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推著大車的馮家自己人都被有被波及到,可正是這不分敵我的箭射,讓寨牆後的人更不敢露頭了。
「從前在軍中你就這個樣子,什麼事都要按照規矩來,這一板一眼的你累不累?」李和念叨著說道,眼睛卻盯著寨牆兩側,不時的有騎手過來示意,每看到一次都讓他臉上浮現出失望神色。
黎大津則是盯著填土那邊,沉聲說道:「規矩就是規矩,既然大伙都這麼做,那就是有他的道理,能贏就好,你不要想著鑽空子了,他這個寨子的設置很麻煩,有牆有溝,他在上面很容易就能守得住,騎馬的必須要下馬爬牆,這就是去送死。」
這次李和沒有出聲,黎大津打馬向前走了幾步,喃喃說道:「寨子裡面的人還真沉得住氣,本想著填到一半就該出來打了」
寨牆下慢慢被土堆滿,寨牆一人多高,工程並不太大,只是黎大津沒有催著快填,大家就完全為先,盡可能防護完整,然後再談其他,自然速度快不起來,等寨牆上開始丟下燃燒的草把,就更慢了。
不過慢慢累積,斜坡還是出來了,踩在土堆的上面,一步就可以跨進寨牆裡面。
「這是給咱們兄弟送銀子啊」有人粗著嗓子說道,等待許久的響馬盜匪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哄笑,看著寨牆外面的斜坡成型,他們的緊張也慢慢消散,眼前這般情景,衝過去可不是送死,無非是平常廝殺而已。
大家刀尖上舔血,真刀真槍廝殺不怕,何況前面還有銀子懸賞,這一步而過的牆頭,已經不是阻礙了。
黎大津轉身打了個手勢,立刻有人去往響馬盜匪那一堆人中喊話,一輛大車也推到了前面,大車上堆著散碎銀錠,在日光照射下閃閃發光,有人在那裡大喊:「懸賞就放在這邊,兄弟們若是有本事就衝上去拿」
這更刺激的盜匪響馬們亂叫亂嚷,各個興奮到了極點,馮家這邊做的絲毫不含糊,弓手在那裡擺著,隨時準備掩護,盾牌兵器也盡可能的騰出來供應,幾家商量下來,打頭最悍勇的幾個都拿了盾牌護身,大家各個把握十足的樣子
外面喧鬧成這樣,流民寨子裡始終安靜異常,只是每次遊蕩的馬隊想要靠近,立刻就能看到裡面如林的竹槍豎起來。
寨子裡的安靜讓很多人覺得不舒服,但沒有一個人說出來,都有意無意的忽視不見,也有人根本沒有注意到。
馮保騎馬怒氣沖沖的跑了過來,直接來到黎大津面前,黎大津和李和都站在大車上,看著遠處的寨子,馮保根本不管此時正在的忙碌,停馬就怒聲質問說道:「姓黎的,老太爺和老爺已經開了那麼高的賞格,你卻把這好處讓給外人,你到底是什麼心思」
黎大津眉頭皺起,馮家團練護衛的也來了六個頭目,這幾個人都是姓馮的,無非是旁支遠親,平時就聽這馮保的話,抱團聚眾,覺得馮家的團練私兵就該是馮家人來管。
看著黎大津沒有立刻反應,馮保幾個人更加來勁,一個人抬手指著黎大津說道:「外姓的就是靠不住,馮家的人還是要馮家來管」
他們這邊聲音不小,各處都是看過來,連帶著前面準備沖寨的那伙盜匪響馬也回頭看過來。
「到底」馮保第二句話才說了一半,那邊黎大津已經拿起了腰刀,狠狠的抽了下去。
刀雖然沒有出鞘,可幾斤的份量依舊不是鬧著玩的,重重拍在馮保的臉上,直接把人從馬上打了下去,撐了下也沒爬起來,半邊臉已經徹底腫起,滿嘴是血,連吐了幾顆牙。
跟著馮保吆喝的六個頭目都是被嚇得向後一縮,黎大津滿臉都是厭惡,冷聲說道:「好賴不知,老子是為了你們活命都給我滾回去,再不聽令,在這裡收拾了你們」
那六個頭目不敢多說一句,立刻打馬就走,馮保的兩個親信遠遠看著也不敢靠近,黎大津盯著地上的馮保看了一會,開始時候馮保捂著臉,雙眼全是怨憤,可被這麼一看,立刻低下頭,嚇得渾身發抖。
黎大津擺擺手,馮保的親信立刻過來把人攙走,等馮保一走,黎大津向前揮臂,吆喝聲響起,弓手們又是排列準備。
看著一切開始,黎大津突然歎了口氣,邊上李和沉默了會說道:「你他娘的也太窩囊了,反正今天開戰,等下找個機會料理了他們,只說戰死。」
「算了,這是他們馮家的隊伍,除了這馮保,還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我,做了招禍。」黎大津悶聲回答。
「你圖什麼?」
「讓孩子別走這條路了,能考個功名,要不做個富戶……」
弓手頭目大聲呼喊,弓手們排列幾排,開始朝著寨子裡射箭,寨子裡依舊安靜沒有反應,三輪齊射一過,弓手們向著四下散開。
「衝啊,先上重賞啊」有人大吼了句,步戰的響馬盜匪都是怒吼,十幾個手持盾牌的人跑在前面,大家吶喊著跟在後面。
先沖的這一隊,除了前面拿著盾牌的,後面單手持兵器的,另一隻手都拎著個包袱,包袱裡裝著土。
這次衝鋒的速度不快,前面十幾面盾牌一直連著,後面幾乎就是小步碎,大家都擔心昨天突然的開水和箭射。
最前排已經踏上了斜坡,寨牆上沒有反應,沒有人出來潑灑滾水,也沒有人射箭,更沒有人舉著竹槍。
不光寨子內安靜,連馮家本隊這邊也沒了嘈雜,大家都在聚精會神的看著這邊,只有圍著寨子遊蕩尋找機會的馬隊蹄聲依舊響起。
「快上快上」後面有人大吼了起來,就這麼幾步距離,快些衝過去,難道等寨子裡的人再次上牆防禦嗎?
一句驚醒夢中人,一直壓住速度的隊伍猛地開始狂奔,最前排的邁步,後面的推擠,突然間的嘈雜和緊張,誰也沒有注意到寨子裡突然響起的急促腳步
即便有人聽到,也會以為這是寨子裡的人要上牆防衛,聽到後會更加焦急的催促前面快衝。
寨牆原來是這個各式,分為兩級,外面看著是個連綿的土堆,裡面卻是分成兩級,寨子裡的人可以踩在那個兩尺多高的第一級對外防禦。
居然沒有人,寨子裡的人果然被箭壓住了,衝在最前面的人驚喜想到,不過他沒機會在這個牆頭停太久,後面還有大批的人湧上來,前排拿著盾牌的人,順勢跳了下去,落地就前衝。
「列隊,按照你們在何家莊學的」張虎斌聲嘶力竭的大喊,在他面前六步的距離,凶神惡煞的歹徒盜匪正不住的從牆頭跳下,揮舞著武器衝上來。
所有的混編團練排成了橫三十,豎五的大橫隊,在他們兩側則是江湖武夫和最精於的流民男丁,流民男丁則是拿著十尺竹槍
混編團練的橫隊面前就是不斷跳下前衝的敵人,他們的隊列還要比那斜坡稍微長一些,完全遮蔽住。
「前刺前刺」張虎斌和手下的隊正們都在大喊。
那些混編團練也有戰鬥的經驗,不少人也跟著趙進去過徐州城下,但那時是趙字營衝鋒在前,現在他們在第一線面對敵人了,大部分人都很緊張,連不少流民都在剛才參與了守禦,而他們卻一直當做準備隊。
很多人緊張的聽不到號令,他們能做的就是把手中長矛刺出去,向前刺出去,因為發令的人這麼做了。
最先碰上的是手持盾牌的響馬盜匪,矛尖碰到盾牌上,有的劃開,有的扎中沒有穿透帶歪了,拿著盾牌的賊人們迅速的側身前衝,長矛和長矛之間有縫隙,衝到長矛兵的跟前就可以殺傷。
只是這隊列一共五排,靠盾牌擋住了第一排,側身剛前衝幾步,第二排第三排放平的長矛正在等著,一直打磨保養不停的矛尖輕鬆貫入棉袍皮襖,然後抽出,鮮血噴湧,慘叫倒地。
後面跟著衝過來的人運氣還不如前面拿盾的同伴,因為他們手裡沒有防護,第一排的長矛也已經前刺了。
斜坡到寨牆牆頭,只有站在牆頭的人才能看清楚裡面的情景,斜坡上的人看不見,後面的人也看不見,可他們剛看到的時候,就被後面的人擁擠下來,跳下藉著慣性向前幾步,已經對上了長矛陣列,然後週而復始。
矛尖上見血之後,也就談不上什麼緊張了,無非是不斷的刺過去,不斷的殺傷殺死敵人。
有的賊人身手不錯,反應也快,在牆頭就發現不對,落地時候順勢躺倒打滾,想要翻滾到跟前砍腿,可後面幾排的長矛直接紮了下來,還有的人謹慎,落地就貼住了寨牆,向著兩邊就走,兩邊那些江湖人早就等不及了,那些流民青壯也知道該怎麼做,把手裡的竹槍不斷前戳就成。
前衝的勢頭根本止不住,連帶著這橫隊都搖搖晃晃,可但卻沒有被打散,反倒是屍體和重傷在他們身前橫七豎八的堆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