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遙探手向腰間,將繯首刀慢慢地拔出來,開始盤算如何出手。這幫人雖然行為凶殘,可顯然只是些草寇罷了,兼且個個酒醉半酣,陸遙又是有心算無心,只消謹慎莫傷了婦孺,殺之便如屠豬殺狗一般。
正在計劃,忽然聽到後堂驚呼之聲大起,接著憤怒咆哮聲、重物摔倒聲、勁風穿堂的呼嘯聲、兵刃相格的銳響聲……種種聲響一時俱發。
「怎麼了?玩女人都玩得這麼吵鬧……難道因為搶女人火並了麼?急成了這樣?」一名黃臉賊寇打了個酒嗝,翻著白眼開玩笑道。還想再說什麼,卻見另一名賊寇搖搖晃晃地從後堂出來。
那黃臉賊寇確實喝高了。他比了個猥瑣的手勢,忝著臉問道:「老楊,剛才怎麼回事?你不在後堂……到這裡來幹嘛?」
從後堂出來之人卻不回答。他蹣跚地走了幾步,喉嚨裡格格兩聲,突然就如斷線的木偶般栽倒了。
在他身後,濃重到令人難以呼吸的血腥味噴薄而出。一名青年軍官收起染血的匕首,若無其事地道:「後堂的賊人們都幹掉了。道明,你怎不動手?」
他說話時的態度,完全不像是以迅雷之勢殺死數十名賊寇的人,而彷彿是剛享用了美食,正隨意討論適才的晚餐口味如何。
先前問話的黃臉賊人突然間傻了。他的頭腦還有些混沌,但卻本能地感覺到這陌生人舉手投足所挾帶的、彷彿實質的殺氣。瞪起混濁雙眼向那軍官打量了半天,他突然反應過來,狂叫一聲。待要返身去取兵刃,卻聽得身後勁風大作,隨即胸前一截閃亮的刀尖透出,接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陸遙冷著臉,把長刀從賊人的背後抽出來,刀脊與骨骼摩擦,發出令人齒根發癢的吱吱聲:「文浩兄何必如此性急……」
話聲中,他後退半步,橫肘正中另一名撲來賊徒的前胸,登時將他撞的鮮血狂噴,直飛出數丈開外。而陸遙藉著反震之力向前,行雲流水般側身避過一名驚惶的婦女,長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寒光閃處,血如泉湧。
這時候,終於有更多賊寇明白過來,他們狂呼亂喊著發起攻擊。然而迎接他們的,是陸遙丁渺二人快如閃電的刀光。這絕對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陸遙和丁渺,一人是并州軍百戰驍將,一人是越石公麾下數一數二的煞星。當他們聯手殺敵的時候,就像是刮起了死亡的旋風,狂風席捲,賊寇無不偃伏!
僅僅過了小半刻,廳堂上的賊寇們就被一掃而空。當薛彤等人聽到大屋裡廝殺之聲趕來支援,便見到驚惶的婦孺們紛紛逃出屋外,屋裡只有橫七豎八的屍體倒伏在血泊中。
丁渺最後留了個看似衣著華麗的賊人活命,一腳踏在那廝的胸口,厲聲喝問。
陸遙先令幾個精細的士卒將那些婦女孩童安撫了,又急遣薛彤、沈勁各領數騎遠處警戒,何雲帶人細細搜索整個莊園,以防賊人另有同夥。待諸事安排停當才回轉來,環抱雙臂,立在一邊看著丁渺刑求拷問。
丁渺下手極狠,三五下就將那賊人指骨、掌骨、臂骨敲斷。那賊人頓時如一灘爛泥也似,竹筒倒豆子般地將自家來歷供了個分明。原來這批賊人來歷頗為複雜,主要一部分是來自青州、兗州一帶的流寇,昔日飛豹王彌起兵造反時趁火打劫的。後來王彌被朝廷調兵擊敗,彼等便往四處逃竄,其後糾合了在一批冀州搶掠的牧奴和魏郡當地的無賴少年,數月以來橫行此處,為非作歹。這幾日,魏郡南部一支大股匪寇首領遣人前來會商結盟事宜,他們便劫掠了若干婦女、酒食,打算迎接來使。
「朝廷在鄴城駐有大軍。爾等四出劫掠,難道不畏懼朝廷興師剿滅麼?」陸遙忍不住問道。
那賊寇道:「自從新蔡王鎮鄴城,鄴城諸軍皆已數月未得軍餉、糧米,軍士怨聲載道、軍心渙散,安陽左近的十五座軍屯,將士逃亡者泰半……是以我等橫行左近並無人制,更不畏懼。」
丁渺看著陸遙,咧了咧嘴:「道明,你那舊上司真是妙人。」
陸遙連連苦笑,一時不知說些什麼好,最後只長歎一聲。
那賊寇這時卻連連哀求:「兩位將爺,小人所言句句是實,絕無半句假話。還望兩位將爺繞小人一命,小人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敢為惡了……」
陸遙和丁渺彼此對視一眼,他二人都是手底下冤魂無數的人物,哪裡會留他性命?丁渺正待下手,忽聽一個清脆童音在身後不遠處傳來:
「兩位將軍難道是要放這賊子活命麼?」
兩人轉身看去,原來說話的是個垂髫童子。陸遙認得,正是剛才撫屍痛哭的孩子。看他雖然衣著狼狽,臉上的戚容猶在、涕淚未拭,卻竭力作gren狀,躬身施禮如儀,陸遙不禁對這孩子大感興趣:「我們放又如何?不放又如何?」
那孩兒道:「若兩位將軍不放這賊,吾便靜觀其死;若兩位將軍意欲饒他……吾自幼父母雙方,全靠兄長照顧,殺兄之仇,不共戴天。敢請賜短刀一柄,吾自尋他報仇!」
原來那死去的孩子是眼前童兒的兄長,且是此賊所殺,故而這孩兒一門心思要替兄長復仇。
話音未落,只聽光噹一聲。原來是丁渺扔了把匕首在那孩兒面前:「小娃兒話說得凶狠,卻不知可有真膽色?來來來……」
丁渺返身一腳,將那賊寇踏翻在地,便如個翻身的烏龜般撐持不起:「丁某便給你這機會,看你可敢動手!」
陸遙微微吃驚。丁渺素稱越石公麾下第一號凶人,用殺人不眨眼來形容他還是輕了,簡直是殺人殺得樂在其中才對。這孩兒適才說話也不知觸動了丁渺哪處心弦,他竟然真的要那孩童手刃仇人!
雖說如今乃是亂世,但要一個稚齡孩童親手殺人,未免過份了一點。陸遙稍作踟躕,便開言緩頰道:「那孩兒休要誤會,這些賊徒都是惡貫滿盈之輩,我們怎麼會放他?你兄長之仇,我們自然會替他洗雪。」
這時那賊寇聽得形勢不好,殺豬也似嚎叫起來。丁渺聽得不耐煩,沖那孩兒喝道:「臭小子,你若是不敢便退開了,休得胡吹大氣!」
「有何不敢!」那孩童應聲斷喝,彎腰撿起刀來,直衝過去。
陸遙下意識地踏前一步,想要伸手去攔,卻架不住那孩子距離太近,兩步就到,手起刀落!
區區一個孩童能有多大力氣,這一刀下去綿軟無力,方向也偏了,只在那賊寇的右腰側劃開一道血口。那賊寇大聲慘呼,丁渺「哈」地一聲,便要奚落那孩兒幾句。
誰知那孩子雙眼血紅,便如瘋魔了一般,提刀又是一刺!
這一刀正中後心!
那賊寇悶哼一聲,手腳猛地抽搐掙動,丁渺慌忙足尖發力,將他狠狠踏住。
那孩兒拔出匕首,再刺!
眨眼的工夫,那賊子身上中了七八刀,死上兩回都有餘。撕裂的骨肉、暗紅色的內臟碎塊隨著大量鮮血從多個傷口噴濺出來,灑在孩童的臉上、身上,但他恍若不覺,只是咬牙、拔刀,刺!再刺!
每一刀都比前一刀更有力,每一刀都比前一刀更精準!
丁渺完全沒想到這孩童竟然狠到如此地步,一時間看傻了。
「好了……好了……」陸遙實在看不下去。他疾步過去,將匕首從孩童的手裡輕輕奪下,連連安慰道:「好了……這賊寇已經死了,你替兄長報仇了。」
那孩童胸口劇烈起伏,額頭青筋綻起,精神已然極度緊張,雙眼瞳仁更是血紅,過了許久,才慢慢地鬆弛下來。
「好小子!有種!」丁渺高舉起大拇指,滿臉讚歎的神色:「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冉瞻,魏郡內黃人。」
「可有家人?」
冉瞻搖了搖頭:「吾家宗族皆被亂軍攜裹,家父冉隆、家母李氏,於數年前染時疫而殪。家兄冉良,適才死於賊子之手。我已經沒有家人了。」
丁渺伸手抓住冉瞻的肩膀,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幾眼:「雖說瘦了點,可這股子狠勁,實在像我!小子,我乃并州劉大將軍麾下武衛將軍丁渺,今後你就跟著我吧!」
陸遙斜睨著丁渺:「倒是個好苗子,落在你手裡豈不是糟蹋了?這孩子我要了,剛好讓何雲照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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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趕慢趕啊,又要保證速度、又要維持質量,實在不那麼容易。各位老爺,陸家軍第一個歷史人物出場:)
無恥之、徐徐180兩位朋友為了陸遙最終在哪裡建立根據地這個問題,在書評區進行了長篇討論。兩位都是見識廣博的才子,分析的很是jing到。不過,讀書是圖個樂子,千萬莫著急上火……
最後,感謝yy67382183朋友的捧場,給解元老爺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