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段,段安平。」劉勇湊在趙進耳邊說了句。
趙進點點頭,伸手一指前面的山東百姓,開口說道:「按你所說的,這裡面會主香主的一定不少,都能認出來嗎?」
「請進爺放心,小的都能認出。」那段安平恭謹的說道,這位就是和魚台縣金家、崔家一起「襄助」趙字營的地方義民,說白了也就是聞香教安插過來的內應奸細,只不過這段安平自稱是木淑蘭的舊部,所以才留到今天,本想著回徐州細細審問,在這個時候卻正好能用上了。
這位段安平交待的事情不少,比如說聞香教的吩咐,就是讓各處的會主香主主動幫忙官軍和趙字營,盡可能的讓雙方兩敗俱傷,而加入趙字營的人少,大多數人都覺得官軍此戰必勝,早些過去奉承幫忙,兩敗俱傷不去管,最起碼能去徐州發財佔便宜。
因為聞香教耳目眾多,這段安平的家小還在金鄉縣那邊,他主動要求不要露臉,免得自己暴露,連累家小。
「都能認得出?我記得你們教門裡的規矩是單線聯繫,香主之間都互相不認識,難道你們還知道別處的會主嗎?」趙進冷然問道。
頭套裡的段安平發出笑聲,怎麼聽都是苦笑,悶聲說道:「在山東地面上,沒什麼人敢管聞香教的事情,在城內大家還收斂些,在城外都是大張旗鼓的燒香聚眾,彼此間按照身份地位排序相見,沒什麼不認得的。」
趙進點點頭,看來聞香教在山東勢大,已經到了這等肆無忌憚的程度,他揮了揮手,立刻有家丁護著那段安平向人群走去。
在那邊段安平自然是不出聲的,只不過他指向誰,立刻就有家丁上前抓人,人群或有騷動,立刻在利刃逼迫下老實安靜。
開始幾個人被抓還在求饒,隨著被抓的人越來越多,這邊被俘虜的山東「士紳百姓」也反應過來,有人怒吼道:「叛徒,無恥之徒,你敢不敢露出臉來。」「你要被老母降罪,神火燒你一千年一萬年!」
還有人想要衝上去抓掉這段安平的頭套,只不過護送他的家丁下手不軟,血濺五步之後,也都咬牙切齒的認命了。
在人群裡遛了一圈之後,幾十個人被抓了出來,其餘的人都是戰戰兢兢,不少人都不敢抬頭了,略微觀察也就能知道這些人是什麼出身,無非是教門教眾,方纔還有膽量看看趙進,現在是生怕自家被抓了。
「短暫的休整後,後退十里紮營,這裡的物資該不要的就不要了,不要耽誤咱們回程。」趙進吩咐說道。
「大哥,剩下的這些人要不要十抽一。」吉香問道。
「都是些愚蠢可憐的百姓,殺他們做什麼,把抓出來的人帶走,其他的全部驅散了,不要的陳糧可以分給他們點,那些成色不好的牛馬大車和物資也都留給他們。」趙進無所謂的說道。
趙字營做事的效率很高,除卻值守的家丁,其他人都是參與忙碌,這倒是讓那邊的山東百姓看得驚訝,他們和官軍一起這麼久,官兵從來不做這樣的苦活,都要民夫們忙碌,沒曾想這徐州反賊倒是勤快的很。
接下來的事情讓這些百姓們更加驚愕,這徐州的反賊妖魔,居然沒有拿走那些糧食和牛馬大車,反倒是將百姓們分為幾波,讓他們領取。
看著一側的屍首,再看看不遠處的糧食和牛馬大車,百姓們都覺得不可置信,本以為出苦差要倒霉,怎麼還得了好處,眼看秋收了,收成還要被官差刮走,正發愁怎麼過冬過年,香主會主的都在承諾這次做完會有神佛護佑,肯定有好事,沒想到還真是有好報,只是這好報卻從徐州反賊手裡拿到。
有百姓分到糧食之後不敢接,只是跪在地上磕頭,有的是一大家子男丁來到這邊,全家分到了牲口和大車,車上裝著的糧食,他們可不在乎陳糧什麼的,全家激動的不能自己,最後還是衝著趙字營磕頭不停。
「百姓心思比較簡單,害怕強權武力,害怕神佛古怪,也最認實惠好處,這次見識到了咱們的厲害,又得了這些好處,對聞香教的心思自然就會淡掉,咱們不能留在山東,但也不能讓聞香教痛快了。」趙進點評說道。
相比於感激涕零,驚喜萬分的百姓,那伙被抓起來的香主和會主則是急了,且不說被分掉的大車物資有不少是他們的私產,本想著算是這次去往徐州的投入,十倍百倍的賺回來,卻沒想到全賠了。
更讓這幾十人心膽俱裂的是,自家明明沒和趙字營打過交道,卻還是被對方直接認出來抓走,以趙字營對聞香教的狠辣手段,這要是帶到徐州去,到底會有什麼遭遇等著,那可就是天大的禍事了。
「咱們跟他拼了,死後也可以去真空極樂!」
「大伙聽著,斬妖除魔就在近日,和他們拼了,立地成佛!」
有人不管不顧的吆喝,試圖鼓動大家鬧起來,可分到糧食和物資的百姓信眾誰還會去折騰,反倒是亂叫的人被揍了一頓,所有人都被破布堵上了嘴。
等到讓百姓們離開的時候,戰戰兢兢的百姓們終於意識到自己真得了好處,而且對方真要放自家走,這下子磕頭的人多了。
「一人雙馬,帶足盤纏,現在就出發,必須抓緊和京城那邊溝通。」趙進沒理會百姓們的千恩萬謝,只是催促下令。
「大哥放心,早就準備好了,現在就走。」劉勇響亮答應,那邊三人一隊,正在彙集物資和坐騎,而洋人路易的通譯正在那邊緊張書寫,這次出征,他也有隨軍書的作用。
信的內容不多,寫完之後拿給趙進過目,確認無誤後蓋上花押和私印,然後用筆簽名,一共六封同樣內容的信,這也是為了萬全保險,避免某隊耽擱
或者某隊中途出事,信封上之後用了火漆,然後快馬出發。
「大哥,接下來我們回營嗎?」
「回營,回徐州,等消息。」趙進輕鬆的回答說道。
天啟元年九月初,官軍兩路合計七千眾南下剿賊平亂,在山東兗州府與亂民激戰,雖殺傷甚多,奈何亂民數萬,殺不勝殺,官軍疲敝,無奈退守濟寧州,濟寧震動,山東震動,急報京師!
傳說告急書上要說亂民十餘萬,總算保定總兵魯欽還要些臉面,只寫了幾萬,糊弄外面是一回事,濟寧上下是知道底細的,心想這六千官軍都敗了,濟寧州還怎麼守得住,除了向濟南求援之外,還在城內征發民壯,準備守城惡戰。
不過接下來幾天,保定總兵魯欽還收攏了幾千潰兵,然後各方面零零碎碎的消息,說是徐州亂民已經退兵了,這讓人鬆了口氣,甚至還有膽大妄為之輩說是徐州亂民不敢對抗天威,如果這個時候魯將軍出軍追擊,定有大功。
如果不是當時幾位親信抱住了總兵魯欽,說這個昏話的狂生差點就要被當場砍了腦袋。
傳回來的消息逐漸多起來,金鄉縣和魚台縣正在那徐州亂民回師的路上,也在戰場附近,知道的信息當然很多。
激戰內幕從保定總兵魯欽那邊自然得不到太多有用的,不過那些潰兵和百姓們所說的不少,打了最多一炷香兩柱香的工夫,然後官軍大敗了,被殺了近千,抓了近千,然後又放走了,營盤也被人抄了。
這些消息報到濟寧那邊,大家都覺得匪夷所思,官軍什麼樣子大家也見過,這保定總兵魯欽雖然不怎麼通關節,可帶兵還是有點樣子的,怎麼就會如此潰敗。
不信這個,那麼後續的消息就證明了前面的,有人看到徐州亂民的大車上裝著大量的官軍物資,別的不說,頭盔氈帽之類的做不了假,那麼大的數量只可能是繳獲,還有官軍的各色旗幟,就那麼堆在大車上。
然後濟寧州地方去戰場清點收殮屍體的人也回報了,一切作假,腦袋做不了假,那戰場做不了假,這各方面的原因彙集起來,大家都開始相信這個戰果了。
相信這個戰果之後,震動更大,大家都覺得駭然,什麼時候徐州居然有了這樣的力量,能摧枯拉朽輕易擊敗官軍大隊的力量,居然一直沒怎麼聽過名頭,徐州這個地名這些年說的人又多了,可說那邊不過說那裡人會生發,搞了什麼集市,做出什麼好酒,怎麼還有這樣的大軍?
難道接下來就要造反了?那濟寧州能不能擋得住?
正在人心惶惶的時候,又有消息在濟寧州這邊流傳,這消息詳細的很,說徐州為什麼要鬧起來,原因就是魯王府覬覦徐州士紳的財貨,勾結閹黨,意圖興起大案,吞掉徐州士紳的家產財貨,徐州百姓忍無可忍這才鬧起來,截斷了漕運意圖讓朝廷知曉,好給個公道。
魯王府什麼德行,大家都是知道的,一說這個事情,大家沒有不信的,放在從前,只要不牽扯到自家產業,無非束手旁觀,看個熱鬧,甚至還要湊過去搭把手,看看能不能有所分潤,可現在卻牽連到大家了,這如何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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