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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一零三章 胡笳(七) 文 / 蟹的心

    就在這片刻工夫,鮮卑人摧枯拉朽地衝過了留守兵力薄弱的匈奴人營寨,向著攻城部隊的背後馳突而來。

    晉陽城下的匈奴人雖然都是百戰警兵,可是他們做的也是攻城的準備,騎兵未曾上馬,步兵大都換了短兵,護持著雲梯飛樓之類分作無數小隊衝著晉陽列陣。這哪裡能抵擋得住如狼似虎的鮮卑人從正後方的奇襲,頓時混亂。

    更麻煩的是,由於統兵的大將幾乎都簇擁在劉和身後,此刻軍陣之中竟無人能指揮反擊。綿延數里的陣列間,淒惶的骨笛聲亂響,數十名傳令騎兵奔來奔去,誰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不過片刻的功夫,駐紮在最後方的預備隊就完全垮了。那些鮮卑騎兵往來衝殺,像砍瓜切菜一樣把匈奴人的首級一個個剁下來。

    劉和一把抓住須卜跋身披的甲冑。他是如此的用力,以至於指尖發白,指甲在鐵鎧的葉片上滑動時,發出咯吱咯吱的摩擦聲。他搖晃著須卜跋道:「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晉陽空虛無備麼?那些鮮卑人是怎麼回事?」

    晃了幾次,他又甩開了須卜跋,喃喃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身為匈奴漢國儲君,劉和對於北疆的形勢不說瞭然於胸,至少也不在他人之下。他很清楚的瞭解,拓跋鮮卑統有大漠南北的匈奴故地,兵強馬壯、實力雄厚,素來是匈奴深為忌憚的對手。更不要提中部大人拓跋猗迤與前任并州刺史司馬騰友善,幾次出兵襄助晉軍。雙方早就結下深仇。

    然而這幾年來,由於猗迤身體欠佳,族中實權分別落入東部大人祿官與西部大人猗盧之手,這兩家爭權奪利,互爭雄長,再也無暇援助朝廷。故而數年間司馬騰一敗再敗,最終狼狽地逃亡鄴城。

    劉琨入主晉陽之後,曾與鮮卑貴酋往來。匈奴漢國密諜廣佈并州,對此自然也有所聞。或許大單于也認為不能給劉越石施展合縱連橫之術的時間,所以才決心在季起兵北上。

    可是最終誰也不曾想到,陷於內亂中的鮮卑人突然揮師南下,事先竟絕無半點徵兆!

    劉和還想到了更多。這一戰若是出了差池,將會是匈奴漢國立國以來少有的重大挫折。那麼,大單于會如何看待自己?群臣的支持、良好聲望,多年來低調隱忍之下一點點培植起的勢力,難道就此毀於一旦?

    他緊咬牙關,混不覺得牙齦都滲出血來:「此刻的形勢非我指揮不利,實在是由於有司未能掌握敵情之故!黃門侍郎陳*元達掌管機要、密諜,每日裡流水般的資財花出去,卻探查不到鮮卑人的動向……此輩無能,竟然陷撐犁孤塗單于的尊貴後裔於險境!」

    「你們說!是不是這樣!」劉和向身邊每一個人投以惡狠狠的眼光。

    須卜跋的面色鐵青,重重地歎氣。左賢王劉和素來以文武雙全的姿態出現在眾人眼前,頗得了不少重臣傾心結納。誰知一旦形勢不利,竟然慌張到這種地步。眼下討論這些有什麼意義?及時整頓兵力,殺退鮮卑才是正經!

    劉和兀自咬牙切齒喃喃罵個不休:「真是可恨!我若是能回到左國城,定然要狠狠彈劾陳*元達這廝!」

    須卜跋沒有精力多說什麼,他揮了揮手,幾名側近將劉和簇擁住了。隨即他挺身向四面大吼:「休要慌亂!休要慌亂!你們幾個護住左賢王;賀賴古提大王,拜託你整頓軍馬,其餘的人都隨我來!」吼聲中,他鏘然拔刀出鞘,直線向鮮卑人殺來的方向衝去。

    此刻匈奴的軍隊已經陷入動搖,稍一遲疑就是全軍大潰的下場。須卜跋唯有親自帶隊突陣,以求稍挫敵鋒,為大軍爭取片刻重整陣線的時間。

    包括左大當戶綦母達、建威將軍劉胄等大將無不心頭雪亮,這是生死存亡的關頭,容不得絲毫怠慢。幾員大將聚集起了大約百人的隊伍,緊隨須卜跋的身後形成衝鋒隊形,瞬間就越過了匈奴人的大隊人馬,與鮮卑騎兵碰撞在了一起。

    騎兵對騎兵的戰鬥,勝負往往只在照面的一個瞬間。所有的招數、機謀在這時候全都沒有用,只看你的出手夠不夠穩、準、狠。須卜跋是匈奴漢國屈指可數的刀術高手,此刻他長刀盤旋飛舞,彷彿手中多了個閃亮的光圈一般。兩軍對撞的轟然大響聲中,兩名鮮卑騎兵濺血落馬,以須卜跋為鋒刃的匈奴騎兵,就像一柄銳利的楔子,深深地楔入了鮮卑人的隊伍之中。

    兩軍搏殺的時候,大將的個人武勇表現素來最能鼓舞士氣。須卜跋官拜左骨都侯,按照匈奴舊制,乃是輔佐單于執政的異姓大臣之首,地位尊貴無比。眼看這等大將親自在陣前摧鋒殺敵,匈奴人無不狂呼亂喊為他助威,士氣由此復振。

    只要拖住鮮卑人一會兒,只需要一會兒就夠了!須卜跋咬牙切齒地想著,掌中彎刀使得更加狠辣,接連又斬殺兩名鮮卑勇士。畢竟此刻在晉陽城下的將近兩萬人都是匈奴本族精銳人馬,雖然被鮮卑人打了個措手不及,但骨子裡的血勇猶在。只需要一點點喘息的機會,就能穩住陣腳,發起反擊!

    然而匈奴人稱霸草原的年代畢竟已經過去很久了,如今鮮卑人才是草原上的霸主。鮮卑人的騎兵戰術迅猛而靈活多變,超過了須卜跋的預想。鮮卑騎兵主力絲毫不因須卜跋的截擊而停步,他們左右一分,彷彿河水流淌過礁石般越過了須卜跋所部,繼續向匈奴人的大軍衝殺過去。而與此同時,又有小股騎兵斜刺裡殺到,一個短距衝鋒,立時將須卜跋和他的部下們割裂開來。數十人各持大刀闊斧,將須卜跋團團圍定。

    雖然身陷重圍,須卜跋絲毫不懼,他左衝右突,交馬時竟無一合之將,口中奮然咆哮:「須卜當的子嗣,左骨都侯須卜跋在此!鮮卑人的狗種們儘管前來送死!」他自報己名,大呼酣戰,無疑會使鮮卑人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相對減輕大軍正面所承擔的壓力。

    誰知他吼聲未落,身後又傳來陣陣殺聲。須卜跋轉頭一看,頓時目眥盡裂:只見晉陽城門大開,一彪甲冑鮮明的晉軍騎兵從城中奮勇殺出。在他們身後,滾滾煙塵遮天蔽日,不知有多少兵馬跟隨其後!

    左漸尚王賀賴古提正在東奔西跑地組織反擊。他藉著北方的鮮卑人與匈奴主力纏鬥的機會,在軍陣的南側重新集結起大約千餘人的步兵。可是晉軍突然發動大規模的攻勢,賀賴古提的部下們氣為之沮,他勉強組織起的部隊立刻就被衝散了。

    「賀賴大王,頂住啊!千萬要頂住啊!」須卜跋明知賀賴古提根本聽不見,仍然面目猙獰地喊道。但是那彪晉軍騎兵橫衝直撞,彷彿切入豆腐的利刃一般,所向無前。眨眼的功夫,賀賴古提的本陣就被突破!

    再轉回頭看另一面,鮮卑騎兵兇猛異常,宛如猛獸惡鬼般地往來衝殺。在他們的攻勢之下,匈奴大軍已經毫無陣列可言。

    到這時候,任何人都看得明白。兩路大軍前後挾擊,匈奴大勢已去!須卜跋狼嚎也似狂叫一聲,搖搖晃晃地幾乎跌下馬來。

    戰場之上刀來槍往如雨點一般密集,哪容須卜跋分神。他稍一失措,便覺背後劇痛,原來是一名鮮卑騎兵趁其不備,挺槍搠入他的後肋。這一槍又急又猛,幾乎穿透了他的身軀。槍尖絞入內臟時那種燒灼般的痛感,使得須卜跋猛然清醒過來。他猛力轉身,竟然將刺入體內的長槍啪地一聲崩斷,隨即揮刀斜劈,將那名偷襲的鮮卑人自頸至腰砍做了兩段。

    血光沖天而起,卻阻不住更多的鮮卑騎兵冒著血雨衝殺前來。須卜跋叱喝連連,動作依舊迅猛,彷彿根本不曾受了重傷。可是鮮卑人殺得興起,不顧生死地圍攻。片刻之後,他就像是大海中起伏的扁舟,被洶湧的海浪吞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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