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十五日的時間,確實緊迫了一點,但陸將軍等人的北疆之行倒也未必沒有把握。」話的赫然是邵續。
「嗣祖先生定有良言指教,還請講來。」邵續乃鄴城使者,北疆事務與他何干?丁紹稍有些愕然,隨即舉相請。
「近年來,拓跋鮮卑祿官、猗迤、猗盧三名大酋互爭雄長,各持權柄,部族內部爭競不斷。猗迤病亡後,祿官趁機急劇擴充勢力,咄咄逼人,猗迤之餘部日暮途窮,而猗盧也頗居下風。此番祭天大典,祿官很可能將行征誅之事,底定其本人的無上權柄。劉并州所以期望丁公在鮮卑祭天大典時提兵代郡,便是為了壓制祿官,勿令他擅起刀兵,維護素來親近朝廷的猗盧部落。怎奈如今鄴城有變,丁刺史方將舉冀州之力用兵於南,無力兼顧北疆。丁刺史、陸將軍,不知邵某的可對?」
陸遙向邵續頷首:「嗣祖先生所言極是。」
「丁刺史適才,鄴城乃膏肓之病,鮮卑乃芥蘚之疾,故而在面臨著鄴城動盪時,委實無暇分心投注於北方。在冀州角度來看,這確是當前的現實,無可奈何。但是,陸將軍有沒有想過,要在彈汗山祭天大典上壓制祿官、維持拓跋鮮卑局勢,或許無須動用冀州軍馬?」
「您的意思是?」
邵續拈鬚微笑:「邵某不才,願向陸將軍舉薦一人。此人於鮮卑部眾中的影響力勝過十萬雄兵,若得他襄助,定能讓祿官不敢輕舉妄動。」
「竟有這等人物?此人姓甚名誰?」邵續此言一出,丁紹、陸遙都吃了一驚。
「丁刺史、陸將軍,兩位可曾聽過左將軍、定襄侯衛cao?」
「衛cao……」丁紹皺眉低聲念了一句,突然猛拍案幾:「我道是何人,原來是衛cao衛德元!嗣祖先生,莫非你竟能聯繫上此公?」
丁紹頗顯震動,可陸遙只露出茫然的神色。
邵續連忙解釋道:「這衛cao衛德元來乃是前代人士,道明正當青春年少,自是不識。」
原來拓跋鮮卑之興起,始自於大酋力微執政時期。傳力微乃前代族長詰汾與天女所生,頗有靈異,起兵征討不至,混拓跋鮮卑各族為一。景元二年,力微遣子沙漠汗入曹魏為質,雖經魏晉禪代,與中原朝廷和好仍密。力微善於撫御,在位期間拓跋部族勢力逐步興盛,漸有控弦上馬者二十餘萬。
時任征北將軍的名臣衛瓘恐拓跋鮮卑久後為中原之患,遂令牙門將衛cao為使節,深入大漠,與力微結納。衛cao字德元,代人也,據其少有俠氣,才兼文武,力微使之統轄拓跋部所屬的晉人流民。此後匆匆數十載,沙漠汗、力微相繼而亡,拓跋悉鹿、拓跋綽、拓跋弗相繼為大酋,而衛cao獨以才具,地位穩固不移。至猗迤為大酋時,更以衛cao為輔相,任以國事。其後拓跋鮮卑幾番響應朝廷匡助晉室,猗迤因此得封鮮卑大單于尊號,而衛cao則受左將軍、定襄侯之封。其後,衛cao又薦子侄輩衛雄、姬澹等效力鮮卑,皆得重用。
聽得邵續這一番話,陸遙不禁咋舌。這衛cao孤身入異族為官,竟能數十年身居高位不墮,更幾乎以一己之力將拓跋鮮卑這支強大的北疆胡族牢繫於朝廷。其傳奇之處,簡直令人難以想像,實乃班超、張騫一類人物也。
陸遙盤算了片刻,又問道:「然則……嗣祖先生又是如何識得此公?」
「元康五年時,祿官歸葬沙漠汗及其妻封氏。沙漠汗久居中華,衣冠言談一如華夏,在洛中頗有聲名。祿官將之歸葬時,成都王司馬穎遣從事中郎田思,河間王司馬顒遣司馬靳利,并州刺史司馬騰遣主簿梁天並來會葬。邵某當時為田思副貳,同赴定襄。此行中,與衛德元相識,頗得他教誨。」
邵續悵然長歎:「當是時也,洛陽朝爭愈演愈烈。諸王遣使之意,無非yu引拓跋鮮卑為外援。而衛德元姜桂之xing老而愈辣,因太保衛瓘無罪而遭冤殺之事怒責眾位使節,眾皆唯唯而已。使者回報諸王,皆雲衛cao桀驁不馴,朝廷遂絕往來。而衛公也由此對朝廷失望之極,更兼自以漢人身在異族,從此深自韜晦,隱居故里不出。此後十餘年,朝中漸漸淡忘此人。唯有邵某時任成都王從事,負責與北地胡族的聯繫,期間與衛德元書信往還多次,彼此漸漸諳熟,情好ri密。」
「丁刺史,陸將軍,此公身擔拓跋鮮卑輔相幾達四十載之久,前後輔佐五代大酋,子弟輩皆掌權柄。縱使身退,在拓跋族中的威望、潛力依然深厚之極。若能得他相助,拓拔鮮卑上下人等俱都不敢輕舉妄動。」
邵續起身,鄭重地向丁紹、陸遙二人道:「如今的形勢惡劣,鄴城、北疆兩地,俱有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危險。方當此刻,邵某雖是白身,也不願置身事外,只作那自保的打算。陸將軍,邵某願隨你前往代郡,服衛德元出面,震懾祿官,穩定拓跋鮮卑!」
「陸某何德何等,竟有幸得嗣祖先生慨然相助!」陸遙離席還禮:「只是,北疆紛亂多年,此刻又是拓跋鮮卑內部爭鬥劇烈,劍拔弩張的時候。我們身為軍人,本有馬革裹屍的決心,您是讀書人,卻何必親自冒著風險前往彼處?其實您只須書一信予我……」
邵續連連搖頭,堅決地道:「衛德元在拓跋鮮卑執掌大權數十載,非一紙書信可以招徠之人也。此事非我親往不可。」
丁紹不禁為之動容。邵續不過一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罷了,感於時勢,居然就願意親身犯險,隨同北行到那腥膻之地。其深明大義之處,著實令人讚歎。他又細細體會邵續言語中的意思,似乎有些抱怨自己只顧冀州一地安危的意蘊在裡面。
唉,書生猶能忘身如此,我丁叔倫身為大州刺史,或許太過苛刻了些?
他尚在猶豫,卻見得陸遙轉向自己道:「既如此,便無須勉強丁刺史了。北疆局勢,自有我并州一力承擔……」
這話的何其無禮!丁紹不禁微有些怒意。鄴城有事,河北震動,我領冀州大軍出境剿賊,難道有何不妥麼?劉越石令你來求助時,須不曾想到那新蔡王是個如此無用的廢物,須不曾想到河北賊寇居然猖獗至此!再者,拓跋鮮卑這樣的北疆強族,動輒能夠糾合數萬乃至更多的兵力,要威嚇他們需要調動多少兵馬?時勢如此,冀州實在沒有餘力了,這如何能怪到我身上。
正待開言,忽有一名部下軍校未經通報,慌慌張張地猛衝進帳來。
丁紹頓時大怒道:「慌什麼?出!」
那軍校面如土色,卻不忙著退出帳外,而是從袖中取了一物高舉過頭,呈給丁紹:「主公,見有八百里加急的軍情文書在此。」
衝撞帥帳乃是軍中大忌,按照軍法,這樣的舉動已經可以拖出立即斬訖報來。可丁紹知道這軍校素來處事有度,不會無事胡為。聽到「緊急軍情」四字,他眉頭一跳,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他急忙起身,從那軍校中劈奪來文書觀看。
兩眼剛一掃過,丁紹心頭劇震,竟然拿不住一紙信箋,將之脫墮地。
「鄴城……」他面對著陸遙等人驚訝的眼光,不由自主地顫聲重複了一遍:「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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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自己的存稿,怎麼地都不合適。所以最後決定重起爐灶。所謂眼高低,的就是螃蟹這種人啊,鬱悶。
鬱悶鬱悶鬱悶,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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