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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文 / 易刀

    「丞相請不要血口噴人!那折子我也沒有看到!」耿雲天淡淡道,「說不定是丞相大人比在下勤於國事,上飄香樓也不忘披閱奏折,忘在某位姑娘的香臀之下,也未可知!」

    司馬青衫風流之名傳遍楚國,眾文武和百姓聞言都是笑了起來,連楚問也不禁宛爾,而司馬青衫自己則是摸摸鼻子,搖頭苦笑。李無憂卻是暗暗點頭,幾日不見,耿雲天的心機可是深了好多,以前遇到這樣的情形他必然是大怒,現在卻可以同樣以一個笑話反駁,算是大大有長進,怕也難對付得多了。

    笑了一陣,楚問微微皺眉,道:「此事待會回宮再查!但無憂,你為了那隨時都可撲滅的區區三百人的匪患,卻將朕和這許多百姓扔在這冰天雪地裡三個時辰之久,未免有些說不過去吧?」

    「三百人?」李無憂似乎吃了一驚,「皇上,您難道沒聽見舟統領的人回報說微臣隨行多了三萬人嗎?」

    「什麼!?」楚問大驚,「你……你不是要告訴朕那三萬人都是你抓的俘虜吧?」

    「回陛下,事實正是如此!臣已驗過正身!」回話的冷冰冰聲音卻是屬於與李無憂同來的性感美女舟落霞。

    霎時間場中只如滾開的水,剎時沸騰起來。那區區一座落霞山上,竟然隱藏了三萬以上的惡匪,並且被李無憂的三千人在三個時辰內全數給剿滅了,還抓了三萬的俘虜!

    楚問也是驚得目瞪口呆。京師五十里外竟然藏了一支最少有三萬多人的來歷不明的軍隊(傻子才會相信這裡突然會冒出這麼多土匪),無論其目的如何,這件事情,都足以讓人不寒而慄。

    「皇上!」李無憂忽然跪倒,「臣來航州之前意外得知此事,深知這支六萬多人的軍隊實是京師的心腹大患,若一日不除,京師便一日不能安寧,是以得知皇上和諸位臣工、航州百姓居然出航州十里迎接微臣一行人,頓時大驚,擔心陛下和諸位的安全,當即派人四處搜索這支不明來歷土匪的動向,果不其然被我在十里之外找到了這群膽敢前來行刺陛下的歹徒,事急從權,又怕此事驚擾了聖駕,是以未敢明言。請皇上恕罪!」

    場中所有人都露出了震驚神色。

    「哈哈,你救駕有功,又以三千精兵力敵六萬匪軍,生擒匪首,活捉三萬之眾的匪軍,實在是大大地揚了朝廷軍威,大功一件,朕還不知該怎麼賞你呢,又怎麼會治你的罪?」楚問很快恢復了冷靜,開懷大笑。

    「為國分憂,臣子本分。只要陛下和太師不追求臣的怠慢之罪便好!」李無憂淡淡地笑。

    「不會,不會!沒人會怪責你地!呵呵,是吧,太師?」楚問掉頭問耿雲天笑。

    「是,是!沒有!」耿雲天尷尬地笑。

    但聽一人大哭道:「亂臣誤國,亂臣誤國啊!」

    眾人皆是大驚,循聲望去,卻見文臣中有一人出列跪倒在地,對楚問叩頭不止,不過數次,已然弄得滿頭是雪,額頭青仲,卻是御史胡潛。

    楚問頓時眉頭大皺:「胡愛卿,你這是做什麼?」

    胡潛哭道:「啟奏陛下!臣現在參無憂王平北大元帥李無憂!此人看似大忠,實是國賊!明知亂匪就在眼前,居然棄天子而不顧,竟以區區三千之人去迎戰六萬匪眾。僥倖成功也就罷了,若是失敗,豈非陷陛下於水深火熱?如此也就罷了,明知陛下在此等候,居然屢譴信使戲弄吾皇,辱慢君上!如今竟又以三千之人押解三萬匪眾至此,一旦生亂,豈非要害得陛下身入巨險?如此種種,陛下當知他此舉看是為陛下作想,實是要欺世盜名,目無君上。臣請陛下即刻將此人烹殺,以正國法!」

    眾人聞之皆是失色,不是竊喜,就是擔憂。只因這番罪名羅織,看似牽強,但句句都是大帽子扣下,再加上胡潛聲淚俱下披頭散髮的表演,可說是極有殺傷力。

    李無憂卻似若無其事地看著眉關越加緊鎖的楚問,但不回頭,竟是對胡潛卻連一個冷眼都欠奉。

    楚問深吸了一口氣,擺擺手,道:「胡愛卿錯怪無憂了!事急從權嘛!再說了帶兵將領離京五里便可不聽王命,此本我大楚開國皇帝的遺詔,御史竟是不知?還不起來,徒惹眾百姓笑話嗎?」

    「忠言逆耳!亂臣誤國啊!」胡潛依舊大哭不止,卻不起來。

    「來人,將他給朕拉下去!」楚問已然動怒。

    「臣一死不足惜,只要陛下能識別奸妄!」胡潛重重磕了個頭,猛地起身朝來抓他的侍衛撲去,脖子正撞到侍衛出鞘的刀上,當場斃命。

    「啊!」眾臣大驚,百姓也是一片嘩然,紛紛後退,剎時人擠人,人人爭先,亂成一團。

    「陛下!您怎麼了?」豬太監忽然叫了起來,眾臣忙自朝楚問看去,卻見老傢伙居然在這個時候口吐白沫暈了過去。

    百姓見狀更是大驚,爭先恐後地朝城內逃竄,但負責防衛的御林軍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放他們離開?一時間軍民衝突不絕。

    眼見大亂就在眼前,忽聽一人冷冷喝道:「都給我站住,誰也不准亂動!」聲音不大,但諸人聽在耳裡卻有種說不出的威嚴,所有的人同時呆住,不敢妄動分毫,場中剎時鴉雀無聲,唯見大雪紛紛揚揚地落在每個人的頭上,化為水,落在地。

    那人自是李無憂。這一聲斷喝已在佛門獅子吼裡用上了玄心**的天心地心之境,頓時讓人生出莫可與抗之感。眼見眾人已然安靜下來,他迅疾自懷裡掏出金牌和玉劍,厲聲道:「陛下不過舊疾復發,暈了過去,你們吵什麼吵?御林軍統領舟落霞聽令!」

    舟落霞看了看耿雲天和司馬青衫,又看了看那金牌玉劍,終於跪下道:「末將在!」

    「讓百姓有秩序地離去!」

    「是!」舟落霞應了,掉頭執行。

    李無憂點點頭,掉頭對司馬青衫和耿雲天道:「丞相、太師,咱們送皇上還宮吧!」

    二人對望一眼,齊聲道:「得令!」

    當下,李無憂令王定率領無憂軍和兵部的人押解那三萬俘虜去監獄,讓朱富帶著眾女自回他的伯爵府等他,而自己則隨著文武群臣送楚問回宮。

    大雪依舊,天地一片蒼茫,卻遮掩不住被譽為航州大荒六京之首的這座古城的長夜風華。雖然早在楚問出城迎接李無憂之後,城守軍統領航州提督百里莫仁就宣佈全城戒嚴,而在諸人過了三個時辰沒有回來的情形下,氣氛更加緊張,但這依舊無法掩蓋住航州城在夜色下的美態。大街上雖然戒嚴,但各高樓裡的燈火依舊通明,歡歌笑語不絕,誰也沒有緊張。兩百多年的京華月色,造就了航州人獨有的雍容和優雅。

    李無憂站在養心殿外,天眼透過層層宮牆,俯瞰著這座城市,不禁輕輕地搖頭。溫柔鄉從來是英雄塚,誰又知道這些紙醉金迷下面是多少無名屍骨,也許某日自己也會葬身於此也未可知,只不過手握倚天劍的自己如今已是深陷天下氣運之中,不平息這個亂世,怕是難以脫身逍遙了。

    「元帥、丞相、太師,皇上醒了,召三位過去。」正自沉思間,朱太監從殿裡走了出來。

    李無憂應了,和司馬青衫、耿雲天一起走了進去。

    楚問果然已經坐了起來,在兩個老太監的攙扶下,正自用藥,見三人進來,擺擺手,朱太監和那兩個太監一起出去,並順勢帶上了門。整個大殿裡,只剩下了四個人,顯得說不出的空空蕩蕩,但卻不知為何跪地磕頭的李無憂只覺得空氣中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之感,靈覺散開,卻發現剛才還病歪歪的楚問此刻已然正襟危坐在龍椅之上,虎目中精光嶄然,臉上不怒自威,哪裡還是剛才那個需要人攙扶的有氣無力的老者?

    「三位愛卿起來吧!」楚問揮揮手。三人應聲站了起來,司馬青衫和耿雲天見到楚問的模樣終於也覺察出了不對,眼中都閃過一絲異色,隨即卻和李無憂一起大拍了楚問一通馬屁,無外乎是皇上果然是真龍天子洪福齊天這麼快就恢復了龍威之類的無營養的廢話。

    楚問擺擺手,示意三人安靜下來,輕輕說道:「別再亂拍馬屁了,朕有正事和你們說!」

    「皇上請吩咐,我等三人赴湯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耿雲天忙道。

    「別!赴湯蹈火還可以了,粉身碎骨你老人家自己就行了,別拉上我,我還得留著一條小命給皇上辦事呢!皇上您說是嗎?」李無憂趕忙撇清。

    「皇上,李元帥口出妄言,目無君上,請皇上治罪!」耿雲天立刻扣大帽子。

    「皇上,耿太師侮蔑朝臣,罪大惡極,請皇上將他凌遲處死!」李無憂自然當仁不讓。

    「唉!丑就一個字,你們完美地詮釋!」司馬青衫心情大好,唱起了歌。

    「找死啊你!」李無憂和耿雲天兩個惡棍頓時大怒,老拳相向。

    楚問冷喝道:「國家危難之際,你三人身為重臣,居然如此不識大體,在這裡吵吵鬧鬧地成何體統?」

    「臣知罪!」三人忙拜伏在地。

    「起來吧!別演戲了,朕老了,你們早就不將朕放在眼裡了!」楚問歎氣。

    「臣死罪!」三人莫名的背脊一寒。

    楚問擺擺手,道:「朕叫你們起來,你們就起來吧!少他媽婆婆媽媽的!」三人這才誠惶誠恐地站了起來。

    「朕的身體是越來越不行了。你們也看見了,剛才竟然當眾昏了過去,無憂雖然處置得當,但在民間還是會掀起極大的風浪。唉!」說到這裡,楚問重重地歎了口氣。三人望著他比外面飛雪尚要白幾分的鬢髮,蒼老的皺紋,一時也都暗自歎了口氣,想安慰兩句,卻又不知從何說起。英雄暮年,原本是自然之律,但真的看到這樣的情形,還是讓人不自覺的傷感。

    楚問見此道:「你們個個都是朕的心腹重臣,別垂頭喪氣的,都給朕挺起胸膛來!你們這個樣子朕怎麼放心將朝政交給你們?」

    三人都是愣了一愣,司馬青衫道:「陛下,將朝政交給我們三人,這是什麼意思?」

    楚問道:「朕的病是越來越重了,已漸漸不能再處理國事。朕想立十三皇子皓王為太子,令你三人組成輔國內閣輔佐他,以後這朝中大事你三人商量著辦吧!」

    「陛下三思!」司馬青衫皺起了眉,「十三皇子英明睿智,立儲之事臣沒意見。但讓無憂王入主朝政一事臣不敢苟同。臣不是對無憂王本人有什麼看法,他少年英雄,見識能力無不勝老臣十倍,只不過近日來這朝中大事由臣和太師處理都已是亂七八糟,這個,陛下也知道無憂王和太師之間素有齷齪,若是讓無憂王入主朝政,微臣恐怕局面會更加混亂!」

    這倒是實話。讓李無憂和耿雲天這兩個傢伙一起主政,這局面不亂才怪了。耿雲天忙附和道:「丞相所言有理,此事還請陛下三思!」

    李無憂知道這事自己不能表態,不然立刻落下話柄,當即微微踱步,附嘴到司馬青衫耳邊低聲道:「老傢伙,算你狠!下次去飄香樓別指望老子讓亦雯給你!」

    「嘿嘿!老子昨天已經將她娶回家去了!」司馬青衫低聲得意地笑。

    「……」李無憂無語,狠狠瞪了這廝一眼,頭又偏了回來。

    楚問道:「青衫,你說的這事朕已想到!朕正是有鑒於你們二人將朝中事情搞得亂七八糟,這才讓無憂加入進來!以後朝中大事就由你三人決定吧,如果有爭議不下之事,由你三人舉手表決,少數服從多數,只有當你們三人的意見都不統一時再來找朕!好了,此事明日早朝朕會親自宣佈!丞相、太師,沒事你們先退下吧,朕還有些事要和無憂說!」

    司馬青衫和耿雲天互望一眼,都沒再說什麼,各自告退離去。

    偌大個養心殿裡終於只剩下了楚問和李無憂兩人。楚問也不說話,只是兩眼一動不動地看著李無憂,冰冷的目光,無形卻似有質,只將後者看得頭皮發麻,渾身不自在。

    最後李無憂硬著頭皮道:「陛下,你這麼**裸地看著人家,人家會害羞地嘛!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老人家有那方面的愛好呢!」

    「去你媽的!你爺爺才有那方面的愛好!」楚問笑罵道。

    「是,是,臣說錯了,是俺爺爺才有!陛下嬪妃三千,自然沒有!」李無憂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被他這麼一插科打諢,空氣中那壓抑得讓人窒息的氣氛卻也因此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楚問歎了口氣,道:「無憂,你對落霞山一事有何看法?」

    李無憂道:「陛下,此事究竟如何,你心中怕早已有數,又何必讓臣再說一次?」

    楚問怔了怔,道:「你這是懷疑朕了?」見李無憂不語,楚問又歎了口氣,道:「無憂,這次你做得不錯,非但退了三國聯軍,還搞得他們自相殘殺,最後居然打到雲州去了!唉,這本是兩百年來前所未有的勝利,可惜朕聽信讒言,讓靖王來代你,導致功敗垂成,此朕之過也!這也難怪你會懷疑朕。」

    「臣惶恐!」李無憂忙躬身行禮,「陛下千萬莫要如此說,都是微臣居功自大,不懂從權,這才導致秦州事件和太子的死!請陛下降罪!」

    「降罪?降罪有個屁用?」楚問忽然大怒,重重一拍御案,站了起來,「降罪能換回朕的皇兒嗎?朕恨不得將你凌遲萬刀,但那樣能讓吾兒復活嗎?」

    李無憂陡然直覺到自己已被自楚問身上發出的一種陰寒之極的強橫真氣鎖定,如若楚問出招,以自己今時的修為居然也是只能接招而不能逃避,一時真是又驚又恐——楚問居然深藏不露,功力竟是達到了宋子瞻和古長天那一級別!

    問題是,他憑什麼?

    但這個問題李無憂已經沒有時間去想,他深深吸了口氣,直視楚問道:「陛下不必恐嚇微臣。臣自問問心無愧!其實當日秦州事件之前,臣其實早就想過要在攻下雲州城後,便學蘇慕白前輩一般掛冠遠去。靖王來接收臣的兵馬,臣雖然覺得遺憾,但也並無半絲抗拒之意。只不過陛下,若非你氣度不夠,堅持要微臣的性命,靖王殿下又怎麼會喪命?」

    楚問愣了愣,顯然是想不到李無憂在他壓力下居然還能有條不紊地說話,態度還如此的強硬,但他終究是絕代梟雄,當即冷冷哼了一聲,自御案後走了出來,指著李無憂怒聲道:「你這個蠢材!朕要想要你的命,你能活到現在?」

    李無憂輕輕偏過一旁,彷彿懷疑楚問這隨手一點也是暗含無形勁氣,不見喜怒道:「陛下,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之前你對我一直很好,這點無憂心中有數。但靖王的才具你我都清楚得很,若無你背後撐腰,你認為光憑牧先生的支持,他敢向我出手?鳥盡弓藏,自古已然,陛下做得出,難道還怕承認?」

    「豈有此理!」楚問怒極,「你以為朕要殺你比碾死一隻螞蟻會難多少?朕要殺你,會暗自派宋子瞻來救你?朕要殺你,朕會下旨強硬地要國師改變主意將愛女許配給你?朕要殺你,你殺了朕的愛子朕會赦免你的罪會讓你風風光光地回到航州來?」

    「派宋子瞻保護我?」李無憂冷笑起來,「陛下真以為李無憂是三歲孩童嗎?」

    「那你以為是什麼?」楚問愣了愣。

    「其實我們所有的人都中了你的計!你怕殺了我落下個鳥盡弓藏的惡名,所以將一切交給了靖王去做。你算定我不會輕易放棄到手的功勞,必然會和靖王產生衝突,到時候必然是我勝出,並且必然不會殺死靖王,於是你又派來了宋子瞻,並讓他幫助我讓我在眾目睽睽下殺了靖王,讓我背上弒主的黑鍋!雖然其中因為牧先生的橫插一槓差點導致你的計劃失敗,但卻因為宋子瞻先生傑出的應變能力,使得計劃完美的得到了實現!」

    「你是說朕為了對付你,不惜殺死了自己的兒子?」楚問怒極反笑。

    「事實如此,我想不承認都難!」李無憂冷笑。

    「好!」楚問深吸一口氣,「那你怎麼解釋子瞻最後又放了你,並且在你再次落難的時候卻又來救你?」

    「陛下這又是何必?」李無憂似笑非笑,「你為了正大光明的殺了臣,犧牲了自己的兒子,雖然是迫不得已,而且你也是屬意最小的十三皇子繼位,但那種親手葬送愛子的痛苦,依舊會讓你寢食難安,因此你需要親手殺死我,因此宋子瞻必須兩次救我。這個解釋你可滿意了?」

    「好,好,你真是好聰明!我這麼陰暗的心理都被你看穿了!」楚問冷笑,「你不去寫實在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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