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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尾聲(完) 文 / 蟹的心

    陸遙適才所說,解釋了他為何會在代郡採用如此強硬的政策,但並未能解答薛彤所有的疑惑。

    陸遙、丁渺等并州勇士三十人受越石公之命東出太行,原本是為了協調冀州,請兵威懾北疆代郡,以此作為溫嶠出使彈汗山時可以來的後盾。然而陸遙竟然直接攻取了代郡,他所做的遠遠超過了所有人的想像。

    陸遙身為劉琨的部將、幕僚,是劉琨所舉薦的茂才,卻突然得到東海王殿下的青睞,儼然已成為擁有**軍政大權的一方豪強。他會以怎樣的態度面對并州劉刺史?甚至在他麾下出身於并州的將領們如何協調與并州的關係?既然要在代郡立足,就不得不考慮這個問題。

    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向陸遙提出這個問題的。

    丁渺大抵是抱著不在乎的心態,他是冀州刺史丁紹之侄,又是深得越石公信用的大將,在他眼裡從來沒有這種雞零狗碎的小事。以溫嶠的敏銳,想必對此有所預料,但他正面臨著彈汗山祭天大典,實在無暇分心於此。至於邵續,這位安陽名士正被繁雜的政務糾纏,忙得昏天黑地、死去活來。再或者沈勁等人,彼等囿於眼界見識,根本想不到這一點。如此一來,會因此而憂慮、並且直言不諱的也只有薛彤而已。

    尤其是在薛彤無意中瞭解到越石公對陸遙的觀感並不如表現的那樣單純之後。

    薛彤的擔憂反倒使陸遙感到欣慰,從某種角度,這恰恰是薛彤作為副將的價值所在。他正想借此機會,與這名值得信賴的助手好好交流一番。

    陸遙笑道:「老薛多慮了,我們與晉陽沒有問題。這次讓熊林走一趟,足夠了。」

    「道明的意思是……」薛彤精神一振。

    「老薛,你注意過東海王舉薦我擔任的職務麼?」

    「鷹揚將軍、代郡太守、監代上谷、廣寧郡軍事。這是兼管軍政大權,足以威行北疆的重職。」

    陸遙頷首,又問道:「那麼,老薛你以為,我果然堪受此任麼?」

    這話問得未免有些刁鑽,尤其身為下屬者,更難回答。正常情況下,似乎只需要適當的恭維一句就可以了,然而薛彤知道陸遙不需要那些。數日前這個任命被公佈的時候,陸遙的部下們無不因為那任命而驚喜莫名,這驚喜就已經說明了答案。

    薛彤露出慎重的神色,慢慢地道:「以我愚見,以道明之才力,足以勝任而有餘。然則以道明的聲望而論,似乎略有不足。」

    「哈哈,老薛你說的沒錯!」陸遙啪地拍掌:「你、邵公、老沈、劉遐等,乃至劉飛、陳沛之流,都是有武殊才的俊彥人物,得諸君襄助,我自信足以在北疆有所施展。然而朝廷用人,素來只重世胄,近年來得以擢升高位者無不是豪門大族人士……陸遙不過是江東降人之後、斧鉞之餘,又出身於行伍,本當受到高官的蔑視才對。朝廷何以重視如此,東海王又何以獨獨厚愛於我陸遙呢?」

    「呃……」薛彤再次壓低嗓音:「莫非是竟陵縣主?」

    薛彤一直很看重在太行山中與縣主一行人並肩作戰的交情,他甚至曾經以此為理由,勸說陸遙前往洛陽去發展。考慮到身負東海王舉薦書前來代郡之人,乃是竟陵縣主的護衛首領王德,薛彤做出這樣的猜測實在是理所當然。

    「老薛……老薛……」陸遙抬手扶住額頭,打斷了薛彤的揣測。與薛彤完全相反,陸遙從來不曾將縣主那女人放在心上,他考慮問題的角度也由此不同:「我們必須把眼光放遠,再放遠!」

    陸遙站起身來,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胸膛:「我是江東士族之後,本非中原世族一脈。此前曾在成都王麾下效力,也是難以抹煞的污點。如今,昔日縱橫大河南北的汲桑賊寇精銳和成都王舊屬的死士,都歸屬於我的部下在北疆作戰;而朝廷的力量卻被石勒牽制在冀州南部動彈不得。」

    「在這樣的情況下,洛陽的那群傢伙迫切地希望北疆安定。當然,他們能拿出手的,不過是幾個官職而已。這就是我為何能獲得如此重用的原因。但與此同時,他們又不希望我在北疆太過順利的立足,因而這幾個職務也可說是蘊含深意啊……」陸遙毫不掩飾自己口中的譏諷之意:「薊城有驃騎大將軍,晉陽有平北大將軍,我這個鷹揚將軍該聽誰的?代郡既屬幽州,太守當服膺刺史之令,然而我既然監代、上谷、廣寧三郡軍事,上谷廣寧二郡的幽州兵馬是否真的能受我監察呢?再想想東海王諭令中最後一句,平北大將軍司馬之職如舊。在獲得了代郡之後,我依然是越石公的僚屬麼?在這樣的局面下,萬一拓跋鮮卑有所異動,我該向誰求援?若與段部鮮卑矛盾激化,幽州刺史能否秉公處斷?」

    「我有些糊塗了,道明……」陸遙連串的問題就像是一次次重擊,將薛彤打得有些發愣。他緊追著陸遙走了幾步,語氣遲疑而又帶著幾分憤怒道:「你是說,朝廷刻意使我們與幽並二州陷入衝突糾葛之中?」

    沙場征戰的將士們,最不能容忍、最痛恨的就是這種行為。此等蠅營苟且的盤算之下,究竟把將士們為大晉所付出的血淚當作了什麼?

    「正是如此。」陸遙毫不在意地點了點頭:「老薛莫要著惱,這只是朝廷慣用的手法,其可謂一石三鳥,並非單獨針對我們。你看,薊城的王浚依靠鮮卑人的力量雄踞北方,素來桀驁不馴,雖名義上尊奉朝廷,其實無異於割據。東海王對幽州鞭長莫及,只能假以高官顯爵來安撫。此番冀州兵亂,王浚身為都督東夷河北諸軍事卻擁兵不動,想必也引起了東海王的不快。如果**行事的代郡能對薊城有所牽制,朝堂諸公都會樂見其成。而另一方面,越石公在晉陽以疲敝之眾擊破匈奴十萬雄兵,威聲震動天下,又與拓跋鮮卑西部結盟,是得胡騎之力同於王浚也。為此,對越石公麾下得力的將領特別提拔,擢升至獨當一面的地位,這

    也是用人之道。提拔一個代郡太守,就使得幽並二州同感糾結,東海王幕府中顯然有聰明人在啊,哈哈,哈哈。」

    陸遙看著臉色深沉的薛彤,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明白了麼?想要在北疆站穩腳跟,我們將面臨難以預測的複雜局面。拓跋部、段部、幽州王浚,都需要我們提起十二萬分精神來應對的。相形之下,晉陽那邊已經算不上什麼問題,以越石公的英明,哪裡會看不清這小小伎倆?老薛你不用太操心的。」

    原來所謂的「與晉陽沒有問題」,是因為其它方面問題太多麼?

    由於奪取代郡而帶來的喜悅突然就消失無蹤,薛彤只感到肩負的壓力沉重,不禁搖頭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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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風歌》第二卷《泠泠澗水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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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多一句嘴,近期身體欠安啊,吊針吊得手都快成蜂窩煤了……會盡快調整狀態,提高更新速度,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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