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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六章 雲從(七) 文 / 蟹的心

    「四面警戒!都小心點!」陸遙仔細看了看地形,大聲喝令;同時單借力一按,躍下丈許高的牆頭。

    他此刻披覆的是一套特別加厚加重的諸葛亮筒袖鎧,系昨日薛彤於豆盧稽的老巢裡搜羅得來。看形制,乃是開國初年的大工之作。元康年間洛陽武庫的那場大火,將數十年積累的國家重器焚燬一空。之後十餘年裡,在中原腹地作戰的諸王**隊,其裝備較之於武裝流民也強不多少。反而是在這些北疆賊寇的巢穴裡,居然能見到開國時的精品,未免有些諷刺。

    這樣的一副鎧甲製作極其精良,縱使強弩也she之不入,但重量超過四十斤,通常只用於馬上騎士。而陸遙卻能夠在身披鎧甲、提鐵槍、腰側左右各懸長刀的情況下,依然縱躍如意、身矯健如猿猴,在城垣下方等候著的新卒們無不露出佩服的神色。

    在過的小半個時辰裡,陸遙率部向蘿川賊盤賊盤踞著的塢堡前進,而蘿川賊依托代王城裡複雜的巷道層層阻截。雙方彼此猛烈絞殺,在破敗的樓宇房舍間一次次遭遇作戰,逐寸逐分地爭奪,各自都出現了相當的損失。

    「將軍,任瘋子的那一隊人死了五個,傷了三個。」何雲匆匆趕來,拱稟道。

    「老任自己呢?怎麼樣?」陸遙隨口問了句。他口中的「老任」原是一名書生,有個大號喚作任劍峰。數年前被挾裹入汲桑賊寇後,搖身一變成了白勖下的得力悍匪,出了名的殺人如麻,人皆稱他「任瘋子」。汲桑在鄴城授首之後,他隨著白勖投入陸遙麾下。這等人自幼讀聖賢經典,卻自甘墮落從賊,本為陸遙所不喜。但這任某畢竟有些見識,非一般粗鄙匪徒可比,在前日誅殺白勖的過程中,此人風se看得極準,臨陣倒戈,協同劉飛抓捕有功。這倒讓陸遙有些難以處斷了。思慮再三之後,陸遙將之調到了本隊中,擔任一個小小的什長,以便就近觀察。

    誰想任某在適才的戰鬥中過於奮勇,不留神陷入蘿川賊的包圍裡,被一刀搠入腹中,當時就被開了膛,全靠幾位弟兄搶上逼退敵人,七八腳把他拖了回。戰陣殺伐哪有不死人的,此刻正是戰時,陸遙不過順口一問罷了,言下之意是:他還能掙扎多久?

    何雲卻露出不忍目視的表情:「老任這廝……這廝實在古怪,肚子被捅開了還活蹦亂跳。適才居然親自動把淌出的腸子塞回,又用火燎了傷處,取布匹把肚子紮緊……聽他,他上陣衝殺時,多次受過重傷,每次都是靠自己這般處理掙了性命回來。此番的傷勢看似沉重,其實臟腑無損,只須休養數月便無事了。」

    「……」陸遙的面肌抽搐了幾下,一時不出話來。想不到遇見了一位久病成醫外加自學成才的外傷醫生,還精通腹腔術,這樣的人才實在難得,他沉吟了片刻,吩咐道:「你派幾個人,好好看著他。若他果真把自己救回來……以後別讓他上陣了,當個醫官吧。」

    何雲應聲遣人照顧那任瘋子。陸遙趁著這會兒兩方都在歇息,自巡視部下情形。相比於蘿川賊沿途丟棄將近百具屍體的慘狀,陸遙所部的死傷不超過三十人。此番突入代王城,他帶領的部下大部分都是汲桑舊部。這些人無不是久經戰陣的戰士,是在與大晉官軍的無數次惡戰中培養出的凶悍賊寇,其個人勇武和戰鬥素養俱都可觀。

    在這些曾經縱橫大河南北的殺神面前,蘿川賊不過是看守門戶的土狗罷了。他們所依賴的地形之利,根本就無以阻擋陸遙邁進的腳步。

    但陸遙並不因此而感到特別愉快。身為從屍山血海裡衝殺出的大將,陸遙非常清楚他在鄴城招攬的新部下們具有怎樣的戰鬥力。汲桑下的賊寇們不用多了。哪怕是乞活軍的部下們……在陸遙所熟悉的歷史上,這支流民隊伍在萬里腥膻的北方與胡兒作戰,從光熙元年一直到東晉末年的元熙元年,前後支撐了一百一十三年之久!

    從某種角度來,由乞活軍和汲桑舊部組成的這支部隊,甚至比留駐在晉陽的、陸遙的老部下們更加兇猛和強悍。

    但陸遙也深深地感受到他們的問題在哪裡。這支部隊畢竟是草草捏合而成的,他們缺的不是作戰素質,而是軍魂。這支軍隊中的戰士們,不知為誰而戰,不知為何而戰。靠著這樣的軍隊,只能禍亂天下,而永遠也不能平定天下。

    對於這樣的軍隊,必須把思想政治工作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正如後世有記載:整頓思想、整頓紀律、整頓組織、整頓軍隊,做好了這四個方面,才能打造出一支旌旗所指無不摧破的鐵軍。所以陸遙才會以全軍主將之尊,親身殺入代王城,皆因此事難以假他人也。

    此刻,陸遙帶領十餘名士卒前出至數百步以外,親自觀察形勢以決定下一步的作戰方向。他捏了捏頜下新留起的短髯,仔細盤算著要如何做。

    蘿川賊的首領馬氏宗族,是陸遙經過反覆考慮後確定的目標。他們既是殘酷壓搾百姓的地方豪族,又是段兇惡的盜匪。如果能夠找到一個適合的切入點,便可以……他思忖了半晌,才啞然失笑:用自己前世熟悉的套話來,便是圍繞著反胡反封建的中心,把軍隊的奮鬥目標與戰士的切身利益結合起來……這樣簡單!哈哈!

    正當陸遙想的入神,距離他不遠處的半截磚牆轟然倒塌!

    漫天飛舞的灰塵沙土之下,一根巨大的梁木被人一腳踹得打橫飛過來。這梁木幾乎合抱粗細,怕不有三五百斤上下。靠近磚牆的四名士卒頓時被撞得滿地滾倒,有兩人鮮血狂噴,眼看臟腑已受重創。

    緊隨在梁木之後衝出的,是一名週身披掛重甲、身軀壯碩如山的巨漢。那巨漢縱聲大吼,揮刀厲斬,擋在他身前的一名士卒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已被攔腰劈成兩段,內臟和鮮血一齊飛濺。

    巨漢腳步不停,在血雨之中大步踏前。一名晉軍士卒原來也是汲桑部下的悍賊,陸遙以彼輩為親衛,一來是向降人顯示親厚,二來也確有借重其勇力之意。這親衛很是機敏,他就地翻滾,繞到巨漢身後才突然躍起,揮動狼牙棒砸向巨漢的背心。

    而那巨漢似乎背後長著眼睛,他不閃不避,撩刀反殺過!

    巨漢的個子要高過常人兩尺以上,雙臂特長,那動作更敏捷地完全不似人類。這一刀發出劈開空氣的厲嘯,後發先至,猛砍在晉軍什長的頭盔上。鐵盔和堅硬的顱骨在利刃之下如雞蛋殼一樣碎裂了,裡面的液體和固體都噴濺出來。

    數息之內,這巨漢連斬數人,刀刀都下的是重,摧枯拉朽一般突入晉軍隊列,直取陸遙!

    此人猝然出擊,委實叫將士們猝不及防。枉費十餘名親衛平素都自詡勇武,一時間竟然被殺得潰不成軍。但見巨漢呼喝如雷,踏步前行,彷彿是闖進羊群的暴虎,每行一步,必定殺傷一人,頃刻間已迫近陸遙身前。

    這時還敢於攔在巨漢前方的,是自稱羅馬第五軍團首席百夫長的圖裡努斯。

    昨日陸遙與其談話時頗為重視,似乎有意重用這名閱歷豐富的老軍人。眾將無不看在眼裡。故而晚間薛彤分配兵甲器械時也很優待,雖然是剛剛降服的新卒,卻得到了鐵盾、皮甲和晉軍制式的繯首刀各一。

    眼看巨漢步步迫近,發se灰白的老卒暴喝一聲,持鐵盾相抗。而與此同時,他左右側各有一名士卒挺槍來刺。這三人都是勃篾部的降人,彼此配合十分嫻熟,顯然是習練過無數次的對敵之法。

    巨漢對兩邊刺來的長槍視若無睹。他踏步向前,一步便邁過常人三步的距離,舞動大刀猛地劈在鐵盾上,只聽卡嚓一聲悶響,圖裡努斯身形稍挫,那大刀霍然斷裂。巨漢中持的乃是加厚刀脊的特製大刀,極其沉重堅固。然而在如此狂猛的連續劈砍之後,終於吃不住力,刀身斷裂作了兩截。

    那巨漢反應極快,順以刀柄猛地砸落。圖裡努斯以肩膀抵在盾後,再度硬接一擊。這一下乃是巨漢全力以赴,鐵盾在怪力之下發出令人耳膜震破的巨響,被砸得四分五裂地崩碎開來。圖裡努斯悶哼一聲,踉蹌著連連退後,持盾的左臂根本抬不起來了。

    時遲那時快,左右兩側持槍的晉軍這時剛剛殺到。巨漢哈哈一笑,松將斷刀扔開,稍側身讓過槍尖,隨即以上臂挾住搶柄發力推搡。此人的怪力簡直如同鬼神,兩名持槍衝鋒頓時的晉軍彷彿撞上了鐵板一般,扎紮腳地跌飛回。

    巨漢奪過兩柄長槍在,隨舞了兩圈,頓時破空的急嘯聲大作,彷彿平地起了一陣旋風。而他腳步不停繼續前衝,一往無前,絕不止步,彷彿是一頭足以將所有阻攔物撞飛、踏碎的猙獰巨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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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來啦!那啥……本周我爭取做到每日兩更!大家看著吧!十一期間,小陸就要揚眉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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