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能力,一旦當他穩住陣腳,沉下心去,就該到了董忠賢他們倒霉了。中
董忠賢一聲悶哼,卻是左邊的肩窩被一箭射中,這大箭的力道是如此之大,以至於射穿了他的肩膀,從他的肩膀後面露出了箭簇和足足半尺多長的箭桿!那碩大的箭簇上,鮮血淋漓,還沾著許多的碎肉,由此也可以想見的,董忠賢的傷口裡面,已經是被攪爛成一個什麼樣子!
董忠賢疼的臉色一片慘白,額頭冷汗大滴大滴的滲了下去,身子疼的一陣陣抽搐。但他也是硬氣,愣是沒有慘叫出身,甚至還試圖繼續射箭。但受傷了的胳膊,不但疼的要死,更是一點兒力氣都使不上,根本都拉不開弓了。
「賢哥,你咋樣?」
董勇慶、董忠庸、董忠康三個人是拜把子的兄弟,而這三人,和董忠賢都是關係不錯。他更是覺得董忠賢有頭腦,有手段,人也和氣,對他很是佩服的。眼見得董忠賢中箭,不由得大急,連連問道。
「放心,沒啥!」
董忠賢深深的吸了口氣,才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緩了一點兒。
他沒有動胳膊上的箭,那箭固然是礙事,但現在拔下來,只怕不知道要湧出多少鮮血來,而這會兒,可不是包紮的時候。在那裡插著,至少流的血少。
「你們兩個,接著射箭。」
董忠賢分析了一下現在的局勢,沉聲道:「咱們的人來得快,對面那幾個逆賊,絕對不敢跟咱們耗下去的。你們兩個接著在這兒射箭,我就不信他一直不躲。我去牽制另外一個馬賊。」
說著便強撐著單手翻身上馬,用完好的右臂夾住了長矛,駕著馬往一邊走了幾十步,遙遙面對著除了侯景之外僅存的那個馬賊。在這個距離,侯景絕對做不到那般精準,而他只要敢朝著董忠賢射一箭,只怕董勇慶和董毅茂立刻就能要了他的命。
董忠賢牽制住了另外一個馬賊,這邊董勇慶和董毅茂則是和侯景對峙。
果然,正如董忠賢所猜測的那般,侯景是不會和他們對耗的。畢竟侯景等人出來的人少,而且去往各個方向的都有,往這個方向來的,只有他們這四人而已。但官軍卻是截然不同,磐石堡軍前進的方向就是虎頭山寨,這裡是他們的必經之路。而大量的探哨也是朝著這個方向來的
,只不過董忠賢他們這一隊是走在最前面的,用不了多久,剩下的探哨就能趕來。
這一點,侯景也是能想到的。
所以很快,他心裡便是煩躁起來。
而就在這時,忽然有馬蹄聲傳來,馬蹄聲傳來的方向,赫然是董忠賢等人過來的方向。
所有人都聽到了,而雙方的反應卻是截然不同。
董忠賢等人露出喜色,而侯景卻是臉色大變。
他也是極有決斷之人,立刻就意識到,若是現在不走,只怕待會兒想走都走不成了。
侯景掃了一眼,自己的馬已經死了,受傷的那馬賊的戰馬也死了,那被射殺的老馬賊的戰馬倒是還活著。
下了決斷,他立刻是把弓一收,貓著腰便是朝著那戰馬竄過去,他身高臂長,矯健靈活,宛若一頭雄健的豹子一般,很快便是跑到那戰馬邊兒上,三兩下把上面懸掛著的屍體給扔下來,翻身上馬,便是朝著西北方向而去。
那一直跟董忠賢對峙,不敢有所動作的馬賊見狀,也是趕緊跟上。
董勇慶和董毅茂連連射箭,但這已經離得遠了,而且戰馬在高速移動中,確實是不大容易命中的。
那受傷的馬賊眼見得侯景要走,嘶聲大喊道:「帶上我,帶上我,別把我留著……」
侯景身子微微頓了頓,回過頭來,神色間有些猶豫。但是當他看到遠處又出現了幾個分明做官兵打扮的騎兵時,便是立刻扭頭,打馬,頭也不回的離開。
那受傷的馬賊趴在地上,呆愣了半響,忽然雙手使勁的捶著地,嚎啕大哭。
董勇慶和董毅茂還想上馬去追,董忠賢擺擺手,道:「算了,算了,也追不上了。」
他笑了笑:「殺了兩個,咱們也是賺了。」
只是這笑意,卻是擠出來的,董勇慶湊上去問道:「賢哥,你咋樣了?」
方才徘徊在生死邊緣,董忠賢甭管是神經還是身體,都是緊繃著的,這會兒眼見得敵人逃了,才是徹底放鬆下來。這一放鬆,立刻便是感覺到傷口出來的疼痛,幾乎是無法忍受。疼得他只想現在便滾落地上,拔掉羽箭,好生包紮一番,然後睡上一
大覺。
只是現在,卻是不能表露出來,哪怕是硬撐也要撐住,不能被人瞧不起。
他強自笑了笑:「沒啥。」
「還沒啥?不成,你趕緊下來,咱們有烈酒有煮過的白布,給你包紮上。」董勇慶急得臉都紅了,大聲道。
董忠賢還未來得及說話,便是看到後面的人趕過來了,卻是董忠康等三人。
董忠康他們也是路過這裡,不過遠遠看到這一幕之後,便是趕緊趕來,這會兒瞧到這一幕,都是臉上一驚,董忠康趕緊問道:「賢哥,這是?」
「沒事兒……」
董忠賢笑道:「遇到了幾個賊人,咱們射殺了一個,傷了一個。見你們過來,另外兩個逃了。」
他這話說的就有技巧,把功勞也分潤給了董忠康他們幾個。
董忠康也不傻,立刻就聽出了董忠賢的意思,他有些不好意思,但這功勞,終歸是不能不要的。
他笑了笑,轉移了話題,道:「且不說這個,賢哥,你傷勢要緊,趕緊包紮一下才是正理。」
大夥兒都勸,董忠賢便也不再拿著架子,點點頭,翻身下馬。
董忠康走到他身後,小心的用哥薩克騎兵刀把那一截箭桿給割斷,然後繞道董忠賢身前,道:「賢哥,忍著點兒……」
剛說到那個『忍』字的時候,便是忽然下手一拔。
董忠賢還沒來及反應,便是覺得傷口一涼一疼,接著鮮血便是大量湧了出來。
一邊董勇慶已經把兜囊裡帶著的烈酒拿了出來,扯開了董忠賢的衣服,用烈酒給他清洗傷口。
烈酒接觸到傷口,疼的董忠賢額頭青筋鼓起,幾乎要忍不住叫出聲來。
烈酒洗乾淨了傷口,才用白布給他包紮上。
這會兒,另外幾個家丁也把那兩匹死馬,一具死屍,一個傷號給拖了過來。
那傷號趴在地上只知道哭,涕淚橫流,也不知道是被嚇破了膽還是怎麼地。
董忠康目視董忠賢:「咱們咋處置?」
「這馬屍太大,
不易拖動,扔在這兒也是浪費,宰殺了能得不少肉呢!還有這俘虜,也得看管,咱們不能動,怕是老爺要問話的,這樣,找一個人回去報信兒,我行動不便,就在這兒等著,你們接著探哨。如何?」
董忠賢道。
「成。」董忠康沒什麼猶豫,便是答應下來。
他知道董忠賢的性子,既然方才把功勞許給自己了一份兒,那就不會昧掉。
董忠康幾個人去繼探哨,董勇慶回去報信兒,而董毅茂則是在和董忠賢一起,在這裡看守俘虜。至此,這一場短兵相接的戰鬥便是完結。只是誰也不會想到,這一場發生在大青山南無名荒原上的這一場規模不大的遭遇戰,到底會造成何等樣的影響!其後續之綿延,甚至對大同鎮乃至整個宣大山西三鎮,都產生了巨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