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廣感歎了幾句,便是策馬上了橋,打馬往對岸而去。結果在橋上還沒走一小半兒呢,忽然有尖銳的破空厲嘯聲傳來,雖然已經久疏戰陣,但呼延廣對這個聲音一點兒都不陌生。
這是利箭破空之聲。
「有人偷襲!」他心中一寒,身體極為迅速的做出了反應,極為敏捷的滾鞍下馬,一下子就把自己藏在了戰馬的身側。如果這利箭是衝著他來的,這樣做就可以用戰馬遮擋住身形,使得自身躲過一劫。
但顯然,利箭不是衝著他來的,只聽到咄咄兩聲,兩支利箭釘在了他前面的橋面上,距離馬頭不過是三尺多遠而已!
這兩支箭勢大力沉,顯然是用力道更大的步弓射出來的。
一站到橋面上,呼延廣立刻把大鍘刀往橋面上一放,從雙插中取出弓箭,準備還擊。他用的是極為沉重的大鍘刀,但用的弓卻是那等短小的騎弓,這種弓需要的力道小一些,很方便在馬上使用。
不過他沒有立刻反擊射回去,他長的粗豪,但能被焦巡撫委託來做這個差事,怎麼可能真像是表面那麼魯莽?
他騎乘的是上好的戰馬,因此雖然受到了驚嚇,但還算鎮定,有些掙扎,不過力氣不大,很快就被呼延廣給拉住了。他躲在戰馬後面,先確保了自己的安全,然後瞇著眼睛看了看,確定了這兩支箭的來路——那座橋盡頭的哨樓。
他心裡有底兒了,哨樓之上,應該是磐石堡的軍兵,那兩支箭,也不是為了射殺他,更多的是為了警告而已。
呼延廣高聲叫道:「我是巡撫大人派來的信使,身上攜帶有公文,要送往磐石堡的。莫要誤會了!」
過了片刻之後,上面傳了一個聲音來,道:「怎麼證明你說的話?」
呼延廣沒想到這裡盤查的如此森嚴,他大笑一聲,一揮舞手中的大鍘刀,傲然道:「你們不知我大刀呼延的威名麼?」
「沒聽說過。」
結果那邊傳來的聲音讓他差點兒沒一口氣憋過去。還是那個悶悶的聲音,情緒也沒什麼波動,估計也真沒聽說過。
呼延廣氣結,只好把自己的腰牌扔了過去,道:「看吧,這是我腰牌。」
那邊哨樓上下來一個人,把腰牌撿了起來,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的看了好一會兒,方才衝著他道:「俺不識字,也看不出你這牌子是真是假。」
呼延廣讓他氣的差點兒沒背過氣兒去,怒道:「既然不是字,那你方才在看什麼?」
他聽出了這個聲音,正是方才跟自己說話的那個。他見這人身材壯實寬厚,心中暗道可惜:「原來是個夯貨。」
錢一川此時自然想不到自己已經被別人歸到缺心眼兒那一類裡頭。
這河邊的哨樓,也是磐石堡步軍各個殺手隊輪流出來站崗的,一次出三個人,今次正好輪到了他。那三個人裡頭,除了他之外,還有楊二和蔣老三,方才楊二在睡覺,蔣老三在瞇著眼打瞌睡,只有他在瞪大眼睛警戒。
沒辦法,他如果不盯緊著點兒,萬一被查哨的發現有兩個人在睡覺,那仨人都要倒霉挨收拾。
楊二和蔣老三欺負錢一川老實,昨日一來就睡下了,錢一川也困得沒招兒沒招兒的,不過他也不敢睡。
方才呼延廣一來蔣老三就醒過來了,那兩箭就是他倆射的,這會兒楊二也醒了。錢一川是等楊二醒了才敢下來的,哨樓上留兩個人,足夠控制住對面那個人。只一個人的話,估計夠嗆,錢一川看到那人手裡那門板也似的大鍘刀,心裡就是一陣沒底兒,他估計自己三人加起來都不是那人對手。
「你現在這等我,我去回報上官。」錢一川說完,便是從哨樓後面牽出一匹馬來,翻身上馬,打馬朝著磐石堡奔去。
他上馬的動作有些笨拙,並不熟練,顯然是沒怎麼騎過馬的。事實也正是如此,他們這些步軍素來是沒有騎馬的機會的,哨樓這裡栓了一匹馬,是為了有急事的時候報信兒用的,這還是第一次用上。他們之前不過是粗略的學過一下騎馬而已,自然不會很嫻熟。
呼延廣本以為那哨樓上的人盤查一番之後就會放行,卻沒想到,這幾個人根本不讓他過,直接就去找有份量的人來。這也說明,此地軍兵的戒備心理,還是極高的。
呼延廣只得耐心等待。
卻沒想到,這一等,就是一刻鐘的時間。
等了一陣兒之後,呼延廣頓覺不耐,衝著對面大叫道:「方纔那廝到底去哪兒了,怎地還沒回來?」
「你問我,我問誰去……」
對面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了起來,還故意拉長了語調,聽著就讓人氣不打一處來。
他嘿嘿一笑:「這位爺,您就等等吧,咱們磐石堡的規矩,你既然來了,就得遵守。等閒人,咱們是不讓過這條河的。咱們說話也不算話,怎麼著,也得等城裡的大人物出來才成。要是把你放了進去,咱們回頭被怪罪,你說誰給擔待著?」
「呼延老兄,你也是咱們最底層的軍兵上來的,當知道咱們的苦衷。」
錢一川不善言辭,朋友也沒太多,無形中這消息就有點兒閉塞,但蔣老三不一樣,他是聽說過呼延大刀的威名的,因此也對他的過去頗為瞭解。
再怎麼說,在冀北道這塊地界兒,呼延大刀也是頗有名氣。
呼延廣沒好氣的罵了一聲:「誰是你老兄?」
話是這麼說,但終歸是耐心的等著。
又過了一段時間,忽然有陣陣馬蹄聲傳來,遠遠地,呼延廣便是瞧見幾個騎馬的人朝著這邊過來。
很快,那幾騎便是到了近前。呼延廣瞇著眼往對面看,瞧見打頭的一個騎士,三十歲上下,身材粗壯,下頜和唇上留著短鬚,根根如鋼針一般,瞧著很是威猛,他身穿全身鐵甲,戴著鐵盔,手中卻是持著一把大斧。跟在他後面那個,年紀就要輕了許多,不過氣度也算是沉穩,並沒有什麼飛揚跋扈之氣。
正是石進和周仲。
董策不在,他二人便是磐石堡軍中的主官,得到錢一川的報訊而之後,便急匆匆趕來了。
大同巡撫衙門的公文,誰敢怠慢?
石進走上前去,先打量了呼延廣一眼,忽然臉上露出一抹喜色,叫道:「可是呼延老哥?」
呼延廣一聽這個稱呼,頓時臉色一變,凝神瞧著石進,似乎在思索什麼,他忽然眼睛一亮,喜道:「你是石進?」
「哈哈,呼延老哥!」
石進哈哈大笑,上前兩步,兩人重重的撞了撞拳頭,相視大笑。
原來兩人竟是十里堡的舊相識,瞧著似乎交情還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