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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八十四章 晉陽大戰(二十) 文 / 蟹的心

    轉眼半個時辰過去了。

    在這半個時辰裡,匈奴人連續組織了五次衝擊,接連突破了兩道木柵,雖然尚未取得完勝,卻使得晉軍的傷亡極其慘重,至少有一百具屍體被丟棄在前兩道木柵之間。

    這時石勒讓將士們稍許歇息,積蓄些精力再戰。

    任誰都知道,只需突破眼前這道關口,祁縣往北一馬平川,再沒有任何能用以阻攔匈奴大軍的地形。憑著他們這五千人馬,簡直如入無人之境,直逼晉陽城下亦非難事。

    這支軍馬,原本只是漢王劉淵抽調各路附從部落組成的一支偏師,不過用以吸引晉軍注意力罷了。領兵的酋長們自己都不曾想過能有什麼戰果。何況他們出師不利,統兵的冠軍大將軍喬晞居然被晉人乘著夜色突襲斬殺,次日晉軍大舉進攻,更殺得全軍上下潰不成軍,士氣低迷之極。

    好在天神祐護,繼任為全軍統帥的羯人石勒力挽頹勢,不僅將戰線一舉推進至祁縣,此刻竟然有機會撲向晉陽!這樣的局面,真讓匈奴諸將的心情愉快的很,距離戰線數百步開外的中軍所在,十餘名酋長、將校個個滿面風。

    匈奴萬騎長劉苞乃是受大單于劉淵委派的全軍副帥,帶領本部落數百人隨軍,其職權類似於監軍。前幾日戰況不利時,劉苞並無匡濟之能,部下反倒被晉軍殺死了許多;石勒統合諸軍時,此輩又自高身份,很不合作。軍中諸部雜胡頭目,都對此人深感厭惡。

    這時劉苞仰天大笑,十分得意:「此刻晉軍佈置在磧山和竭方山的兵馬,一定焦頭爛額了吧?咱們先攻破團柏谷,然後吃下磧山和竭方山的晉軍,最後拿下晉陽!哈哈,石勒,你看如何啊?」

    劉苞這番話出口,分明有搶功的意思。幾天來,石勒費盡心機與晉人鏖戰,直到此刻才看到取勝之機。劉苞先前毫無表現,卻赫然已將之後的戰果納入到自己囊中。石勒不禁心中大是恚怒。但他深知劉苞素來以匈奴貴種自矜,說話毫無禁忌。何況他既然投效於漢王劉淵麾下,對這些匈奴豪酋便不得不稍加忍讓,於是強自將怒氣壓抑下來。

    卻聽得劉苞繼續道:「喬晞這廝有勇無謀,行軍佈陣多有乖謬,差點將大家都害了。多虧石勒你整頓敗軍。這份功績,我定然會向大單于稟報,請他重重賞你!哈哈!哈哈!想不到羯奴當中還有你這樣的人物,哈哈……」

    此話一出,隨侍在石勒身旁的王陽、燮安、支雄、冀保等「十八騎」中人頓時變色。石勒乃是羯人出身。羯人的種類與匈奴不同,他們不事遊牧,絕大多數都很窮困,許多人不得不替人幫傭渡ri,還有被賣給山東漢人為奴的。因此許多匈奴人都看不起羯人,蔑稱他們為「羯奴」。

    石勒依附在烏桓大酋伏利度旗下時,曾因此與人幾番發生衝突。可那時候石勒乃是窮途來投,寄人籬下;此刻他親自執掌上千人馬,身為一軍總帥,地位與之前相比已有天淵之別。這匈奴人竟然還敢如此無禮!

    石勒再難掩飾心中不悅,他一引韁繩,自行向前去眺望晉軍的陣地。

    此刻據守在路口的晉軍只剩下了不到二百人,看他們的樣子,已經十分疲憊。而在他們身後,有一名騎著高頭駿馬的將官仍在呼喝著鼓舞士氣。

    遠遠看去,這人約莫七尺高的個頭,雙肩寬闊,身材十分英偉。在兜鍪之下,可見他的天庭飽滿,鼻樑豐隆高挺,雙眼神采奕奕。單以相貌而論,不像個將軍,倒有幾分偏偏濁世佳公子的風韻。

    石勒在這裡打量著,那將官似乎有所察覺,忽然轉過頭向這邊看來。兩人眼神交匯,石勒只覺得雙眼發痛,竟彷彿憑空被刀劍所傷。石勒悶哼一聲,控馬退後幾步。那將官也不理會他,自顧看向別處。石勒這才發現,在他左側的臉頰上,一道灰白的傷疤從眼角直拖到嘴角,英俊的面容也由此顯出凶橫強悍的意味來。

    「大哥,何事?」身後蹄聲得得,王陽見石勒忽然退後,於是前來詢問。

    不知為何,石勒突然有種危險的預感。他想了想,卻並不覺得有什麼疏漏,於是微微搖頭,對王陽道:「我沒有事。這團柏谷守將似乎有幾分眼熟……」

    王陽笑了:「怎麼會,咱們原在冀州往來廝殺,這個月才投入大單于的麾下,何時見過并州的兵將?大哥是太過勞累,眼花了吧。」

    石勒只是順口一說而已,既然王陽這般解釋,他也就不再多想。

    此時冀保從後面上前幾步捧來一份食物:「大哥,我們湊了些吃食給將士們加餐。大家不妨吃飽喝足,再去廝殺。」

    石勒等眾今早出兵時用了些許飲食,此刻早就飢餓難耐。他放眼向己方陣中觀看,只見諸多將士都在大嚼,便不客氣,自來用飯。他拿到的是個粗陶大碗,碗裡裝著許多烏黑的塊狀物。石勒只當是秫秸或桑葚之類,一口嚥下,只覺口感不對,細想了想,幾乎把大碗拋卻地面:「這……這是什麼肉?」

    此物絕非獸肉,很有可能便是所謂「人脯」!

    石勒驚疑不定地望了望冀保,卻見冀保面不改色,頓覺氣餒。

    這兩年來河北災荒不斷,匈奴單于庭所在的離石也未能倖免,居民易子而食,就連放牧的牛羊也餓到互相啃吃毛髮的地步。軍糧供應更是極其窘迫。此番數萬大軍出擊,固然出於晉軍意料之外,但為了供給龐大的戰爭耗費,已經搾乾了匈奴漢國的每一點每一滴潛力。擔任後勤任務的冀保實在不易,石勒也知道沒法要求更多。

    他長歎一聲,將陶碗放下。漢王劉淵擁大軍北進,看似氣勢煊赫,其實早就把最後的老底子都傾將出來,無論人力、物力、財力都已到了極限。因此劉淵更加急於攻陷晉陽,希望奪取并州北部的資財以供軍需。而據守晉陽的劉琨其實又能好到哪裡。整個并州幾經戰亂,所謂「賊過如梳,兵過如篦」,除了哀鴻遍野,還能留下什麼?

    石勒緊皺雙眉,怔怔地想著心事,部下們誰也不敢打擾他,都靜靜在一旁等待。

    過了許久,石勒一躍而起,恢復了信心十足的姿態。他大聲催促王陽道:「率軍駐守磧山的陸遙頗善用兵,我估計至多明天就有援軍趕到。王陽,你帶上呼延莫、郭黑略、張越、孔豚他們幾個親自攻上去,務必在入夜前拿下隘口!我們要打個漂亮仗,在那些匈奴人面前顯示一番手段!」

    王陽乃是石勒麾下「十八騎」之首,追隨石勒最久,也最得信賴。他原本是冀州赤龍馬場的牧奴,少年時得異人傳授了超絕武藝,雙手長矛的獨門絕藝更是威震河北。每有大戰,他總是當先衝陣、斬將奪旗,是石勒麾下數一數二的勇武之士。

    昔日石勒追隨公師藩、汲桑等巨寇與朝廷大將、有「屠伯」之稱的苟晞與交戰。苟晞引雄兵五萬,軍容嚴整。群寇望之生畏,無不兩股戰慄。當是時也,唯有王陽單騎突出,於萬軍陣前躍馬挑戰,連斬苟晞麾下勇將數員,全軍士氣由此復振。

    呼延莫、郭黑略、張越、孔豚等人,也都是名震冀州的驍勇戰士。石勒下定決心速戰速決,這才令他們一同參與進攻。

    王陽正待出發,石勒忽然又道:「我看這將形貌非常,不是尋常庸人。此戰最好能擒拿此人,若能降服他,日後定然是個臂助。」

    王陽作難道:「大哥既有此意,只憑小弟這兩柄矛,定當擒他。只是這等人身為朝廷將官,自視甚高。大哥想讓他傾心歸附,只怕不那麼容易。」

    石勒微笑道:「試一試何妨。如今朝廷昏庸無道,天下豪傑四起。當此亂世,焉知今日的流賊不是明日的君臣將相?又焉知今日的高官顯貴不是明日的喪家之犬?若能降服此人,真是如虎添翼,正好圖謀大事。」

    王陽點了點頭,伸手拍拍掛在馬鞍旁的兩支精鐵長矛,帶著數十騎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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