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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番外:玉邊雲的日記本4 文 / 封卷殘雲

    轉眼間就是幕色逐深,夜臨大地。但此時的「二王莊」卻沒有上燈,冬風夜重,卻無法撲散莊子中那種濃重的淒苦陰森之意。二王莊前前後後七重院落,平日裡住的百來號人,此刻都是靜悄悄!沒人說話,沒人走動,似是生怕有來自地獄的冤魂,正躲在某個黑暗的角落裡,癡癡的等著拘走人魂魄。

    院落裡的樹葉早已全部凋落,滿眼裡都是寂寞的枯枝影子在黑暗中蕭索,翩然如舞,矮竹雖然白日裡還算翠綠,此時卻似鬼影幢幢,間之發怵。王子平的屍身仍停留在那淒涼的精舍的榻上,門敞開著,可王平不許任何人動他,自打醒來之後,他就一直跌坐在那榻上,王子平不動,王平也就那麼跌坐著,一動不動,像是一尊雕像。

    冰涼到沒有一絲溫度的精舍裡,肖龍友背著雙手,不停的往來踱著,他腳步此時也放輕得宛如一個幽靈,似乎生怕踏碎眾人間無邊的靜寂。厲海心情出奇的沉重,他深知這老人對兒子的情感。還有幾個當地名醫,默默無言的坐在那裡,也不知該走,還是不該走,心裡既覺得慚愧,也免不了有些難受。

    一陣夜風捲著幾粒冰彈子吹進精舍,卻是外面下凍雨了。整個下午一直將頭深深埋藏在掌心裡王平,似是被冰彈子打醒,忽然抬起頭來。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茫然瞪著遠方,嘶聲道:「上燈!為什麼沒有人上燈,難道你們連看,都不許我看嗎?」

    厲海站了起來,默不作聲的在桌上找到了火刀和火石。桌邊上擺著一盞帶著水晶玻璃罩子的銅燈,像是個西洋貨,厲海剛剛將罩子提起來,火點上,忽然又是一陣狂風,自窗外捲了進來,蓋在屍身上的白被單,床幔,波似樣的翻滾捲曲。一陣單調的「叮噹」聲響起,宛如鬼卒的攝魂鈴,那是帳上的銅鉤被風搖動,在狂風中彷彿也不知多少魔鬼正在獰笑的飛舞。

    厲海只覺風中竟似帶著種妖異的寒意,竟忍不住機伶伶打了個寒噤,手裡的水晶燈罩也跌落在地上,跌得粉碎。「噗」的一聲,他剛剛點上的燈火也被吹滅了。整個精舍四下裡,立刻又被黑暗籠罩。

    黑暗中,陰冷的風還在精舍中、屋子外、院子裡呼嘯著,那些平常的地方名醫,大多已忍不住縮起了脖子,有的人身子抖的跟篩糠一樣,有的人掌心捏的比屍體還要緊。

    「嘎吱!」不知是屋外的竹林還是樹枝,或是藏在某個角落裡的小鬼忍不住磨了牙齒,一個怪異的聲音夾雜在風聲中鑽進眾人的耳朵中,讓所有人的心弦不由得一抖。

    就在這時,床上,動了!

    那被穿門風捲的顯出頭部的屍體,突然間睜開了眼睛,直挺挺的坐了起來!

    剎那間,每個人的心房,都是被看不見的手緊緊捏住,驟然停止了跳動。然後就有人不由自主,放聲驚呼出來。就連見多識廣的厲海,此時都情不自禁的退後半步,皺起眉頭,一隻手,揪住了自己的耳朵。

    只見那「屍體」的一對眼珠子先是呆呆的凝往著正前方,半晌之後,好似帶著隱約的「嘎嘎」聲,漸漸開始轉動,但卻仍帶著一種詭譎的死氣。雖然這個屍體曾經是自己的寶貝兒子,但王平顯然也駭呆了,他的嘴唇分明在動,卻發不出一絲聲音來。

    嘎嘎,嘎嘎,雖然眾人聽不到「屍體」眼珠子呆滯轉動的聲音,卻似心有所感,直到那眼珠子轉了兩圈,屍體忽然張嘴,雪白的牙齒間,不見舌頭顫抖,卻放出聲尖呼起來。那呼聲說不出的淒厲可怖,有的人已想奪門而逃,但兩條腿卻似彈琵琶,抖個不停,哪裡還有力氣舉步。

    那「屍體」尖呼好一陣子,才漸漸嘶啞,喘息。最後啞聲道:「這是什麼地方,我怎會到這裡來了?」

    王平張大了眼睛,喉結上下急速滾動一番之後,才顫聲道:「老天爺慈悲,老天爺可憐我,子平沒有死,子平沒有死」他目中頓時露出無邊的狂喜之色,忽然跳起來,攬抱著他的兒子:「子平啊子平,你莫不是捨不得老爹我,又回來了吧?」

    誰知這個死而復甦的王子平卻拚命推開他,兩隻手痙攣著緊抓住搭在身上的白被單全身都緊張得發抖,濃眉下,一雙大眼睛吃驚的瞪著王平,瞳孔也因恐懼而放大數倍,跟鬼似地吃吃道:「你你這個糟老頭子,你到底是誰?

    「子平,爹的寶貝兒子,你……你……難道已不認得爹爹了麼?」王平雖經歷這一個月,變的異常憔悴,但絕對還不到那種被自己親生兒子都喊「糟老頭」的程度。

    那「王子平」身子縮成一團,忽又啞聲狂呼:「我才不是什麼子平,更不是兒子,我是個閨女,閨女啊!不是你兒子,我也不認得你!」

    此番話出口,整個房間裡,王平怔住了,厲海怔住了。每個人都怔住了!

    王平望著厲海,眼神中滿是求助:「這老弟,我你見多識廣,快旁我悄悄,這孩子,是不是鬼上身了」

    他話未說完,那「王子平」又大喊起來:「我不是你的兒子,你們究竟是做什麼的?我不認識你們,我不認識你們,你們放我回去,回去啊!」

    王平又驚又急,連連頓足,顧不上聽厲海等人的話,連聲道:「這孩子瘋了麼?這孩子瘋了麼……」

    實在是他自已,才真的是已經快急瘋了。就在王平說話間,那「王子平」掙扎著想跳下床,同時對著王平啞聲道:「你才是瘋子!你們才都是瘋子!我要回去,讓我走!」

    厲海此刻心中雖也是驚奇交集,但他也知道在這種時候,若他不能鎮定下來,就沒有人能鎮定下來了。

    拍了拍王平的肩頭,厲海的掌心力量輕吐,頓時將沒有防備的王平震的心弦一彈,稍稍鎮定下來,厲海再輕聲道:「暫時都莫要將話,讓我先去寧她安靜下來。」厲海的聲音響起,眾人才逐漸的冷靜下來。厲海緩緩的走過去,柔聲道:「這位,嗯,要知道,你大病初癒,無論你是誰,都不該亂吵亂動,若又讓病復發了,大家會更加傷心。」

    那「王子平」此時正驚惶的跳下床,但厲海那對的目光中卻似有種令常人不可抗拒的鎮定力量,只要跟他眼神相撞,任何人都不能不信任他。「王子平」雙手緊緊的抓著被單,裹在自己因為單薄,而有些顫抖的身體上,面上雖仍充滿了恐懼驚惶之色,但呼吸已不覺漸漸平靜了下來。

    厲海慢慢的綻開笑容,輕聲道:「對,這樣才是乖孩子,現在,我問你,你可認得我麼?」

    那「王子平」張大眼睛瞪著厲海許久,才用力搖搖頭。厲海繼續保持著笑容,「那,這屋子裡的人,你是不是都不認得?」

    那「屍體」又搖了搖頭,根本沒有瞧任何人一眼。

    厲海道:「那麼,你可知道你自已是誰麼?」

    那「屍體」大聲道:「我當然知道,我是韓清的大女兒,韓幕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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