵機械之類的東西有愛好。在去英國留洋之前,曾經有一段時間整天泡在叔叔的鐵工廠裡。在國外,也在課餘時間自己摸熟了機床和蒸汽機等的知識以及應用。動手能力,相當不賴。
楊浩對此表示大力支持:「你儘管試,咱們有的是傢伙。等搞成了,給你記一功!」
本世界什麼樣的先進玩意都有,要弄過來一些資料很容易。但要培養乙位面自己的技術力量,就不能拔苗助長了。若不是實在找不到足夠的人手,楊家爺們甚至都不想讓當地人看到這條魚雷艇。
焦海天賦極好,又受過相關的教育,如果能專心搞艦船和海軍相關武器研究,或許能成為這世界中國人裡難得的技術人才。
接下來的大半個夜晚,一直到天亮之前,日本艦隊小心翼翼,亦步亦趨的試探前行,不敢越雷池一
步。所有人戰戰兢兢,生怕給什麼奇怪的武器給搞死弄殘了。
楊浩沒有再搞更多ど蛾子,在確定楊海衛駕駛的「東明號」完成卸載,立即回返之後,當即開足馬力往日照基地去。
幾個小時之後,三艘分別掛著法國、德國、英國旗幟的軍艦,不約而同的出現在那片海域。各自放下小艇,在海面上搜索打撈各種碎片,查看痕跡。
7月16日上午9點,日本艦隊終於慢吞吞的趕到德積群島附近海面。
伊東佑亨擺開陣勢,沒有找到任何敵蹤,卻發現英國戰艦「紅雀號」也在周圍轉悠。他們幫忙救起了一些落水日軍,也沒忘了對漂浮在海面上的木桿碎塊垃圾做細緻的清理。
一問他們,伊東佑亨險些心臟病發作!「吉野號」重傷逃遁;「秋津洲」挨了一記狠得,跟著逃走!「浪速」和「高千穗」,居然被擊沉了!而對手北洋水師,卻一條戰艦都沒沉沒,還順利的把三千兵員和裝備都送上了岸!
大敗虧輸,無過於此!
艦隊浩浩蕩蕩的出發,敵人一個沒留下,卻付出三條沉沒、五條受傷的沉重代價!這一仗,敗得太慘了!
伊東佑亨無奈的望向西面,心中悠悠歎息,帝國的運氣,真是太差了!
他卻還不知道,就在今天早晨,天津北京等各大城市裡,《國聞報》的套紅號外,早已宣揚的全世界都知道了!
「號外!號外!倭奴戰艦突襲我水師運兵艦船,反被痛擊,兩艦沉沒!」
「『定遠艦』大展神威,擊沉日艦『高千穗』!」
「日艦『浪速』沉沒,艦長東鄉平八郎大佐當場死亡!」
騎著自行車,踩著鐵骨滑輪板,無數報童大汗淋漓,喊得嗓子都啞掉!
大街小巷,每條胡同,每個茶樓酒肆,凡是有人的地方,都在熱烈的議論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勝!
喝高沫兒的旗人噴著唾沫星子,兩眼放光,比手畫腳的嚷嚷:「還得說咱們大清的炮利害!您瞅瞅,就那麼一條鐵甲艦上去,嘁哩喀喳,小鬼子兩死兩傷!你倭皇勒緊褲腰帶不吃飯怎麼樣?白給!只要有兩條大艦在,大清江山,安然無憂!」
「嘿,都說那劉子香人緣不好,跋扈顢頇。可人家能打勝仗啊!您瞅瞅,這頭一回出去,就打沉了一條大艦!這水平,沒的說!我看那,北洋那潭水,怕是養不住這條大蛟龍嘍!」
「我倒是聽說,李合肥早有動他的心思。不過眼下是用人之際,怕是還得加以重用。水師那邊兒,真離不開他!」
「我看也是。哎,您還別說,這小日本子膽子真他娘的大,咱們的運兵船他都敢偷襲。這手段,老不地道的。」
「就是就是……。」
「唉,有人發達就有人倒霉。你說說,這方伯謙那麼聰明一個人,怎麼就看不清風頭火勢呢?戰鬥中掛白旗逃跑,看到功勞就上去搶,結果給人家一個兔子蹬腿兒給弄一身血……這都什麼事兒!」
整整兩版的頭條新聞,「濟遠艦」掛白旗的照片赫然在目!雖然暫時沒有艦上官兵的證詞,然而該艦幾次反覆的行徑,和報紙的分析結果,卻讓無數人忍不住猜測。方伯謙,到底怎麼得罪人了!
報道中,卻從頭到尾沒提「東明號」的表現,自然是被刻意的隱去了。
天津衙門的李鴻章卻是痛並快樂著,一邊為這場及時的勝利大感欣慰。另一面,卻在頭疼要怎麼應付必將更為複雜的情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