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過這麼多次戰鬥,趙字營上下並不諱談死亡,聽到這個,大家倒還鎮定。
「那倒不怕,現在自己吃飽,能幫襯家裡點,真要死了,家裡靠著撫恤就能有好日子過,那樣倒是值得,再說了,咱們已經是營士級別,張連正你是營尉,咱們的撫恤更豐厚。」一個隊正說道。
大家都是點頭,說到這個,神情反倒輕鬆下來,趙字營對家人照顧的很不錯,能讓人後顧無憂,也就能豁出去拚命了。
「……那些混編團練靠得住,要用他們壓住那些江湖人,然後一起壓住流民……」
「也不用猜忌太多,這些江湖人的根基都在徐州,敢亂來誰也跑不了。」
心思鎮定,考慮的事情也就全面許多,一邊有人說道:「其實也是有點可惜,我娘還說給我說了個媳婦,琢磨著這次差事出完就回去成親……」
大家臉上露出笑容,沒曾想一說這個,張虎斌臉色卻嚴肅起來,厲聲說道:「此話不能再提,我聽老爺講過,戰前說戰後要成親成家是大不吉,你們也都記住了」
「這是個什麼道理?」
「我也不知道什麼道理,不過老爺說的,難道還有什麼錯嗎?」張虎斌反問說道。
「老爺」就是說趙進,陳晃等人都要帶個數字排序,聽張虎斌這麼說,大家都是點頭,趙進的話當然不會有什麼錯。
不光是寨子裡面商議,馮家營地那邊也在議事,那幾伙響馬桿子,綠林盜匪的頭目都被叫到了黎大津的帳篷裡,馮保幾次想要進去都被擋在外面。
也不知道裡面商議些什麼,只是那幾個頭目出來的時候神色在變幻,回去之後卻把各自的手下都召集起來。
夜深之後,寨子裡和馮家這邊都安靜下來,看似都進入夢鄉,不過很快就有急促的鑼聲響起,寨子裡的篝火被一堆堆點燃,也有人把火把朝著寨牆外面丟去,燈火通明之下,能看到趁夜摸過來的一隊人。
見到流民寨子這裡早有防備,這隊人悻悻的退了下去,過了半個時辰不到,同樣的事情又是重演。
幾次之後,連馮家營地這邊都有人罵了髒話,白天折騰一天不睡,晚上又鬧出這麼大動靜,沒精神怎麼去拚命,主持這件事的李和臉色更加難看,最後還是偃旗息鼓,也吩咐手下人去睡覺。
差不多到了下半夜,夜色最深的時候,在寨子外面突然有人叫嚷起來,這次卻是遊蕩在寨子外面那些騎手發現了東西,寨子裡把大門後填起的土挖空,準備開門出去,但被發現之後,又只能重新堵死。
寨子裡面也是試探了幾次,但都沒有成功的出去,也是安靜了下來,雙方就這麼一直到了天亮。
裡外都有炊煙升起,這次都沒有什麼異動和試探,大家都知道要開打了。
黎大津和李和一大早就分別派出了自己的手下,他們沒有列陣,反倒用各種工具開始挖土,一堆堆泥土被挖出來待用。
裝載物資的大車全部被騰空,除了盾牌之外,又用攜帶來的各項物資改造成一張張遮蔽用的東西。
響馬桿子、綠林盜匪那邊則是另外一幅景象,每個頭目都把手下聚過來,每個人先發到手裡二兩銀子,也難為馮家這樣的巨富大豪,出來一次,不僅銀子帶足了,居然連銀剪子也有,不然還真不好分每個人二兩。
一貫小氣的頭目們這次都大方了,那二兩銀子份量只多不少,這讓大伙的精神都提振許多。
「今天就到了拚命的時候,馮家幾位都說了,一顆腦袋一兩銀子,這價碼不變,進去以後隨咱們折騰,這個也不變,馮家那邊還許諾,只要衝進寨子,進去一個就有五兩銀子」
響馬桿子和綠林盜匪大部分都是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除了頭目和骨於之外,其他人也不是天天快活,只有做了大生意才有好處分潤,眼下這一下子就是二兩銀子,又有五兩銀子的賞格,又有這樣那樣的好處許諾,大家頓時眼紅氣粗,勁頭都被鼓動起來。
「會先把寨牆前面搭起斜坡,到時候咱們大伙衝進去就是功勞」
「這伙孬種沒膽,還得咱們上去於」
情緒很快就被調動起來,不過也不是人人腦子發熱,有人開口問道:「這不是讓咱們去送死嗎?」
回答也很簡單:「出去做買賣,拿刀子去火並,那時候你就死不了了?這時候命就金貴?」
「你看看那夥人,你覺得咱們現在不去打就能走嗎?還不如去拚一拚,進去了就是一筆小財,還能好好快活快活」
問的人未必就聰明,或許其他人早就想通了這個,反正就一條路可走,那還不如去賭一次,成了就能賺錢快活。
在這些響馬桿子綠林盜匪聚眾發銀子的時候,黎大津和李和的人已經把他們的退路全部圍死,現在已經由不得他們選擇什麼了。
一輛輛卸掉牲口的大車被推出來,和昨天填壕的時候一樣,拿著盾牌和各種防護器具的兵丁護著大車,又開始向著寨牆下面移動。
所有騎馬的人也被集合起來,圍著寨子遊蕩,一邊尋找突襲的機會,一邊牽制寨子裡的力量。
弓手們開始護著大車向前,他們的任務很簡單,就是讓寨牆上沒有人敢露頭或者敢站起身射箭,確保每一車的土倒在寨牆下面。
就這麼緩緩過去,眼看著就要到挨著寨牆了,還沒等倒土,一根竹槍突然立了起來,幾根弓箭直接射了過來,沒曾想竹竿高高舉起,人沒有站起,竹竿挑著一捆於草,於草已經點燃。
竹竿向外倒下,直接把於草甩在了大車上,於草上似乎有油脂之類的,一沾上,大車也跟著燒起來,拿著盾牌木排的人也被波及,盾牌木排也跟著燃燒,急忙扑打就立刻熄滅。
可寨牆上一根根竹竿豎起,上面都挑著燃燒的草把,直接就那麼向外歪倒,已經接近的大車來不及躲避,都被這草把砸中,開始還能扑打,有的卻來不及了,有兩輛大車就那麼燒起來,拿著盾牌遮蔽的人匆忙閃避。
每輛大車都被盾牌什麼的遮蔽成個烏龜形式,就算射箭都找不到空子,可一燒起來立刻亂了,那些匆忙走避的人猝不及防,寨牆上的冷箭紛紛射下,又有幾個人倒地。
在本隊那邊,李和看著這一幕,滿臉冷笑,帶著些譏刺的說道:「大黎,你這法子也不好用,這寨子裡面的人鬼點子還真不少。」
黎大津對這譏諷沒什麼反應,只是淡然說道:「這才死幾個人,慢慢來,下次再有火把丟下來,直接挑開就是,等把斜坡填出來,咱們就贏了。」
李和哼哼兩聲,卻轉了個話題罵道:「這些混賬,平時出工不出力,這時候到奮勇向前了」
「軍餉七折八扣,一年下來不知道到手幾文,他們怎麼會有於勁,這次銀子給足了,自然願意賣命」黎大津笑著說道。
他現在看起來很輕鬆,心情也不壞,和黎大津說得一樣,竹竿挑著燃燒草把,開始讓大車手忙腳亂,但有了準備就不那麼麻煩,草把丟過來,任由落下,落下後直接撥開,或者就那麼在土堆上不去管,至於落在盾牌和木排上,直接甩落就好。
就那麼看著寨牆下的土堆一點點高起來,寨牆上的人都是心急如焚,有人想要站起來反擊,可只要一露頭,立刻就有弓箭射過來,把人死死壓在上面動不了。
「張頭領,咱們不要管這個寨牆了,放他們進來,和他們打個痛快,他們就未必能贏」有江湖人受不了這緩慢的節奏,運土的大車來去一趟就要花費不少時間,寨子裡的人又奈何不得大車,眼睜睜的看著寨牆下的土堆越來越高,看著這個局面,反正敵人也要把寨牆前面墊成斜坡,早晚都要短兵相接。
江湖漢子講究個於脆利索,眼下這局面,寨子被敵人盯得很緊,逃是無路可逃,自家親友家人都在徐州,投降也沒什麼好下場,與其這麼一點點等死煎熬,不如來個痛快的,真刀真槍打一次,沒準還能贏。
張虎斌在寨牆掩體後半蹲著,聽到這句話只是說道:「現在和他們拼,那就是和他們的生力軍打,讓他們慢慢填土,最起碼推車填土的這些人會很累,這些人等下就上不了戰場,少幾個總比多幾個要好對付。」
這道理一講,那耐不住的江湖人立刻不出聲了,過了會才悶聲說道:「進爺古怪,你們也古怪,這些彎彎繞繞的,你們怎麼想得到?」
張虎斌沒有理會這個,只是回頭大吼道:「把靠近這邊的窩棚都拆掉,快
太陽慢慢高起,寨牆前面已經堆滿了土,開始需要丁壯將土向上傾倒,死傷出現,牆頭的竹槍不斷的刺下來,也有冷箭施射,不過在後面的馮家弓手盯得很緊,稍有不對,立刻齊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