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一個前提,董大人你同意了這一點,認可了這個前提,咱們才可以說別的。
這是在說明馬慶和其他士卒的立場。
而馬慶接下來,則是話鋒一轉,又表達了另外一層意思。
雖然咱們不會歸順你,但董大人你對咱們這麼好,而且咱們受命要聽從你的命令,那至少在這段時間內,咱們的命就賣給你了。你的命令,咱們不會打折扣這,就是表明態度了。
立場很鮮明,態度也很鮮明。
所以董策對這個看似粗豪的大漢立刻高看了兩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用這麼寥寥幾句話,表達出自己的態度立場,這個漢子的內心絕對是和外表截然不同的細緻,反應也足夠的迅速,而且口才也是不錯。
最重要的是,馬慶對分寸把握的很好,雖說是拒絕了董策剛剛展露了一點兒跡象的招攬,卻不會讓董策心生怨氣和不滿。
「你叫馬慶是吧?」
董策笑吟吟的問道。
「是,下官便是馬慶。」
「你很不錯。」董策誇讚了一句,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後打大聲招呼道:「都來領衣服吧,別傻站著了。」
其實現階段能達到這個程度,董策就已經是頗為的滿意了。給這些本來就不弱的士卒們吃飽飯,給他們換上衣服和武器,給他們以尊重和激勵,相信他們在自己的指揮下,將會有更大的作用,會有更強的戰鬥力!
等到士卒們都換了新衣,董策又給他們換了武器。
那邊廂,豬也殺好了,董策讓幾個家丁去敲響了離著城牆頗近,瞧著像是大戶人家的大門。得知闖賊來了,城中百姓家家閉戶,瞧了好一會兒才算是把門敲開,然後家丁們講了來意借您家裡的廚房一用,當然,咱們不白用,給錢的。
那戶人家算不上是縣裡的頂級大戶,卻至少也是中等往上的,三四進的大院子,家裡幾十上百口人,是不在乎這點兒錢的,而且乃是本地的士紳人家,他們素來是瞧不起當兵的,當下便是一番不耐煩的喝罵,讓門外這些軍漢滾蛋。若是朱東的手下的話,說不得不敢得罪這人家,挨頓罵也就認了。但董策手底下的家丁可不是吃素的,當下便是變了臉色。
領頭兒的正是董勇振,這廝可是凶橫慣了的,眼見那出來說話的下人正要關門,冷笑一聲,一腳就狠狠的踹在門上。他腳勁兒極大,這一腳踹上去,那一扇瞧著也是上好的木頭打造的厚重木門頓時是重重的朝著門裡撞過去。門後頭關門的那僕役哪裡想到面前的這軍漢會忽然動手?猝不及防之下,被木門狠狠的拍中了臉部,這一下可是夠狠的,鼻樑也被撞斷了,上下嘴唇都被重重的砸在牙床上,已經是成了兩片兒爛肉,牙齒也被撞得沒剩下幾顆。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倒也只是看著淒慘而已,並不致命,但問題是,木門同樣也撞在了他的腦門兒上。他腦袋被撞擊,發出砰的一聲,吭都沒吭一聲,整個人便是重重的砸在地上,後腦勺又是在青磚地面上撞了一下,額頭和後腦勺都是一片血肉模糊。
這一下,只怕不死也要變成傻子了。
另外幾個僕役都嚇傻了,呆呆的瞧著董勇振,他們誰都沒想到,這個軍漢竟然如此大膽,如此囂張。咱們家老爺,可是有秀才功名啊,見了縣太爺都不用下跪的。素日裡誰把守城的軍漢放在眼裡?走在路上尋釁罵上兩句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過,哪個軍漢敢還嘴兒?
只是今日,怎麼膽子這般大了?
「看你娘啊看!」
董勇振狠狠的罵了一句,直接推門進去,把暈死在地上的那人給一腳踢飛,而後招呼道:「來,都進來。」
他進門之後四下裡打量了幾眼,嘿然一笑:「這家挺大,這麼多人吃飯,鍋也小不了,正巧給咱們用了。」
幾個僕役猶猶豫豫的,似乎還阻止,給董勇振狠狠的瞪了一眼,都是往後縮了幾步,誰也不敢言語兒了。
「怎麼回事兒?」
二門裡走出來一個中年文士,約莫四十歲上下,一襲錦袍,身後還跟這個小廝,他看了一眼董勇振等人,臉上毫不掩飾的露出一絲厭惡,擰著眉頭問道。
一個僕役湊上去,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不消說,他是肯定不會說他們那邊的不是的,定然是把責任都推到了董勇振身上了。董勇振卻也不在意,只是抱著胳膊冷笑。
那中年文士聽著,勃然怒道:「你們這些醃軍漢,竟敢在我府上生事!你可知道我是誰人?」
r/>他指著董勇振,冷笑連連:「我瞧你倒是有幾分氣力,敲斷你自己一條胳膊,今日之事,我便不再追究。還有你們,每人跪下磕三十個響頭,便是算了。若不然定要上報縣尊老爺,把你們一個個都下了大獄,到時候,後悔的可是你們!」
董勇振正要說話,忽然一個晴朗的聲音自大門之外傳來:「若不是這些醃軍漢在外面守著,你現在早就被闖賊一刀給剁了腦袋,對這些保護了你全家性命的軍漢,難不成就一定要如此折辱?」
一邊說著,董策一邊慢悠悠的走了進來。
「你是何人?」那中年文士盯著董策問道,心裡忽然感覺一陣不妙。
這個年輕人瞧著可能是個有來頭的,若是官位不小,那今日之事,只怕就不好處置了。
「本官董策。」董策淡淡道:「士卒們守城辛苦,吹了一晚上的風也沒撈到點兒熱飯吃,敲門問你家借口鍋,難道不應該?你家惡奴,不但不借,反而出口傷人,此等人,打殺了都算是便宜。我等是軍漢,卻不低賤……」
「笑話!」中年文士冷笑一聲:「你們不低賤誰……」
他終歸沒能把後面那兩個字說出來,因為他看到了董策的眼神。這個年輕人眼中,滿滿的都是掩不住的森寒殺氣!
他盯著中年文士,一字一句道:「你信不信,你再敢說一句,我便把你們全家都綁了,掛在城牆上,讓你們守城去?」
中年文士激靈靈的打了個哆嗦,心裡泛起一股強烈的恐懼,他感覺的出來,這個年輕人,絕對是說到做到。他只覺得心頭像是壓了一塊兒大石一樣,滿滿的都是憤怒的憋屈憑什麼,他們不過是一群軍漢而已,憑什麼就這般霸道?
但他卻終歸是,再也不敢說一個字。
「我們來,只是要借鍋,用些柴米油鹽,這些東西,本官都會拿銀子買,不會佔你一分一厘的便宜。」
董策往地上扔了一小錠銀子,淡淡道:「便是買下你家廚房也足夠了。」
說完,董策便是轉身離開,董勇振冷哼一些,斜睨了那中年文士一眼,帶著倆屠夫和幾個手下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那中年文士低著頭,眼中滿滿的都是怨毒。
片刻之後,一個小廝從這家的後門溜了出來,直奔縣衙而去。
一刻鐘之後,主薄衙中,李可受看著手裡那張紙上寫的字,臉色很詭異。
「你先回去吧。」他對那小廝和顏悅色道:「這件事兒,本官自會處置。」「是!」那小廝道了謝,行禮之後出去。李可受臉上的神色立刻變得冷厲起來,他輕輕敲了敲桌沿兒,低聲冷笑道:「姓劉的,你還真是什麼人都招惹,為了口鍋,犯得著麼?這個人,是你能惹得起的麼?還將人家下大獄治罪?等著吧,怕是人家先要弄死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