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鼎坤自家知自家事,也不多嘴,只在一邊老老實實的聽著。
「如何去做?」
董策低頭沉吟不語。
劉若宰倒也不催他,他知道這件事兒不是好辦的,若是那麼容易就能想出法子來,還值得自己大費腦筋麼?
自從給劉若宰提了建議之後,其實這件事兒一直是在董策的腦海中盤旋,他前前後後也想了不少招數,都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了。
思忖良久,心裡略有些底氣了,便道:「大人,要想順利招降林丹汗餘部,須得先知道幾個前提。」
「其一,須得知道,林丹汗餘部和建奴的關係如何。」
「建奴和蒙古,一個在東,一個在北,向來親厚,便是建奴軍中,現在也有不少蒙古韃子在效力,蒙古馬隊之戰力,雖遠不如建奴,但相對於我大明來說,也是頗為之強悍。但要知道的是,蒙古也非是鐵板一塊兒!建奴屠滅了不少蒙古部落,也拉攏了不少,是以有跟他親善的,也有恨他入骨的。」
「林丹汗的察哈爾部也是如此,北地苦寒,咱們這裡已經是夠冷了,那建奴所在,蒙古草原上,更是寒風如刀,刮骨削面。建奴習性,很少在冬天出兵,那多爾袞既然能剛過了年去就出兵大草灘,千里迢迢而去,如此自信滿滿,要說察哈爾部中無人接應,無人給他通風報信兒,那屬下是絕對不信的。」
「屬下推斷,現如今察哈爾部,怕是要分成三塊!第一塊,乃是親近建奴的,定然已經有了一部分人,決定歸順建奴,這一部分人,甚至已經是掌控了察哈爾部中一部分的權力,他們通知了建奴,多爾袞才會如此著急忙慌的帶兵前去。第二塊,乃是痛恨建奴之人,這些人,數量絕對不少,而且他們怕是跟死去的林丹汗更加親厚一些。察哈爾部跟建奴打了多少仗了?從老奴酋之時就開始打,察哈爾部多少人死在建奴手上?更別說,林丹汗雖說是死於大草灘,但為何會來到大草灘?還不是讓建奴給攆過去的!這些人,對建奴有深仇大恨,想要讓他們歸順建奴,怕是很不容易。第三塊,則是中間派,他們自己呀拿不定主意,搖擺不定,不知道到底該聽誰的!」
本來劉若宰雖然是一腔熱血激情,為君王計,為朝廷計
,為自身計,也要一定把這差事做好!但問題是,他對那邊的情況一抹黑,如何能拿得出什麼章程?完全就是茫無頭緒。
這會兒董策說的話,條理清晰,宛若撥雲見日,讓劉若宰聽了頓時是有豁然開朗之感。他聽的眼睛發亮,疲累也不見了,身上的架子也拿不住,急切道:「說,快說下去!接下來又是如何?」
「是,大人!」董策心裡暗自滿意。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自己在劉若宰面前表現的越多,表現的越好,在這一次的招降中,便得到的信任越大,就越能發揮作用。自然而然的,功勞也就能多分潤不少。
「既然察哈爾部也不是鐵板一塊,那就是咱們的機會了!大草灘雖然水草豐美,卻不是久留之地,尤其是就在咱們大明甘肅鎮的眼皮子底下,甘肅鎮素來有強兵悍將,怕是那些察哈爾部的人也整日價頗為忐忑。若是咱們大明不招降他們,他們要麼歸順建奴,要麼就是繼續在蒙古草原上遊牧,不過現在蒙古草原也是連年大旱,日子很不好過,這一點,想必他們是清楚的。」
「而咱們去了,就能給他們另外一個選擇。大人只要是許以厚利,許給他們一塊兒水草豐茂,適宜遊牧之地,並且允諾每年可以不限制交易量的進行護士,給他們提供大量的鐵鍋,鹽巴,布匹等等來換取他們的駿馬,毛皮……蒙古向來最苦的就是不能和大明貿易,他們自己鍛鐵極有限,只要是大明一斷了他們的互市,立刻就要出問題。據屬下所知,甚至不少蒙古牧民,都是好幾戶共用一口鐵鍋的。甚至在他們那裡,一口鐵鍋就能換一個黃花大閨女。」
劉若宰聽了也是不由有些咋舌:「這,當真是……算了,你繼續說。」
「蒙古牧民既然以不能互市為苦,那咱們就開互市,還給他們一塊安置的地方,怕是那些痛恨建奴的人,以及中下層的平民百姓,就要心動!那些中間派,則是也有所動搖!咱們去的時候,再置辦一些金帛瓷器,總歸是大明朝有,他們沒有,但他們又需要用到的奢華物品,在宣佈了條件,讓中下層平民心動之後,再把這些東西送出去,以此來交好那些上層權貴。」
董策用詞很謹慎,說是交好說白了其實就是賄賂,不過是為了照顧劉若宰那文人風骨而已。若是他直接說賄賂,怕是劉若宰就要不悅。
劉若宰聽了不置可否,沒說什麼,只是示意董策繼續。
「咱們如此做,那些已經決定歸順建奴之人,怕是就要坐立不安了,說不得出來搗亂都是很可能的。而這時候……」
董策臉上露出一抹猙獰的殺意,語言冰冷如刀:「咱們就要效仿班超之故事!!」
「效班超之故事?」劉若宰悚然一驚,豁然站起身來,眼睛死死的盯著董策。
當年班超出使西域,先到達了西域三十六國之鄯善國,攝於大漢天威,剛一到達鄯善國之時,鄯善國王很是熱情,又是高屋大廈居住,又是美酒佳餚享受。結果沒多久,忽然就變得冷淡起來。班超覺察不對,暗地派人探查,方才發現,原來是匈奴的使者也來到了的鄯善國,而鄯善國王的改變,顯然便因為此他拿不準到底是要投靠大漢姜還是匈奴,從態度來看,怕是投靠匈奴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班超當真是膽略超人的,立刻就意識到了其中潛藏的危機,一旦鄯善國王下定決心,怕是自己這些人就要倒霉。
於是乾脆趁著夜色,襲擊匈奴使臣之住所,將匈奴使臣上下,殺了個乾淨!
鄯善國王得知,固然是勃然大怒,但匈奴人被殺,他是怎麼著都沒法子說清楚的,匈奴那邊豈會善罷甘休?因此沒得法子,只好歸順了大漢。
這也是班超班定遠,三十六人平定西域,萬里覓封侯那一段傳奇的開端。
董策這會兒說這種話,其意不言自明,這是要殺人了!
「沒錯兒,就是殺光他們!」董策斬釘截鐵道:「選取精銳,趁夜色襲殺,將其權貴人物斬盡殺絕,就此斷絕察哈爾部靠攏先建奴之退路!」
「殺光他們?斬盡殺絕?」
這一次輪到謝鼎坤大驚失色了。
什麼是班超之故事,他不明白,但上面那一句,他還是聽得懂的!心道這董策當真是極凶狠極強橫的一個人,千里出塞,在人家的地面上就要殺人?
他也不怕人家翻臉?董策眼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燒,高聲道:「當初班定遠殺盡匈奴使臣,鄯善國王不得不臣服於大漢,而今察哈爾部也沒有更多的退路!建奴沒有糧食,只能困頓于歸化城,無法到達大草灘。咱們若是殺了那些親近建奴的人,剩下的人便也被絕了退路,只好歸順咱們!」「大人,這個
險,值得一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