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嘯二人稍坐了會,就有跑堂的夥計把菜上了來,那夥計左手叉著三碗菜,右臂自手至肩馱疊約二十餘碗,行走極快,行進間菜碗並沒有絲毫搖晃,他在酒桌間穿行著,把菜餚散發給各桌,並無絲毫差錯。
岳嘯二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夥計彎腰雜耍般地把自己所點菜餚放下,又快速離開。
岳、雷二人正呆看夥計表演的當口,迎二人進門的小二手中提著一壺酒走了過來。來到岳嘯桌邊,他笑著對愣愣的二人說道:「這也是我們福chun樓的一寶,前門的小仨兒,手段可比那玩雜耍的藝人還強些,兩位今天可是飽了眼福了。」
說道這,他搖了搖手中酒壺,「飽了眼福,接下來可就輪著口福了。」
說完,他揭開壺蓋,給岳嘯倒了一杯,卻瞪了訕笑著把酒杯遞道自己面前的雷鳴一眼,直到雷鳴陪著笑討好了好一會,他才懶洋洋地抬起手給雷鳴「施捨」了半杯。
岳嘯有些好笑地看著滿臉黑線的雷鳴和挑著眼挑釁望著雷鳴的小二,心中有了些計較。他抿了一口酒,細細感受著那酒精劃過喉嚨的快感,瞇著眼對小二笑道:「我主僕二人還要在這瀛州盤桓多日,可實在對瀛州城眼下的情形陌生得很,我瞧小哥見多識廣,今個還想請小哥給我們講講這瀛州城近日來的情形。」
小二呆呆望著岳嘯手中酒杯,「咕嚕」一聲嚥了口口水,他舔舔嘴,收回戀戀不捨的目光,矜持一笑:「見多識廣可不敢當,可少爺問我這瀛州城內這些日子的情形,那可是問對人了。」說到這,他「咳咳」兩聲清了清嗓子。
岳嘯見狀笑了笑,舉起酒杯,對小兒笑道:「我二人對這瀛州的風味可不熟悉,小哥也坐下來,給我們介紹介紹這些酒菜裡的名堂,再說說這瀛州城的趣聞,小哥看怎麼樣?」
小二有些為難的左右看了看:「可小人還要招待客人啊。」
「那不打緊,你看著晌午早過,客人也少得多了。」
小二左看右看,看到大堂了確實只是稀稀落落地坐了幾桌客人,門口也沒見有客人進來。他搓了搓手,眉開眼笑的對岳嘯道:「那就叨擾少爺了。」
「呵呵,無妨,無妨。」岳嘯也如雷鳴那般傻笑了兩聲。
小二拖開條凳,一屁股坐了下來,手腕一翻,奪過一個酒杯,取上酒壺,自倒了滿滿一杯白乾,「唆」的一口把滿得要溢出來的一杯酒給幹了。酒一入喉,他輕吁一口氣,閉著眼愜意的晃了晃腦袋。好一晌,享受完的他才慢慢睜開眼,看到岳嘯二人定定地看著他,不禁有些臉紅,「嘿嘿」掩飾一笑:「太久沒嘗到這白幹了,有點饞,有點饞。」
雷鳴看到小二的表演,有些樂了:「少爺,你看這小子比我還傻。」
小二不幹了:「你這傻大個,你這傻樣,整個瀛州城拍馬都沒人趕得上!」
看到二人又要開戰,岳嘯忙揮手止住,問小二道:「還不知小哥大名呢。」
「這位少爺,小人可沒有什麼大名,您叫我石頭就行了。」這小二脾氣有些怪,岳嘯對他客氣,他倒有些不高興了。
看到小二對岳嘯無禮,雷鳴眼一瞪,牛脾氣就要發作。
看到小二對雙目圓瞪的雷鳴有些害怕,岳嘯眼對雷鳴一橫,把雷鳴的脾氣壓了下去。解決了雷鳴,他轉頭對小二溫言道:「石頭不用理這渾人。」他站起身來替石頭把就續上,又把雷鳴的酒杯添滿,最後才給自己斟上酒。完後,他端起酒杯,對受寵若驚的雷鳴、石頭二人說道:「我們在這瀛州城遇上,也是有緣了,來,乾了這一杯!」說完,一仰頭,杯中見底。
雷鳴很有些感動,他眸子有些迷濛了,好像有東西要溢出來,他也一仰頭喝乾了杯中美酒,伸手抹了抹眼睛,怔怔地看著岳嘯。
石頭也只是有些受寵若驚,在還禮之後安然受了岳嘯這杯酒,末了還是他先前享受美酒的那一番作態,又是一會後才睜開眼。他一睜開眼就看到雷鳴雙眼發紅,驚訝問道:「傻大個,你怎麼這麼不濟,喝杯酒都能嗆著?」
岳嘯瞟了雷鳴一眼,替他掩飾道:「雷鳴就是這樣,喝不得烈酒。」
自然,雷鳴少不得又被石頭笑話一番,可有苦說不出的雷鳴偏又反擊不得,只能是紅著眼空瞪著石頭。
止住這兩個活寶,岳嘯向石頭說道:「你把瀛州瀛州城裡這幾日的大事、趣聞給我們說說。」
得岳嘯見問,石頭伸著脖子「咳咳」兩聲清了清嗓子後說道:「這幾日的大事莫過大燕國狼騎將軍進城,趕跑遼狗了。少爺,你知道狼騎將軍吧?」
岳嘯就是臉皮再厚,在這公共場合談論自己也會有些尷尬,他溫婉一笑:「聽倒是聽說過,不就是一粗莽武夫麼?」
聽了岳嘯這話,石頭不樂意了,怒聲對岳嘯道:「我看少爺是個爽利人,卻可惜太不明理。這狼騎將軍可真真是位少年英雄,您也不想想,他不到弱冠之年,就領軍為大燕滅掉偽漢立下了汗馬功勞,軍功只低於他義父郭上將軍,現下有孤軍深入,甘冒重險光復了這瀛州城,連回家給自己老父奔喪都顧不上,這樣的人物,算不算得上英雄?」
這石頭知道得不少,岳嘯故意皺了皺眉,說道:「可我在這城裡聽說這狼騎將軍的名聲可不怎麼好啊。」
「屁!」石頭重重唾了口,「那詆毀狼騎將軍的言語還不是那些黑心的奸商傳出來的?什麼收刮民脂民膏?狼騎將軍現在是我們瀛州的都督,他老人家不就是向這些傢伙借了些銀子麼?那可是借!狼騎將軍會騙人?那功德碑現在還在都督府前立著呢!狼騎將軍都出了榜,說光復了幽雲,朝廷拔了錢,就會還上,以狼騎將軍的本事,那光復幽雲還不是幾個月的事?你沒見他老人家一夜之間就把這瀛州城變成大燕了的嗎?遼人可是吃人的狼,落在他們手裡那些奸商會有好果子吃?
那些傢伙,遼人在時,像縮頭烏龜似的,住不敢住大房子,吃不敢吃好的,穿不敢穿鮮的,生怕遼人知道他們有錢,這下遼人走了,狼騎將軍借了他們錢使使,還為他們立了功德碑,放下身段親自上門送上借據,那是他們多大的榮耀?他們不樂意?按小人的話說,他們就是一群頭髮長見識短的娘們!他們把錢借給了狼騎將軍,日後將軍打下了幽雲十六州,功德簿上他們還不得留一筆?況且將軍又下令免了瀛州百姓三年的賦稅、徭役,他們的生意那還不更好做?錢不更好賺?」
石頭看來是岳嘯的崇拜者,對岳嘯那番言語明顯有些憤慨,激動之下口沫四濺的發表了一篇長篇大論。他情緒激動,語音高亢,大堂裡的客人全都被他吸引了過來,一個個都停下聽著他的演說,他一說完,四周頓時喝彩聲四起。
這石頭還真是很有些見識,岳嘯靜靜聽石頭說完,揚眉對他說道:「今天聽了石頭這話還真是長了見識了。石頭,你一直在這福chun樓打雜?」
見岳嘯問起自己的情況,石頭神色有些黯然:「石頭是當年饑荒時和娘親從幽州逃難過來的,娘親逃亡時把自己要飯得來的食物都給我吃了,而她自己卻餓死了。我一人流落到了這瀛州城,靠這福chun樓的李掌櫃收留,給了我一口飯吃,才活了下來。現在好了,狼騎將軍來了,」說道這,石頭眼睛熠熠發亮,「他老人家現在正募兵呢,我和小仨兒都商量好了,明天就去參軍,跟著將軍打遼狗!」
說道最後,石頭的眼睛紅了,口中喃喃地道:「我爹被遼狗一刀劈成了兩截,拖著腸子爬回了家,他臨終前對我說:『兒啊,日後幽雲光復了,你可一定要記得告訴你爹。』我一直記得我爹這句話。少爺,你說,我要多久才能把幽雲光復了的好消息告訴我爹?」
岳嘯赤紅著雙眼:「石頭,我向你保證,這一天,很快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