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策心中暗道:「方纔主動認我當兄弟的可是你呀!又不是我倒貼上去的。現在倒好,瞧你這話說的,就跟我求著當你兄弟似的。」
不過董策也知道,這便是有求於己和無求於己的區別,方才劉大器有求於己,所以才有了那兄弟的說法。說實話,如果不是他為了從自己這裡打聽消息的話,以自己的身份地位,想跟人家稱兄道弟,還真是沒資格。
董策是不會放棄這麼一個增強自己人脈結識高層的機會的,他也是豁出去了,還就不信了,以自己的酒量,就不能把劉大器奇給放倒?
卻沒想到這劉大器酒量當真是好,兩人杯來盞去,轉眼間便是四五斤酒下肚。劉大器卻還是眼神清澈,面色如常,董策不由得暗暗叫苦,心道只怕自己這次要栽到他手裡了。而這時,劉大器忽然湊到董策面前,低聲道:「董老弟,你家劉大人到底是個什麼打算?你真不知道!?」
董策心中一凜,他看了一眼劉大器,心中暗道:「這劉大器當真不簡單,他方才表現出來的,只怕都是假象而已,此人心機實則頗深,明著是讓我陪他喝酒,實際上只怕是為了把我灌醉然後套出話來。」
既然這樣那就更不能醉了,董策故意裝出一副兩眼惺忪,醉態迷離的樣子,結結巴巴道:「劉,劉,劉老哥,我,我騙你做什麼?小弟是真不知道啊!來,來,喝酒!喝酒!」
說著,便又是把劉大器的杯子給倒滿了。
劉大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也摸不清董策到底是在裝醉還是真醉了。但他也知道,今日想從這小子口中套出事兒來,是不太可能了。
心中煩悶之下便是酒到杯乾,他本來酒量是要比董策好的,但是今日卻有點兒喝悶酒的意思,是以醉得倒是比董策還要快些。到了後來,他醉得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時候,董策大致還能保持一絲清醒。
一直到深夜,酒宴方才散去。
劉大器喝醉了,自己都沒辦法上馬,還是他的親兵把他給抬回去的。看著他這副醉醺醺的模樣,劉若宰和白貽清的臉上,都是掠過一絲不滿。
而董策把劉大器灌醉之後,剛出去吐了一陣兒,又用涼水洗了個臉,這會兒卻是面色如常,根本看不出來剛才他也喝的差點醉倒。
然後他和劉若宰便是回到了已經為他們安排的駐地。
這駐地倒是不錯,想來原先也是某個富戶的大宅,地方很大,足夠容納他們這幾百號人。房屋也很寬敞乾淨,住著是很舒服的。
一夜無話,第二日董策早早起來,打拳,洗漱。剛吃完早飯,便有人來通知他,劉若宰請他過去。
董策怔了怔,心裡有些納悶,不知道這大清早的劉若宰把自己叫去是要做什麼。
他收拾了一下立刻就去見劉若宰。
書房的窗子開著,董策往裡頭瞧了一眼,只見劉若宰正自踱著步子,似乎在思量著什麼。董策輕輕敲了敲書房的門,劉若宰的聲音傳來:「進來!」
「是!」
董策應了一聲,小心翼翼的推門進去。
董策行了禮,劉若宰擺擺手道:「起來吧,你幫我看看這個。」
說著他指了指書房的北牆,董策應了一聲,起身,往牆上看去。只見書房的北牆上,掛著一張碩大的地圖,董策掃了一眼,便從上面標注的地名判斷,這應該是一張甘肅鎮及部分甘肅鎮以北區域的地圖。
「關於這次咱們具體該如何行事,老夫昨日與白巡撫商議多時,今日把你叫來,是想聽聽你怎麼說?」
劉若宰看著董策,溫和道:「我知道你素來是有見地的,有什麼話,不妨就直說。老夫,定不會怪罪。」
董策昨天剛跟劉大器說,劉若宰在這種事兒上絕對不會跟自己商量,卻沒想到,今日一大早劉若宰就把自己找來,為的就是商量這件事。
從劉若宰剛才說的那一番話,他也明顯感覺到了劉若宰對自己態度的變化。放在以前,這種事怎麼可能會讓自己摻和?只怕自己如果多嘴說一句,就會被嚴厲的訓斥。劉若宰更是不會說出『不妨直說我不會見怪』之類的話來。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轉變,終歸還是因為自己做的好,使得劉若宰對自己更加看重了。
董策應了一聲,沉沉點頭,臉上並沒有露出什麼驕傲自矜的神色,這是劉若宰很欣賞他的一點。
董策走到地圖前面,細細的查看。這地圖很大,幾乎佔據了整面牆壁。看得出來,製作這地圖的人很用心,地圖上面山川河流,城池村鎮,都是標注的很清楚仔細。董策過去看到的這個時代的地圖,有的抽像的簡直跟山水畫一般,不過這副卻是不同,力求精細。甚至還在某兩點之間會標注上距離。
而在每一處城池軍堡的上面,還會標注上此地的駐守兵力,這讓人看起來就方便得多了。
出肅州衛往西北而行,不足百里便是嘉峪關,而由嘉峪關往北約二百里外,便是大草灘。如果從嘉峪關出發,隊伍又全部都是騎兵的話,一日之內就可到達大草灘。而且照這個速度,對戰馬也不會有太大的損傷,到了地頭上依舊會有相當的體力。
「大人,」董策看向劉若宰問道:「屬下冒昧問一句,不知道咱們能動用的兵力,一共有多少?」
而後他又刻意強調道:「只算騎兵。」
劉若宰沉吟片刻,道:「劉大器這裡有一千五百騎兵,他還有二百多精銳家丁。嘉峪關游擊將軍那裡約莫還有三百騎兵並五十餘家丁。動用的,大致也就這些。」
怎麼會這麼少?董策心裡一驚,但是接著便想到了理由。
雖然同為邊陲重鎮,但是和薊鎮、大同鎮、宣府鎮這些連年與建奴或是北邊兒的蒙古部落打仗的邊鎮相比,甘肅真的戰事無疑要少了許多。現下朝廷財政也是非常困難,府庫空虛,朝廷也是捉襟見肘。為了銀子的事兒,崇禎皇帝愁的白頭髮一天比一天多。靠著這點兒微薄的朝廷財政,想要保持全國各地所有軍隊都是同一個待遇,那是不可能的。在這種情況下,就必然會有所側重。
建奴是天字第一號的大敵,所以遼鎮的官兵們待遇就最好,拿到的糧餉也最充足,兵丁也更足額。而義軍是僅次於建奴的第二號敵人,所以正在率領軍隊圍剿闖軍的三邊總督洪承疇,以及其他將軍諸如曹變蛟等人手下的士卒,待遇也還不錯,僅次於遼鎮那些人。再次一點,就是如大同鎮宣府鎮這些地方的募軍。
而在朝廷那裡最不受待見,撥給的糧餉最少的,就是那等戰事不多,周邊的敵人似乎也沒什麼威脅的軍鎮。
朝廷每年撥下來的銀兩就那麼點,還要被層層盤剝,等落到甘肅鎮頭上就已經剩不下多少了。更別說,甘肅鎮這些文武官員也要從中撈上一筆。別人不說,就說白貽清、劉大器、王武略這三人,他們每年絕對是不會從中少撈銀子的。
等他們再撈完,剩下的銀子還有多少?
董策這麼一想,忽然發現,在這種情況下,劉大器能養著一千多騎兵,還真是挺不容易的一件事。
「屬下敢問大人,不知您對這察哈爾部,到底是怎麼想的?是要打,還是要撫?」董策又問道。
這個問題其實相當難回答,劉若宰擰著眉頭想了好一會,方才沉聲道:「能撫,盡量撫,如果撫不了,那自然就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