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的往前一躍,右手箕張成爪,向著董忠庸的後心便是狠狠的抓去。這一爪勢頭凌厲無比,竟似帶有金鐵破空之風。
董忠康二人只聽到一聲厲喝:「趴下!」
那聲音無比的熟悉,正是大人的聲音,他們早就已經習慣了聽從這個聲音的發號施令。這會兒聽到,想都沒想,便是直挺挺的往地上撲去。那老頭兒沒料到有這一出兒,這一爪頓時便落空。
而與此同時,咻咻咻,一陣尖銳的破空之聲傳來,老頭兒心裡一震,也顧不得追殺董忠康兩人了,趕緊往旁邊一躍。
幾乎是他剛跳起來,便有三支利箭釘在了他方纔所站立的地面上。這三支箭都是大箭,長快三尺,長長地尾羽不住的顫動,鋒銳的箭簇已經完全是沒入了地面之中。看著這老頭兒也是不由得一縮,這冬日的地面凍得邦邦硬,一鏟子下去也未必能挖動多少,結果三支箭卻是射進去這麼深,若是方才射到自己身上,怕是也夠受的。
董忠康兩人趴在地上,兀自心有餘悸,一顆心砰砰亂跳,幾乎要從腔子裡頭跳出來了,血液加速,臉漲得通紅。
方纔那三支箭,幾乎就是擦著他們的腦袋過去的,若是反應稍慢了一點兒,怕是死的就是他們了。
兩人一抬眼,便是瞧見了前頭是董勇振等一堆家丁,巷子狹窄,家丁足有十幾人之多,他們便排了兩排,前排人蹲下,後排人站著。而此時,前後兩排人手一把弓,箭在弦上,瞄準了不遠處那老頭兒。
董策站在眾人後面,面色沉重肅然。
董忠康兩人可算是見到了靠山,差點兒眼淚就掉下來,趕緊喊了一聲:「老爺!」
董策擺擺手,卻沒說話,只是示意他們兩人歸隊。
兩人趕緊爬起來站到人群後面去,直到此時他們才發現,原來竟已經是渾身大汗淋漓,再回想一下方纔那電光火石之間發生的事情,兩人想想都是一陣哆嗦
董策淡淡的瞧著那老道士,心中卻不如臉上表現的那般平靜。
消息是董勇振送回來的,他奉董策之命前來尋找張麻子,卻沒想到,剛走到巷子口,便瞧著一個老道士拐了進去。看到這老道士,董勇振立刻便是眼睛一縮。他是神拳無敵應州歸家年青一代的第一高手,更是應州最出色的打行,沒少和江湖人物打交道,眼力見兒自然是遠非董忠康二人可比。他一眼就瞧出來,這老者身上有一身極為高明的功夫,這倒沒什麼,問題是董忠康二人緊接著就跟了進去。
他便是提醒也來不及了。
這時候他自然是可以大聲叫嚷把董忠康二人給驚出來,但是他瞧著董忠康二人鬼鬼祟祟的跟在這老道士身上,他和董忠康也是相處時間不短了,自然知道他是那等沉穩的性子。為了買個猴兒,哪裡需要這等行事?再聯繫上這老頭兒的實力,頓時便知道這老頭兒身上肯定是有問題的,若是現在叫嚷,怕是會把這老頭兒給驚走,那豈不是壞了事兒?
他想了想,算計了一下,便是加上自己怕是也不是這老頭兒的對手,說不得得仨人一起死。
想要救董忠康,同時想要把這老頭兒留下,那就必需得回去搬救兵。所幸董策的店面離這裡很近,他飛奔過去,向董策說明之後,董策立刻便是帶著人過來了,也顧不得撞上人了,直接便是策馬狂奔而來。
幸好幸好,險而又險的及時趕到了。
董忠康向董策說了自己二人的發現,董策這才知道他二人跟蹤人家的原委。董策看著他倆,有些哭笑不得,這倆人倒是好本事,每次總要折騰出些事兒來才行。本來買猴子挺簡單的一件事兒,卻是又惹出許多禍端了。
老頭兒沒有殺了董忠康兩人,只覺得心中一股抑鬱之氣徘徊不散,他臉色一陣青紅,忽的一聲大吼,一巴掌便是狠狠的排在旁邊的牆壁上。
那牆壁用的都是又大又厚的大青磚,足有半尺來厚,給他這一拍,卻是轟的一聲悶響,等他再抬起手來的時候,董策已經瞧見,被他拍中的那地方,一塊磚已經是整個成了細小的碎塊,正簌簌的往下掉,而旁邊一塊磚上,也出現了裂紋。
而老頭的手掌,卻是毫髮無傷。
眾人都是看的瞠目結舌,心裡發顫。
董策也是眼睛一縮,手不由得輕輕攥了一下。這可比後世的什麼胸口碎大石,鐵拳碎磚要厲害多了,要知道,那磚頭可不是單獨拿出來,而是在牆壁裡面的。這老頭兒,看上去年紀不小怎麼也得有六十多了吧,一身藝業竟是如此驚人!
果然是高手在民家吶!
董勇振曾經當著眾人的面,一拳把一棵小碗粗細的樹直接打斷,但是看樣子,也是比不過眼前這老者的。
董策素來都知道華夏武學博大精深,歷史上更是不乏一些極為強悍的江湖人物,便是在史書上,也是留下過名號的。無論前世今生,他都聽過,卻沒怎麼見識過,而今日,終於算是見識到了。
當然,董策雖然高看他一眼,卻沒有多麼高估他。
他們有武功在身不假,但是卻對不會像是那些武俠小說中說的那般誇張,撐死能做個十人敵,二十人敵,再多了,根本不行。他們若是上戰場,其作用未必不得上耶律斡裡和那樣的馬上悍將。
他雖然武藝精強,卻不是刀槍不入,挨刀子照樣也會流血,被板兒磚拍照樣也會腦袋發暈。
這也是董策為什麼帶著家丁們過來的原因,他知道,自己憑藉著手下這些人,就足以對付這老頭兒。
別看現在這老頭兒看似凶狠的緊,實際上卻已經是甕中之鱉,董策只需要下令亂箭齊發,這老頭兒不死也傷了。而對於沒什麼勢力,只是獨行俠的他來說,傷了,基本上跟死了也沒什麼區別,是絕對逃不出董策的手心的。
董策一擺手,家丁們便是緩緩往前走去,手中的弓卻是絲毫未曾放鬆,鋒銳的箭簇,已經是對準了那老者。
面對這些訓練有素的精銳的進逼,老者也是毫無辦法,他固然可以加速衝前,冒險一搏,但更大的可能性是被射成雞毛撣子,畢竟他速度碎塊,終究快不過利箭去。而且就算是接近了又如何?能不能打得過還是兩說。
他只能步步後退。
很快,便是退到了張麻子的家門口。
張香兒看到這般陣仗,頓時是嚇得倒退幾步,若不是扶著門框,怕是就要坐倒在地了。她臉色慘白,眼淚在眼眶中一個勁兒的打轉,腦袋裡頭只有一個念頭:「禍事了,禍事了!」
那老頭兒心中已經是絕望,目光也有些淒涼。這巷子是個死胡同,這眼看著也快到底兒了,兩邊的牆又是修的死高死高的,最重要的是,他現在除了往後退,不敢有什麼別的動作,生怕給亂箭射死。
看了一眼張香兒,心裡有些歉然,自己活了這麼大年紀了,便是死了也是沒啥,只是,怕是給他們家招來了禍端。
心中更有許多不甘,難道太行山卸嶺力士一脈,就要在自己手中而絕麼?
怎麼對得起列祖列宗?
董勇振在董策耳邊低聲道:「這便是那張麻子的家,這女子,理當是張麻子的姐姐,時常回娘家看望老母的。」
董策擰了擰眉頭,看著那老者道:「你和張麻子,什麼關係?」
老者看著他,卻沒吭聲兒,他身邊那一大一小兩隻猴子也嚇壞了,怯生生的躲在他的背後,渾然沒了方纔的囂張樣子。
董策卻是忽然一笑:「老人家,莫要這般有敵意,你和我兩個手下之事,怕是有些誤會。方纔你要殺他們,許是因為他們誤會了你,只要你說清楚你不是建奴奸細,那誤會自然便是消除了。」
老道士沉默了片刻,道:「我是漢家男兒,如何會為那蠻夷效力?這順刀,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的,更不知道只有建奴才會用這個。這是我去塞外的時候,碰到一個建奴,宰了他,得了一些金銀,看到這刀不錯,便隨身帶著了。」
他肯說話,說明就已經有些鬆動了。
他本來還等著董策的迫問,卻沒想到董策只是微微一笑:「這話,我信。」
老道士怔了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董策倒不是騙他,是真的相信。他還是有些識人之能的,以眼前這老頭兒的能為,怕是不屑於做這等事的。
「現下誤會已經消除了,老夫能走了麼?」老頭兒冷冷道。
董策笑道:「老人家,何不談談?」
「你知道我是誰?」老頭兒忽然翻了翻眼皮,問道。
「不知道。」董策搖搖頭:「想來是江湖異人吧,正巧,本官對招攬江湖異人,向來是極有興趣的。老人家不妨說說,你是做什麼的,若是咱們有合作的基礎,那麼便談談。若是沒有,那老人家儘管離去,本官絕不阻攔。」
老頭冷笑一聲:「無非是想知道我對你有沒有用罷了,是不是?若是有用就用,沒用,怕是就要一刀殺了。」