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年事已高,勞累了半響,早已疲乏,小歇了片刻,緩了緩了精神,方才在太極宮的正殿太極殿接見了以李靖、羅士信、李世績為首的二十一員大將。
「突厥虎狼,屢寇邊陲。長策待時,始行天討。代國公靈州大都督李靖義不避敵,智能察微,密佈銳兵,指蹤裨將。決勝千里,算無遺策,致陳師鞠旅,斬馘執俘。遂破突厥與北疆,擄賊首與長安。威振北狄,唯有古之名將白韓衛霍可以比之,特封兵部尚書,加封左光祿大夫,賜絹千匹,實封四百戶。」
李淵話音落下,滿朝武都為之一震。
李靖討平突厥,獲得曠世奇功,嘉獎一定不少,但誰也沒有料到李淵竟然直接將李靖封為兵部尚書,直接掌管兵部,而且還加封左光祿大夫,以武將的身份授予勳。
這兵部尚書六部尚書的其中之一,最早別稱為大司馬,是統管全*事的行政長官,李靖這一躍直接成為武官之首,掌管軍事事務。
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李靖最關鍵的還是加封左光祿大夫。這武將授予勳,意味著由武將過渡為官。
唐朝重武,一般來說武將地位高於官,但真正左右朝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始終是官不變。
李靖這由武轉,毫無疑問的將是封侯拜相的前奏。
李靖竟然獲得了如此殊榮……
瞭解各中道理的臣武將無不羨慕萬分,入相,參於國事是所有武夢寐以求的事情。
李靖面容古樸,表情看不出喜怒。很冷靜的接下了封賞。
李靖之後便是羅士信。
羅士信作為正面吸引突厥的主力大軍,他驚才絕艷的表現是此次大勝的關鍵,更兼門客部下生擒頡利,功勳比之另一路的李世績要高上一籌。
「郯國公、鎮軍大將軍夏州都督羅士信,進貔虎以憑陵。戮鯨鯢於頃刻。長驅將入於荒原,震響傍驚於北地。握兵之要,奪人之心,蓋萬夫之敵,已懾群凶之氣,中外稱快。特受刑部尚書,晉封輔國大將軍,賜絹八百匹,加食邑百戶。」
這賞賜一下,武又是一陣低聲討論。
繼李靖之後。羅士信又直接由外放的鎮邊之將,直接調入中央,成為機關要員。政治感覺敏銳的人已經從中察覺到了一點點不尋常的動向,似乎就在不久的將來會有這巨大的政治變動。
而且刑部尚書雖帶著武官氣氛,但卻是實打實的官。
李靖由武將受封勳,羅士信這裡也由武將轉為官又兼任輔國大將軍這等崇高的武將勳銜。
李靖也就罷了,羅士信才幾歲,職兼武。這是有多器重。
他們那裡知道在李淵眼中羅士信是可信任的家人,在李世民眼中羅士信對他有「從龍之功」,地位自當是極其不同。
羅士信也愣了半響。這晉封輔國大將軍到可以理解。近年來他屢立戰功,無人可比,輔國大將軍是當之無愧,即便是再上一層,封為驃騎大將軍也不存在多少非議。
可是刑部尚書,讓他管理刑部。這他管理的來嘛?
刑部可是六部之一,掌律令、刑法、徒隸並平議國家之禁令。他一個精於打仗的將軍,讓他幹這個?
不過這賞賜以下。羅士信卻也不得不接。為了打突厥,他可惜犧牲了兩年與妻子團聚的時間,悶頭在慶州,在朔方練兵,現在突厥平了。就算給他降級調回長安,他也沒有意見。
刑部尚書是實打實的從政官員,京官一枚。不管能不能擔任的了,能回到長安就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喜事。
「謝陛下賞賜!」羅士信高聲領命。
接下來受封的自當是李世績,李淵將李靖、羅士信都調回了長安,邊境也自是需要留一人鎮守,以震懾草原部落。李世績當仁不讓的受到了這個眷顧,升任為并州都督,負責鎮守大唐疆界,以威懾草原。
接下來的蘇定方給冊封為朔方總管,劉仁軌為夏州司馬,莫虎兒為延州總管,薛永為綏州總管,餘者隨功勞簿上的功績,皆得到了很好的封賞。
聽到以下的封賞,羅士信也反應過來:他現在已經冊封為刑部尚書了,刑部尚書是中央要職,在中央擔任重要職位。現在的他,已經不能繼續握有兵權了。蘇定方、劉仁軌、莫虎兒、薛永這些跟著他的一票人都已經成長起來,立了足夠的功勳,能夠獨當一面了。
想到這裡,羅士信神色有些複雜,都是跟著他一路走來的戰友,生死與共的兄弟,現在卻是要到分別的時候。
只是想想,便覺傷感。
如羅士信一樣,蘇定方、劉仁軌、莫虎兒、薛永這些人一個個也露出了相同的表情。
羅士信平時為人毫無架子,上下打成一片,戰時又時常庇護他們,跟著這樣的將軍混,他們都有種幸福的感覺,現在卻要各分東西,想想都覺得傷感……
念及於此,明明都升了官,得了賞賜,眾人卻高興不起來了。
這論功行賞之後,自然是慶功宴會。
李淵設宴承天門,以慶此役大勝。
羅士信領著蘇定方、劉仁軌、莫虎兒、薛永等人走在前往承天門的路上,眾人壓抑著一句話也沒有,默默的走著。
這時幽香拂來,一人移步到了他的身側。
羅士信側目一瞧,卻是愛妻平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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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陽作為大唐的左右衛大將軍,也是武百官中的一位。一直都在李淵身後瞧著又立大功的愛郎,眼睛都不願意眨一下,若不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她早已拋下矜持上前來述說相思之苦了。
羅士信的異常,她是第一個察覺的,也在愛郎的心思想法,低聲道:「這聚散離合,本就是人之常情。郎君英雄蓋世,不愧當世霍驃騎之名,未來的路只會越走越遠。聽父皇說若不是藥師公佔去了兵部尚書的位子,這兵部尚書非郎君莫屬。郎君今年不過二十五,出將入相不過時間問題。就算今日不分離,明日後日,終有離別的時候,我知郎君捨不得一干兄弟的心情,但是你這幅表情落入有心人眼中豈不成了慕戀兵權?隨著地位的提高,兵權這東西有多遠,離多遠才最安全。又不是以後沒有機會共事相處,以郎君之能,一有戰事,那裡少的了郎君。只要出征,還愁沒有相聚的機會?」
羅士信聽著平陽半告誡般勸慰的話,心中也是一緊。
想著當前的情況,也漸漸看開了。
這歷朝歷代對於手握兵權的大將都防之又防,唐朝也是一樣。
除非他繼續留在夏州當任都督,或者外防為鎮邊大將。不然不可能在握有兵權的。羅士信就算在如何的受寵信,李淵、李世民也不可能為了他而壞了這定死體制。
以他夏州都督、鎮軍大將軍的身份,掃平突厥又立了如此大功,將他調回長安任用,也不可能為了讓他領兵,特地降級的封他為十二衛大將軍。更加不可能在升他進入政治場後,還讓他遙領著邊兵,分別是在所難免。
日後他有可能以軍功晉陞為宰相,這當了宰相就更加沒有理由握有兵權了。
當宰相握兵權,這是想當曹操還是司馬昭?
這是常識性問題。
就如平陽說的功勳越高,地位越高,離兵權就應該遠一些。如此才能真正的成為史上說的那種功蓋天下主不疑的典範。
而且以唐朝的制度,這沒有兵權並不是意味著以後上不了戰場。
只要一個任命下來,時時刻刻都能加封任何職位的官員為行軍大總管以統帥三軍出戰,只要有戰事一樣能夠獲得率兵打仗的機會。
這是唐朝預防武將做大的一種方針。
挑戰這種方針,豈不是找死。
羅士信在馬周的訓練下,也漸漸有了一定的政治眼光,察覺了這一點,明白過來。
這有捨才有取!
身為統兵大將,戰功如他這般想要繼續上走,就要捨去兵權,才能爬的高,而且站得穩。
貪得無厭,又想爬的高又想跟兄弟一起,放不下手中的兵權,下場只有一個如履薄冰最後摔死當場。
羅士信伸手捏了捏平陽的帶著些許粗糙的手,頷首笑道:「謝謝夫人指點!」
在這武百官面前,平陽如觸電了一般,遠遠的跑開了,臉上羞紅一片,拋下羅士信獨自走了。
羅士信笑著回過身子,看著一票自己帶出來的將領,笑道:「別愁眉苦臉的,以後好好幹,給老子丟臉。都是我帶來出的人,我可不想然後讓人說羅士信帶出來的將校,一個個都是廢物。日後我有機會出征,要是陛下將你們撥到我麾下聽用。你們帶給老子一群病秧子,害得老子打了敗戰,老子拔了你們的皮。」
蘇定方、劉仁軌最是穩重,一併點頭道:「大將軍說的是。」
前者道:「蘇定方在大將軍麾下學了很多,若無大將軍指點,絕無今日的蘇定方。」
後者跟著頷首道:「得大將軍器重,我劉仁軌才有今日,永遠不會忘記大將軍的栽培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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