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士信策馬行走來屍橫片野的戰場,周邊的兵卒都在認真的清理著戰場。
這多年征戰,他的心早已如鋼似鐵,如此景象早已不能引起他的感慨,古井不波,腦海中在琢磨著下一步的動向。
這受到李靖的指點,羅士信作為三軍統帥也日漸合格。
原先作為大將,他想的是怎麼打好這場戰,怎麼以最小的代價打贏當前的戰役,取得最出色的功績。取勝之後,享受著勝利的喜悅,若表現的出色,更會受到誇獎膜拜。至於打仗結束之後的事情,這個慢慢考慮。而現在作為統帥,他的目光就看的更遠了。沉浸在當前的勝利,對於他這種身份的人來說,那是極度危險的。他所要思考的重點是下一仗應該怎麼打,下一仗應該如何取勝。至於李靖他想的會更遠,作為三路大軍的總指揮。三路大軍相隔千萬里,這想要指揮千萬里之外的軍隊,必先要擁有決勝千萬里之外的干略。
這份能耐,相信也只有李靖能夠做得到。
羅士信目前的水平,僅限於率領手中的兵馬,指揮他們戰勝一個又一個的強敵,讓他去指揮千里外的友軍,智商就有點不夠用了。
「大將軍,接下來,我們是停下來休整,還是等著後方的糧草送上來?」劉仁軌面色有些慘白,他平時都是在後方處理軍務,真正上戰場還是有史以來第一回,這親眼見到如此屍橫遍野的場面。這胃中的液體都忍不住翻滾作嘔,好不容易才平復下來。也幸虧他心理素質強硬,換做是他人。第一次就遇到這種場面,非嘔吐個死去活來不可。
當然這種事情也有例外,羅士信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就是如此。他就是一個怪咖,十四歲的年紀上了戰場非但沒有任何不適應,反而一次興奮,性子裡有著嗜殺的衝動。
「不等了!」羅士信瞧著草原深處道:「這既然決定要打快戰,打閃電戰。那就乾脆快的徹底,不墨跡不耽擱。直接打進去,一快一慢的有啥意思。」
劉仁軌此刻也體會到了閃電戰帶來的好處。因為他們的快,突厥意想不到毫無防備,讓他們打個措手不及。
只是糧草的運行速度,很明顯的會跟不上節奏。繼續快下去將會離後勤線過遠。
劉仁軌心中顧忌便在於此。三軍先動,糧草先行,這是這個時代打仗的基本定律。羅士信這一次違反了這一定律,非但沒有照成多大的影響,反而獲得了非凡的戰果。這讓劉仁軌驚愕之餘,也察覺用兵之道果然要隨機應變不能死照兵書,一成不變的生搬硬套。
但是糧草的重要也是毋庸置疑,歷史上多少以少勝多的戰役跟糧草有關?
最耳熟能詳的官渡之戰。若不是許攸給曹操帶來了烏巢糧草的消息,曹操在瀕臨彈盡糧絕的情況下。真能戰勝坐擁北方四州的袁紹?
繼續深入,他們的糧草真的會成一定的問題。
「趁著勝果,乘勝追擊,確實能夠大佔便宜。只是……糧草問題應該怎麼解決?我們輕裝而行,帶來的糧食,都已經吃的差不多了。」劉仁軌剛剛從後方調查了他們所擁有的糧食,所有糧食統計下來,不夠他們吃上兩天。兩天後就會有斷糧的危險,這攻破了粘怗部落,也確實能夠繳獲一些食物。
但是粘怗部落是草原上的遊牧民族,不如中原一樣。食物向來是他們生存的嚴重問題,他們的生活向來都是春夏秋儲備過冬的食物,依仗儲備的食物來熬過氣候惡劣的冬季。現在冬天方剛渡過不久,突厥人儲蓄用來過冬的食物也都吃了差不多了。想要依靠上繳來的食物熬過難關,卻也不太可能,至多不過是多堅持幾日罷了。
「不是還有羊嘛?」羅士信很明顯的想過這個問題,隨口就做了回答,「這個粘怗部落不小,羊圈裡最少也應該有**萬頭羊,只夠了。」
「這倒是一個好的解決方法。」劉仁軌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一個部落裡的牛羊,來養三萬兵是綽綽有餘的,只是讓吃習慣大米的中原人突然改變習性,效仿突厥人以羊奶、馬奶、青稞果腹,未必就能適應,也便擔憂道:「我就怕我們中原人吃不習慣,偶爾喝些奶果腹到沒什麼問題。但是長時間的使用,未必堅持的下來,不曉得會不會出現意外。」
薛萬均從一側趕了過來,他聽到了兩人的商討,附和道:「突然改變生活方式,會造成水土不服,鬧肚子生病。我們任務極重,出這種意外,對接下來的大戰不利。」
「你們想哪去了!」羅士信翻了翻眼道:「我的意思是殺著吃,我才不會傻到在這個時候去體驗突厥人的生活方式。」
劉仁軌、薛萬均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先後都在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怎麼,還捨不得?」羅士信看出了他們的意思。
劉仁軌還當真的點了點頭。
這並非是他小氣,而是在他看來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羊在古代是一種極為重要的牲口,它的奶可以喝,毛可以用來做衣服,糞便是最佳的肥料,能夠改善土質,還好養活,最後肉也能吃。莫說是在畜牧不發達的中原,就算在畜牧業發達的草原,羊都是寶貝一樣的圈養著的。只有在來最重要的客人或者它即將老死的時候,才會殺之取皮吃肉。
將劫掠來的這些羊運回大唐,將會生產出巨大的財富,衍生巨大的價值。
而殺著吃呢?
羊的肉並不多,他們當兵的體力消耗巨大,吃的也多。一隻羊除去血骨頭。一餐最多也就只能滿足十人的肚子。
他們有兵將近三萬,也就是說一餐要吃三千頭羊,一天以兩餐來算。兩天就是萬餘。十
萬隻羊,不夠軍隊吃上一個月……但是十萬隻羊,若合理的利用,所產出來的利潤是巨大的。
正是因為相互計算下來,根本不成比例。
劉仁軌也沒有往這方面去想,經過羅士信這麼一說,心頭在滴血!
這種打法實在是太奢侈了!
羅士信道:「其實我也有點捨不得。但一切都是值得的。以羊肉為食,就不用顧忌糧草後勤,能夠打的勝利順暢。不至於因為後勤而束手束腳。打的順,也就能夠減少傷亡,能夠早一點結束這次戰役。最後到底是賺是虧,這個不是我想的問題。打贏這場戰役。將突厥殲滅就是我們的目的。」
劉仁軌、薛萬均先後一真錯愕。
劉仁軌頷首道:「我明白了!」
薛萬均也暗自歎服。羅士信能夠成就今日成績輝煌,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在各個方面的決斷果敢都不是他能夠相比的。
「大將軍!」莫虎兒這時皺著眉頭,從遠處走來。
「怎麼了?」羅士信笑著詢問。
莫虎兒道:「有些奇怪,這粘怗部落的周邊堆著許多木板,個別的羊圈馬圈都拆了,堆放在一旁。我覺得他們有可能想要學我們漢人,將他們的部落圍起來,建一個堡壘。這跟突厥的習性不符合啊。我覺得他們是不是針對我們陌刀強弩來的?」他最早是被突厥擄掠到草原上當奴隸的漢人,自幼就在突厥長大的。對於突厥的習性異常熟悉,最先察覺了這個問題。
羅士信沉吟片刻,突然道:「薛將軍,你立刻與蘇將軍一道,將兵馬聚集起來。參軍,你將吩咐後面將所有的糧食都交給兩位將軍。」說著,他又轉向薛萬均道:「領著糧食之後,你們立刻前往烏部落與羅藝部落的中間駐紮,阻止他們聯兵一處。」
「虎兒,立刻傳令下去,軍中將士分批整理戰場,餘下兵卒養精蓄銳,生火做飯,今夜進兵,攻打烏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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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姆默德部落。
突厥的部落大多都是氏族姓氏命名的,羅藝因為是漢人,也沒有突厥姓氏,只能以名號而作為部落的名字。
大哈姆默德可汗是突厥汗王賜給羅藝的汗名,意思是「草原上的鷹」,希望羅藝能如雄鷹一樣,助他一臂之力。
而今這位大哈姆默德可汗氣沖沖的走進了大帳,將手中的頭盔惱怒的丟在了地上。
方剛清點了戰果,他遭受的損失比想像中的還要大,竟然折損了三千有餘,比他預計的一千出頭多了三倍,這成績著實讓他難以接受。
當然更加讓他承受不住的還是那一句「走好,不送。」
**裸的打臉!
這存著詐敗誘敵之心,卻讓對手將計就計的猛衝狠殺一頓,然後拍拍屁股走人,讓他特地安排的伏兵傻傻的趴在一個山坡下,就跟一群傻子一樣。
當然最傻的還是他這個首領。
一番佈置,卻以折損了三千兵力的結果而告終,實在讓他難以接受。
當然這一切都不是照成他如此憤怒的真正緣由,真正緣由還是在羅士信身上。
羅士信,這三個字,這個人就如噩夢夢魘一樣,再次出現在他的生命裡,阻擋著他前進的道路。
先前一仗,他看出了一些東西。
邊軍在羅士信的訓練下,成長的比他預計的更要可怖。對方戰鬥力需要全盤的重新估算,羅士信現在的力量比他想像中的更加可怕。
他對付不了!
好不容易取得如今的地位,又將印上羅士信的手下敗將這個恥辱,他難以忍受。可最不甘的就是他抓破腦袋也想不出對付現在羅士信的法子……
「大將軍!」
這時帳外傳來了一聲呼喊。
羅藝上前將頭盔給揀了回來,平定了心情,方才道:「進來吧!」
現在在突厥依舊叫他大將軍的只有廖廖數人了,都是跟著他多年的心腹。
走進來的是一個突厥將軍,羅藝在燕州稱雄,燕州地處胡漢交界,生活往來著不少的突厥人。
突厥較之中原人好勇鬥狠,還精於騎射,地方軍閥最喜歡將這些突厥人招募至軍中聽用。羅藝自不例外,褚慶山就是其中之一。
「怎麼樣?烏部落是否也中計了?他們折損的如何?」羅藝迫不及待的追問。
羅藝在撤軍之後,想不出對付羅士信的法子,破不了局,也就想瞭解一下烏部落的情況。以烏部落與粘怗部落的關係,不用想,他們肯定會支援的,而且也會如他一般中計,情況只會比他更慘一些。
現在雙方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有必要聯合起來,一起對付羅士信這個龐然大物。
褚慶山搖頭道:「他們敗的極慘,遇上了蘇定方,連可汗烏默都死了,八千兵馬,只逃回了不到三千,現在烏部落的情況,一片慘淡。」
羅藝聽了這個消息眼睛卻是一亮,驚喜道:「那他們新可汗是什麼樣的人?是窩囊廢?還是有勇無謀?或者有勇有謀?」
褚慶山道:「這個屬下不太看得出來,不過應該有點本事。顧不得為他父親發喪,而極力的穩定人心,正在如約定的一樣,在修葺防禦工事。」
羅藝來回走了兩步,兩個拳頭何在了一起
,重重的敲了兩下,眼中意外的瞧見了希望……
是個機會!
這是個機會。
粘怗部落已經沒有回天之力,必滅無疑。烏部落又失去了可汗,折損了五千多人馬,實力在一萬上下,如果算上突厥會射箭的婦女也能籌齊了兩三萬的兵力。
羅士信連戰三場,兵卒疲累,也折損了一定的兵卒。
若將烏部落併入他的營地,他將擁有四萬戰鬥力,抵禦羅士信的攻擊,拖延到頡利派兵來援,沒多大問題。
最關鍵的是他可以控制烏部落,只找機會讓烏部落的新可汗死在戰場上,烏部落群龍無首,又寄人籬下,正好讓他一口吞併。
現在正是用人之際,頡利也不會跟他計較這些。
「快!你再次前往一次烏部落邀請他們率領所有族人來我哈姆默德部落,我這裡防禦設施非常完備,現在的情況,只有集合我們兩族的力量,才能抵禦羅士信這個惡靈的入侵。」
就在他重新燃起希望的時候,一則消息從天而降,唐軍出現在了哈姆默德部落與烏部落的中間。(……)
ps:這一章寫的有點多,今天只有一章,明天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