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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二章 圖謀(二) 文 / 蟹的心

    沒錯的,這些人是想要藉機圖謀冀州。陸遙看看邵續因為連日操勞而顯得愈發清矍的面孔,倒抽一口涼氣,明白了他的意思。

    丁紹是如今少有的、赤誠忠於王事的封疆大吏。他懷抱董正四海之志,在冀州數年間,不僅安撫百姓、勸課農桑,又整頓武備、殺賊捕盜,其恩威並施的手段,使冀州百萬軍民畏而愛之。石勒賊寇雖然猖獗,但有丁紹在,冀州軍就如同一塊萬鈞巨石,壓得他們只能沿著大河一線東奔西走,終不能有所突破。另一方面,丁紹作為寧北將軍、假節監冀州諸軍事的地位,又恰可以周旋於王浚、苟晞兩家強鎮之間,在新蔡王身死,鄴城缺乏有力人物坐鎮情況下,丁紹無疑是朝廷穩定河北所不可或缺的基石。

    陸遙情不自禁地深深歎氣,他可以想像得到,為了對抗凶如虎、狡如狐的石勒賊寇,年過五旬的丁紹是如何地日夜操勞、殫精竭慮,以至於身體終不能支持。然而,就在他病重的消息剛一傳出,本該與冀州齊心協力的幽、兗二鎮就迫不及待地行動了,這兩條武裝到牙齒的凶暴巨獸,從來就不做沒有利益的事情,而冀州,此刻已成了引得巨獸饞涎欲滴的肥肉……

    「王浚、苟晞。」陸遙喃喃地道。

    陸遙不會因為王浚是手下敗將而看清他半分。陸遙能夠擊敗王浚一萬人、兩萬人,但這位驃騎大將軍統領東北諸多胡族,擁有可怕的戰爭潛力。要知道,永興二年時,全力動員幽州鐵騎的王浚率領大軍從薊城南下,沿途攻陷州郡、擊潰名臣大將,最終與東海王聯兵直抵長安城下,將惠帝挾回洛陽!

    在壩上草原的慘敗,無疑會大大動搖王浚的威望,更使他對胡族各部的掌控也出現問題。正是因此,受傷的猛獸更加渴望獵物,王浚迫切地需要一場勝利來維護自己的地位,需要一些收穫來滿足貪婪的胡兒,丁紹病危的消息無疑使王浚看到了方向,但這樣的結果真不知讓陸遙覺得驕傲還是悲哀。

    至於苟晞……陸遙不曾與此君打過交道,但其威名卻已然如雷貫耳。苟晞字道將,河內山陽人,他本是得東海王的舉薦擔任通事令史、陽平太守之職,素來被視為東海王的嫡系。苟晞擔任兗州刺史期間,率軍東征西討,先後擊敗吉桑、呂朗、劉伯根、公師籓,因而被公認為是精通兵法、堪稱為當世韓白的大將。

    不過是剿滅賊寇而已,以之與韓白相較,未免過譽,但苟晞治軍極嚴,指麾部屬如臂使指,也確實有古之名將的風采。據說某次,苟晞的姨母之子請求從軍為將,苟晞說:「吾不以王法貸人,將無後悔邪?」但姨母之子堅持要擔任軍職,苟晞無奈,只能任命他為督護。後來,他果然觸犯軍法,苟晞依例將之處斬,雖然姨母萬般哭求也不徇私。稍後則哭著弔喪說:「殺卿者兗州刺史,哭弟者苟道將也。」這等人物,若非聖賢,便是做作到了極處的奸惡之徒。

    苟晞所部都是久經征戰的精銳,勢力極其強盛;數年來揮軍殺戮極多,更贏得了令人駭然的「屠伯」之稱。東海王與他約為兄弟之盟,從不以下屬視之。而苟晞本人也非屈居人下之輩,其行動非但不受東海王約束,也非朝廷所能限制。近年更風傳其有難言之志,雖然荒誕,卻也的確反應了苟晞行事之跋扈。

    這兩人的勢力如果大舉進入冀州,還有一支縱橫河北多年的石勒賊寇在其間橫行,冀州從此必要多事了。難道只能坐視著冀州陷入幾方勢力競逐之下麼?沒有冀州作為後方,代郡將會失去最重要的後方、最重要的糧秣物資提供方。這樣的局面,絕對是陸遙不願意見到的。可是,代郡又能作做些什麼呢?北上以來數月,陸遙面對著胡族的巨大壓力,經大小數十戰才打開局面。雖然拓土千里,屢挫強敵,根基卻還不穩。代郡眼前要做的,是整合壩上草原,這不但需要相當時間,更會牽扯相當的人力物力。在真正統合草原胡晉各族之前,僅以區區代郡之力,不適合、也沒有能力牽扯進冀州的動盪!

    陸遙眉頭深鎖。縱使已經盡最大可能擴張勢力,在面對河北政局的巨大變動時,他仍然感到自己的手段匱乏,胸臆中再一次充斥著強烈的無力感。那些草原上的勝利帶給他的好心情,已經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他緩緩踱步腳步,想了想,問道:「鄴城那邊,有何動靜?許昌和洛陽又如何?」

    他口中的鄴城那邊,是指在新蔡王之後都督鄴城守諸軍事的尚書僕射、寧北將軍和郁。而許昌和洛陽,分別代指東海王和朝廷中樞。

    「鄴城經過上次大戰,荒殘大半,和郁不過是個雍容官場的朝臣而已,收拾人心尚且艱難,對此自然並無動靜。而許昌洛陽兩地距離稍遠,只怕此刻才剛剛收到丁紹病危的消息吧。」

    鄴城如此,正在陸遙意料之中。而許昌和洛陽兩地就算有所舉動,東海王幕府和朝堂中事何等機密,也非萬事草創的代郡所能及時掌握的。陸遙也知道自己問的操切,他自嘲地揮揮手,突然有些洩氣地苦笑道:「文浩與我,乃是一同出生入死分袍澤弟兄,丁叔倫便也是我的父執長輩。眼下他恐有不豫之虞,我卻只想著冀州的糧秣物資支持將有所變化……唉,比之王浚苟晞之流,不過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邵續搖了搖頭,正要說些什麼,卻聽陸遙徐徐道道:「丁叔倫病危,冀州將有大變。如派遣其他人選為使者,既不足以展現慰問的誠摯,也難以清楚地表達我的意圖。邵公,我有意親自去廣宗一趟,如何?」

    邵續沉默了半晌,微微頷首道:「將軍若能一行,或許能有作用。然而……」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流露出欲言又止的躑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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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碼字萬般不便啊,好想回家……哭了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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