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策這個來自後世的人,就更是有些困惑。根據他的瞭解,明朝對外貿易固然發達,但主要是海運,主要集中在東部沿海地區。北到天津,南至廣州,在這片長達上萬的海岸線上,不知道有多少天然良港,每日無數大船,從天津,從山東,從泉州,從廣州,揚帆出海,去往日本、朝鮮、東南亞諸國,甚至遠去南亞次大陸、阿拉伯。
在明朝,海上絲綢之路,當真是極度繁榮。但董策卻還不知道,大明朝西北邊陲的陸地貿易也這麼發達。
在他印象中,感覺陸上絲綢之路似乎早就已經斷了。
等抵達肅州衛城的時候,已經是六月初八了。
在董策原來的那個時空,崇禎八年三月,多爾袞就已經收服了囊囊福晉及其手下的一千五百戶牧民。四月,收服了蘇泰福晉以及林丹汗的兒子額哲。
不過,現在他們可沒有這麼幸運。范家運往歸化城的那些糧草,被董策一把火燒了個乾乾淨淨,而出了這件事之後,范家甚至還不知道。多爾袞雖然已經抵達了歸化城,但由於沒有糧食,根本就無法繼續前行,只好留在當地,而後派人回國稟報皇太極,詢問此事應該如何處置。
畢竟滋事體大,他也不敢一人擅自決定,免得到時候出了什麼岔子,板子都打到他一個人頭上。
離著城池還有一段距離,劉若宰便不斷派出人手去,到城中報信兒。在距離城池還有五里的時候,董策便已經瞧見,遠處有煙塵騰空而起,一支龐大的隊伍正向這邊不斷接近。
等到隊伍離得近一些,董策便看到,這一行人幾乎全是騎兵,足足有數百人之多。
而被眾人簇擁在中間的,則是三個人。
在這三個人前面,有騎兵手中舉著認旗,有的手中則是舉著官牌。距離還是有些遠,董策看不大真切他們三個的長相。他們身前那些人手中舉著的認旗和官牌上面的字從這個距離上看也比較模糊,根本瞧不出來寫的是什麼。
但董策猜也能猜出來,這三人既然被眾人簇擁在其中,那麼理當就是此間地位最高的三個人了。不消說,自然就是甘肅巡撫,甘肅鎮總兵,以及山西行都指揮使司都指揮使了。
見到這三人,劉若宰趕緊下令隊伍停下來,而對面看到之後,也是讓隊伍停了下來,兩支隊伍中間隔著大約有十幾丈的距離。
劉若宰從馬車中鑽出來,翻身上了一匹馬,而後帶著董策等人向前行去。
在距離那三位大人大約還有三丈遠的地方,劉若宰翻身下馬,快步向前走去。董策等人自然也是紛紛下馬跟在他身後。
而對面三人見到劉若宰下馬之後,也是下馬向前來迎接。
這次離的近了,董策也看得真切了。三人中走在中間那一人,身材高瘦,約莫四十餘歲,長相頗為俊朗,他身穿四品文官袍服。他左手邊那個,大約五十餘歲,身量不高,長得卻挺胖,一張臉圓圓團團的,看起來倒像是個富家翁,臉上也掛著很和善的笑。只是他的長相和神情,卻跟他身上穿的衣服不搭,此人穿的,赫然是正二品武官的袍服。而站在右邊那人,卻沒有穿官袍,而是一身鐵甲。此人也是四十歲上下,身材雄壯,長相卻是頗為醜陋,而且在她的左臉和右臉上,各自有一個指甲大小的白班,讓人看了就更感覺頗為怪異。
董策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既然到了人家的地面,自然要對這裡有一番瞭解,早在過來之前,董策就已經打聽的清楚了。因此此時一看那三人的打扮,便知道他們是誰。
中間的那四品文官,便是甘肅巡撫白貽清。他的本職是右僉都御史,是正四品的文官。他左手邊那個,則是陝西行都司都指揮使王武略,都指揮使,乃是堂堂正二品武官。至於白貽清右手邊那個,則是甘肅總兵劉大器。
劉若宰快走兩步,走到白貽清面前,作勢就要跪下。那自然是做個樣子,甘肅巡撫雖然品級比他高,但這一次,這個行動主事兒的人是他,而且他身負皇命而來,隱隱然有一點兒欽差的意思,可說是地位超然。
白貽清又怎麼敢讓他跪自己?
還沒等劉若宰跪下,白貽清便是牢牢的抓住了他的胳膊,笑道:「劉大人,免禮,免禮,你這是要折煞老夫啊!」
劉若宰堅持要跪,白貽清卻是堅持不讓他跪,兩個人僵持了半天,把樣子做足了,劉若宰這才挺直了身子,笑著說了幾句場面話。
然後,他又向王武略見禮,王武略終歸是正二品的武官,品級比他高了太多,雖說劉若宰不怎麼把他放在眼裡,不過面子上終歸是要過得去。
「哈哈,劉將軍,久仰久仰!」
和王武略說了幾句後,劉若宰又轉頭看向劉大器,笑吟吟道。
他本來對武將素來是不假辭色的,只不過這一次的差事,很大可能要動用甘肅鎮的軍兵。劉大器這個甘肅鎮總兵是絕對繞不過他去的,在這事兒上,只怕還要他多多幫忙才是,所以劉若宰這會兒對他也非常客氣。
在這種場合,根本就沒有董策等人說話的份兒,他們也就老老實實的在後面跟著,瞧著。劉若宰又和他們三個,寒暄了幾句之後,白貽清便是笑道:「得知劉大人即將到來,我等已在城中備下酒席,劉大人,咱們這就過去吧!」
劉若宰自然是點頭應是,只是他忽然回過頭,指著董策道:「白大人,下關,帶他一起去,不知可否?」
董策見劉若宰指著自己說了這麼一句話,頓時心中十分詫異,只不過詫異之後,湧起的便是濃濃的感激之情。他知道,劉若宰這是故意在眾人面前給自己長臉,表達對自己的器重之意,也是為了讓別人更加重視自己。而帶著自己出席這種場合,毫無疑問,會給自己一個結識更多大人物的機會,對自己未來的成長有相當大的幫助。
董策心中暗歎了口氣:老大人,當真是用心良苦啊!
而白貽清等人也都向董策看了過來,他們方才都沒有注意到董策,但現在聽劉若宰這麼一說,心裡都清楚了,這個年輕人,只怕是劉若宰極為看重的。
「當然可以。」深深的看了董策一眼,白貽清笑道。
王武略,劉大器兩人都是武將,白貽清雖說是文官,但他卻是一直和軍隊打交道的。在擔當甘肅巡撫之前,他的職位是西寧兵備道,也是久在軍中,是以他的騎術其實非常好。這次既不是坐轎也不是乘馬車過來,而是騎馬過來。
又說了幾句之後,劉若宰和他們三人便都是翻身上馬,並肩而行。董策則是很自覺的策馬跟在後面,而像田實、謝鼎坤及那些家丁,自然有人帶著他們先去安頓。
董策剛才在一邊瞧著,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事情,王武略這個武將,上馬的時候竟然是氣喘吁吁的,上個馬都很費勁,還不如白貽清這個文官。可見這位王都指揮使大人,只怕這輩子是沒怎麼打過仗的。想想也是,現在各地衛所,都已經敗落的不成樣子,他們這些都指揮使,衛指揮使之類管著衛所的官員,一個個與其說是武將,倒不如說是商人,或者是大地主。
昔日的衛所軍戶都成了他們的佃戶,或是店裡面打雜的,做事的,而他們手中擁有大量的田地,不少人更是有很多店舖,生意做的很是紅火。從山西到肅州衛,這一路過來,這種情況董策見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